弟子领命而去,肃穆地捧着卷轴在法坛几侧站开,气沉丹田,朗声宣读起卷轴上的内容。 哄闹的人群一时安静了下来,都在凝神分辨话里的内容。 那卷轴还挺长,前半部分是在罗列魔教劣迹斑斑的祸事,后半部分则写满了人名,似乎是把每一个死在魔教手中的弟子的姓名都写上了。那几位宣读的弟子显然也是被提前叮嘱过的,语调不疾不徐,声音沉稳却又难掩颤抖,带着悲壮之色传遍整个法坛时极能煽动情绪。 片刻后,卷轴里的内容读完,各路人马才拧着眉讨论起来: “这魔教,竟如此可恨!” “之前便听说魔教中人无一不是男盗女娼,现今看来的确如此。” “魔教真是这江湖中的一大毒瘤!人人得儿诛之!” ...... 这是原先就对魔教带着恶意的人群,属于激进一派。 但也有不少心思细密之人发出疑问: “以上罗列之罪,不知可有证据?” “今日既然相聚在此,便是要开诚布公地谈,总得把证据拿出来让大伙儿看看吧。” “是啊,虽然魔教可恶,我们也不能空口白牙污蔑了人家不是!” ...... 这部分人,只在人群中占了少数,但胜在理智公正,呼声也挺高。 主持此次大会的长老对着那拨人长叹一声,似是在失望:“邪魔外道最善于蛊惑人心,老朽也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还有人愿意替那魔头说话。” “也罢,让弟子把苦主带上来吧。”他一拂衣袖,目光渺远,似乎在对这些人的愚蠢行为感到悲悯,做足了道骨仙风的姿态。 底下的窃窃私语声又响了起来,那几位说了公道话的侠客冷哼一声,面色逐渐变得不好看,被明里暗里这么一说,倒显得是他们偏帮邪魔,还成了他们的不是了。 片刻后,随着一道哭天抢地的悲号声,一位身形矮小的男子被人推着上了台。 直至走到近前,众人才惊觉对方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身材矮小,而是这名男子的小腿,从膝盖处被活生生截断了! 那男子欲语泪先流:“小人王柱,今日在此向各位英雄好汉们状告魔教欺压百姓,夺人妻子,害人性命,致使小人一家上下死的死散的散,小人这一双腿,也是那魔教教主害的!” 议论声又大了起来,那主持的长老满意地看了眼人群,声音故作沉痛:“王柱,你莫怕,今日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侠,你且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我等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王柱悲痛地朝他磕头,感谢的话还未能说出,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 一个清越好听的声音自法坛外传来,浑厚的内力激荡,让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哟,还真是热闹。” “本座既是此次灭魔大会的主角,缘何无人相邀呢?” 那声音轻嗤:“是不敢,还是不能?”
第78章 真不讲卫生 还不等人发话, 法坛入口处几名欲动武阻拦的弟子便被击飞,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没了阻挡,魔教人马便随之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以姒荼为首, 他一袭墨袍垂地, 腰侧细闪流苏招摇, 拾阶而上时, 衣间的银花纹样若隐若现, 举手投足间皆是张扬肆意。 姒泇洛惜惊稍稍落后两步, 一人如火红衣妖娆明艳,一个庭芜翠色风流多情,一红一绿放在一处却不显庸俗,在容貌的衬托下反倒相得益彰, 十分赏心悦目。 随着打头三人的行进, 身后魔教弟子们也都纷纷露了面:湖蓝、宝石绿、鹅黄、月牙白、凝夜紫、桃夭......一时间, 原本肃穆死板的法坛会像是被一股活水注入, 变得,嗯......五颜六色色彩缤纷起来。 众侠士都被这阵仗搞得愣了愣, 狐疑地盯着看了半晌, 却被刺痛了双目。 怎么滴, 你们魔教是没有自己的门派服饰吗?这是......带头开染坊来了? 不过,你还别说, 抛开那一众鲜亮活泼的衣裳来看,这些魔教弟子身上的气质放在人群里也是独树一帜的,像是出门时被自家长辈特意叮嘱过,少年少女们个个挺胸抬头收腹, 眼神清澈明亮,神情坚毅, 比起不少宗门世族里的公子哥儿们板正了不知多少倍,比正派的人还像正派。 许是他们的气势太足,乃至这一路上走来,居然都没有人敢再出声阻拦。三百台阶行至一半,姒荼稍稍向后一抬手,那群弟子们便停留在了原地,只余他一人继续向着法坛上行进。 姿态慵懒随意,步调不疾不徐,纵是如此,却让法坛上端坐着的数位长老宗主无端感到了压迫。 方才主持的长老得到眼神授意,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咽了咽唾沫后一挥衣袖,发出色厉内荏的质问:“魔教小儿,你重伤我派弟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径,是准备要公然与武林为敌吗!” 姒荼唇角含笑,一时并不答话,只上上下下盯着他打量半晌,一双眸子半眯着,似是在问对方,你在用什么身份同我说话? 那长老气急,忍不住便要再次开口怒骂,却在喝出声的前一瞬,被姒荼十分巧妙地打断了: “这位长老倒是错怪本座了,你派的那些弟子,方才在门外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同我教弟子动手,本座出于维护,不过是轻轻将人击晕,眼下并无大碍。” “贵派,即刻便可派人检查。”他侧退半步,略一伸手,仅看姿势仪态,倒是个分外有礼的模样,若不是那长老离得近,看清了此人眼中十足的轻慢与蔑视,恐怕也会被唬住。 不等主持的长老开口,姒荼却转过身再次开了口:“本座在殿里正待得无聊,就听闻这青云山上办了个有意思的法会,广邀武林群雄参与。” 他的视线在底下扫过,轻笑一声:“只是......这场以本座为主角的大会,却独独不邀请主角本人,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不过没关系,本座比较大度,自是不会同诸位计较的。正好,近日也闲的无聊,便亲自过来看看。” 众人闻言,看着面前雄赳赳气昂昂如同斗胜了的大公鸡似的魔教众弟子,只敢在心里暗自腹诽,为什么不请你你自己不知道吗?魔教之人,不要脸的功力果然恐怖如斯! 不过说来也好笑,原本众位长老喊了无数声肃静都无法平息的骚乱,只一个魔教的出现,便能让整个法会现场几乎落针可闻。 长老嫌恶皱眉,怒喝:“我等自然不与你作恶多端的魔教妖人为伍!” “魔教小儿,你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若是单纯想要挑衅,我等自然也不会怕你!” 教主姒荼公然带人来到法会现场的确出乎他们意料,因为不论是按过往数次无波无澜的申讨大会来看,还是按现任教主姒荼避世的性子来看,他们都没想到这魔头会直接在大会上闹事。 一想到待会儿的安排,那长老的神情慌乱了一瞬,暗自觉得棘手起来。 像是为了印证他话中所言,与之一派的数个宗门都倏然站了起来,“唰”地一声拔剑出鞘,气氛走向了凝重。 在这片几乎难以喘息的氛围里,姒荼却出人意料地挥了挥衣袍,提着衣摆朝侧边退了几步,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别急啊长老,贵派难道没有教过你说话礼仪吗?你这口水喷的,都差点沾到本座身上了。” “你这,啧,真是太不讲卫生了。” ...... ...... 原本如一触即发的气氛突然就被泼了盆冷水,带着冷意,瞬间就把原先窜动的火苗扑灭了。 好消息是,戳到笑点了。 坏消息是,现在不能笑。 一片茫然的死寂中,魔教的五颜六色们率先咧嘴笑出了声。 面对四周小弟子努力装作肃杀却难掩幽怨的视线,姒泇抿了抿唇忍住了笑,强行把自己从妖艳圣女变成了冰山圣女,又不着痕迹地肘了某个展开扇子憋笑的男子一下,让他也安分些,起好带头表率作用。 两人倒是好了,变回了冰山美人和肃穆公子,也打手势让身后笑了个畅快的五颜六色们又装起了样子,但那些被示意拔剑相对而立的小弟子们可就不好受了。 几方人马在一片安静中莫名一对一的对上了视线,都是憋不住笑的年纪,这下好了,让本就岌岌可危的心里防线顿时崩塌,偏偏此时,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了类似气体泄漏的一声“噗”,彻底击垮了正道弟子们辛辛苦苦塑造起的冷漠堡垒,一个两个的失去了表情控制,扭曲着笑在了一起。 或许,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或许,他们只是觉得自己正对面的某个弟子长得好笑,又或许,只是因为那成就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声“噗”。总之,在那位长老被嫌弃了个彻底,终于修补好了自己破碎的心,终于要扬起下巴再怒骂三百回合时,台下他引以为傲的正道弟子们,一个个都突然笑疯了。 场面突然就乱套了。 主持长老的心,也跟着碎了。 姒荼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左瞟瞟右瞟瞟觉得实在有些不应该,便主动站了出来,抬抬手,对着众弟子咳嗽了一声。 教主之名的余威还是不小,那些弟子此时笑得差不多了,也觉得自己有些无厘头,见姒荼似乎要说话,便下意识地又安静了下来。 长老的心,更碎了。 这下,连带着法坛上一直稳坐高台、仿佛事不关己的诸位宗主的脸,也彻底黑了。 姒荼清清嗓子:“诸位,实不相瞒,本座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告状的。” 众人:“嗯.......嗯?!” 你说什么? 教主大人痛心疾首地捂住了胸口,手里突然变出来了块洁白无暇的帕子:“诸位想必也听说过,本座自成小便身体不好,刚当上教主那几年,也是劳心劳力,甚至都没怎么出过远门。” 群众里有弟子下意识地跟着点了点头,这他们是知道的。 但是,等等,教主大人你手里的帕子是哪来的啊喂! 姒荼柔弱一笑:“这便是了,本座已经这样了,哪还有什么功夫为祸江湖。” 当即便要有人反驳,姒荼眼疾手快,抬手打断了他们:“唉,诸位还是先听本座说完再来反驳吧。” “毕竟诸位也不差这一时片刻,那怕是对簿公堂,也得先让人把话说完吧?本座身体柔弱,搞不好何时就要唤人将本座抬下去,怕是等不了多久,咳咳咳.......” 底下已有单纯的弟子面露不忍,只觉得这教主生的实在好看,又举止有礼,说话间温文尔雅,脸色也病弱苍白,实在不像是传闻中那般可恶狡诈,便隐隐信了几分,也愿意听他把话说完。 姒荼将底下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抬步走向了那位,自他出现后便一直后退,努力缩小存在感的矮小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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