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白蛛,轻烟便成紫火,顺着那缕丝线烧进了老虎鼻子。虎唇中很快溢出黑气。待气散尽,老虎一个响鼻将自己喷醒,懵然眨眼望着在场三人,拍了拍尾巴尖。 “差不多了。”屠舜阳起身,“不负所托,告辞。” “等等,说好的酬金。”苍厘一胳膊肘捣捣牧真,却听屠舜阳道了声“不必”。 这人走得很快,隐没在暗处前,又丢了一句话:“牧姑娘在沙雅很好,你们不必担心。” 苍厘回过味来,“有意思。” “他这口气,好像和阿兰挺熟。”牧真神情复杂。 “不止,甚至还可能听她说过你或者我的事情。”苍厘真心建议,“你有机会可以同他套套话,聊得好了,说不定改天妹妹就给你送回来。” 牧真陷入沉思,未曾理出头绪,又被苍厘捣了一肘,“还想什么呢,赶紧把齐修筠弄出来。”
第30章 倒算便宜他了 苍厘走进哨院时,已是午时七刻。他连轴转了一整个早上,将齐家几人分别唤来问了一通,居然还真探到了有用的信息。 他推开堂屋,见牧真刚以符纸将人事不知的齐修筠固定好,便道,“我来吧。” 牧真“嗯”了一声,找了个椅子端正坐好。 “你要旁听?”苍厘往桌上一靠,随手执起一根笔润湿,“那你别说话,当个背景板专心听我怎么讹人就行。” 牧真瞪着他,不说话。 他好像一直在生气。苍厘心想,但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还算好哄。 “不是说不信你,是我们同时说话容易撞词。为了他提前串一遍,不值得。”苍厘掩住一个哈欠,“我确实有点困了,速战速决吧。” 牧真就示意赤虎将齐修筠喷醒。 “你终于醒了。”苍厘煞有介事地将笔杆子一撂,肃然道,“圣灵子算了一卦,发现不对的是你。” 齐修筠一梦初醒,神志虚浮,语气却坚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意思是你有事瞒着不说,还乱指路。齐相宇到底怎么死的,你心知肚明。否则为何看都不敢看?” 齐修筠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自己瘫在堂屋里,不远处正是那口檀香棺。 他皱了眉,眼中疑惑只多不少,“我不清楚少主死因。不看是怕伤心过度,无法配合后续行动。而且我信任天雍府,府卫与仵作走了流程,我只需要按呈上报便好,不是么。” 苍厘眨眨眼,没料到他比想象中还会绕弯子。 “那白姑娘究竟与你有何干系。” “没关系,我甚至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我懂了,怪不得。”苍厘叹气,“你和齐逍私底下一定很要好。为了给他脱罪,不惜摆出那夜的事情,说了不该见光的真相。” 齐修筠没说话。 “但据我所知,你和齐相宇关系非同寻常,可以说是他最信赖的人。齐相宇那么讨厌齐逍,倘使你们一条心,齐逍早被下狱了。” “就算是最信赖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两个人不可能永远一条心,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白姑娘这事毕竟发生过,也不能瞒着不说。” “这件事你确实没有瞒,但你瞒了另外一件事。”苍厘直刺要害,“你口中的白姑娘,是否另有其人?” 齐修筠呼吸一滞。 “齐相宇喜欢白家的冷美人,不是没有由头的。”苍厘淡淡道,“听说你有个远房表妹,叫做白语茵。” “够了。” 苍厘却不停,“据你家人说,你很会投齐相宇所好,不但帮他搞课业,还会替他找美人。后来连投奔自己的小表妹也塞到他床上去。虽然人很快没了,但自那之后少主旁边的位置你就坐死了,无人能撼动。” 齐修筠面色灰败,状似欲呕。 “我问过齐逍。他没听过白语茵这个名字,但他曾在齐相宇院中见过一具少女尸首,用破席裹着,让恶犬满院子拖着跑。”苍厘道,“他反正不怕齐相宇,过去将那尸首扛到乱葬岗上,埋在了自己母亲旁边。” “他确实是我们之中最有勇气的那一个。”齐修筠垂眉道,“若不是家主遭了意外,天钧堡的继承人本就该是齐逍。” 原来如此,苍厘想,怪不得其他人都对齐逍的事三缄其口。 “这次算我还他,但也不算。我曾经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现在这点弥补尚不足惜。”齐修筠顿了顿,恨声道,“如你所言,齐逍埋掉的人正是小茵……她不但是我的表妹,也是我的未婚妻子。当初我并没有……是他对小茵下了手。” “所以齐相宇是你杀的,对么。” 齐修筠没接话,面上显出一点麻木来。良久之后才道,“小茵去时还未及笄。她是用我送的那根簪子自尽的。” 苍厘颔首,“齐相宇害人无数,罪有应得。但没认罪前这么不明不白丧了命,倒算便宜他了。” 齐修筠神色间又添了些平静。 “假如你还信我,我要说的是,其实我并没杀齐相宇,只是将他迷晕后,用簪子毁了他引以为傲的脸。” 苍厘审度他一举一动,知道他没说谎。 “可是这也太好笑了。他死得如此离奇,看来上天也容不得他。”齐修筠眼中嘲讽只增不减,缓缓咬紧牙关。 “你学过医术所以先等等,不要急着咬破嘴里东西。”苍厘并了指尖,随时准备将人击晕,“你犯了大事,量刑要经过三门会审。大概罪不至死,也不必先急着赴死。” 齐修筠苦笑一声,“你不太了解会审。我不是受不住严刑,而是挨不到会审开始那天。无论是齐家,还是暗中窥伺的其他势力,抑或是真正将齐相宇杀死的那个人——他们不会让我好过。” 苍厘明白了:“你想怎么死?” “少些痛苦便好。你们大可以挖个坑,填个棺,将我就地埋了。把我说过的话当罪证交上去,直接作为凶手盖棺也无所谓……” 齐修筠对自己的后事多交代了几句,冷不丁旁边赤虎又是一口浓烟袭面。他缓缓倒下,眼看着苍厘上前从自己口中摸出一粒珊瑚药珠。 “那不成。盖棺定罪,可算屈打成招的。” 只得听清这一句,齐修筠彻底失去了意识,睡得如同婴儿般香甜。 苍厘就问牧真,“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将人上报,禀明实情。” “不继续了?”苍厘轻叹,“也好,不算替罪羊,算虎伥。” “我说了,禀明实情。”牧真一脸肃然,“这案子特殊。若齐修筠所言属实,天雍府会下死力气护他周全。事情水落石出前,不会冤枉任何人。” “祝你得偿所愿。”苍厘转手将药珠子偷塞回齐修筠口中。 两个将五花大绑的齐修筠递交至主府,大致说了来龙去脉。牧真又递上了在鬼市发现的箭羽。牧芸生接了看过,黛容一凛:“这件事到此为止,余下的我来处理。” “家主已有定论?” “你说得对,这不是普通的凶杀案。我要再找人来对峙。”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牧真只道,“请务必还无辜者清白。” 牧芸生微微一笑,“你不信我?” “自然信得。” 牧芸生点头,“昨日家宴你错过许多,今次再开一席。只你们两人,吃过就歇下吧。这几天辛苦总要补回来,明日一早行礼也有精神。” 牧真没有拒绝。 这私宴不教他们来回奔波,就设在扶摇居中。菜上齐时金乌已坠,侍女纷纷掌了灯。来布菜的仍然是那慈眉善眼的总管。牧真同人寒暄几句,又同苍厘传音。 他总算有心情介绍,苍厘也便明白,眼前这人叫做牧怀谷,不但是整个天雍府的主管事,还是牧真的二舅,牧开兰和牧尔蓉的老爹。 牧怀谷算是牧真七年闭关期间唯一记挂他的长辈。也正是由于他的支援调度,牧真才不至于真的被雪藏。孤峰独居的年岁里,无论吃穿用置,牧真依然保持着身为圣灵子的格调,一点儿没受委屈。 苍厘能看出来,比起母亲,牧真更与他舅舅亲近。 舅甥两个聊得起劲,苍厘埋头苦吃。 牧怀谷就很欣慰:“总归是不负众望。你好生休养着,往后得空让阿昊带你四处转转,再熟悉熟悉府中大小事。” “牧山昊不参赛么。” “他这次去算帮衬雨煌,很快就能出来。”牧怀谷笑了笑,“这孩子心思缜密,办事仔细。说句不妥当的,他是天生做管事的料。我都想问家主讨他来,好好将做总管的培养。” 陪跑之意,不言而喻。 牧真将他挑细的鱼肉搛了一块,没表态。 “对了,阿昊一会儿来送祭服。”牧怀谷拍拍手,“咱们不赶早上那一趟,让你多睡一会儿。” 窗外倏忽传来一声鹤唳。翅羽扑棱中,一封帖子火急火燎地吹进屋子,给牧怀谷一把捉在掌心。 他转手抖开信帖,一看之下,眉心几折,表情凝重起来。 # 章4 蒲昌郡主
第31章 别说是我教的 牧怀谷眉头皱了一回九曲十八弯,方才抬眼道:“贤甥,你们吃着,我去看看明早要用的物料。” 牧真自然觉出蹊跷:“问星坛出事了?” 牧怀谷一时有些为难:“出了些小事,不打紧,但得我出面安排一下。” 他匆匆走了。 “出大事了。”苍厘将筷子放在碗上,漫不经心道,“你要去吗?” “我相信舅舅。” “那我也信你。”苍厘点头,“假如你还记得我那十几道棋谱,抽空帮我运运气,争取一次走完。我的服药日将近了,错过这次,真得靠边看你一个人打架了。” “……” “你不想当守卫,我需要自保。成了,两全其美。”苍厘说,“反正就这件事,耗时估计还挺长。你看着合适,进塔之后就办了吧。不过塔里如何说不准,万一进去就开始厮杀也没办法,只能先靠你保命了。” 牧真想了想,“不会。” 他抓过苍厘的手腕,探察一番,“但我进塔是灵体状态,你确定这样也能传气么。” 苍厘稍加思索,淡淡一笑,“这就不用圣灵子操心了,我可以搞定。” 他掩住一个呵欠,起了身,“趁早歇了吧。明日卯正行礼,你现在睡勉强能凑四个时辰。” “你要睡了?”牧真迟疑,“祭服还没来。” “哦,那你等吧,反正是你的衣服。”苍厘一脸不关己事高高挂起,照直往内室走。 牧真蹙眉:“你还要用我,就这个态度?” 苍厘倒生了几丝新奇:“圣灵子,你成长了,知道讨价还价了。” “和你学的。”牧真硬声硬气。 “那还不叫声老师。”苍厘成心道,“你叫老师,我就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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