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说的滕老婆婆……是不是头发花白,拿着凉扇,很瘦……” 段渝川不断搜刮着贫瘠的记忆,不断回想不断觉得胸口发闷…… ——“诶。都说了不要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不重要的人身上了。哥哥听不懂嘛?” 奚云皱眉。只在意段渝川。镇子上旁人是生是死,他甚至不会给一个眼神。 ——“是她?怎么会是她?” 可是真是她,一切也确实解释的通……阿嬷的奇怪举止…… 但是唯有一点很奇怪。如果阿嬷就是那个被村民们议论的人,那她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地跟自己说,被炼蛊师缠上了,身上有不祥之兆呢…… 天色早已不知不觉暗下来。时来的乌鸦叫声凄厉。周围已然出现了油纸灯的橙色亮光。 交谈不能再持续下去了。 一切似乎都已经水落石出。 但真是这样吗?
第7章 试验品 ——“奚云,天晚了,我们先聊到这吧。”。 ——“哥哥明天还来找我吗?” 段渝川吞了吞口水。违心地点头。 奚云不再开口。似乎察觉出他表情的僵硬。不甚在意地挽唇。左手轻轻划过男人的脸侧,段渝川起了一身的鸡皮。 ——“哥哥。” 奚云贴着段渝川的身体。 虎牙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廓,看见耳垂肉眼可见地泛起一层涟漪般的桃粉色。 ——“嗯?” 段渝川像是被藤蔓束缚住,喉结上下滚动,无法动弹,躲避着对方直白极具占有欲的目光,浑身颤抖。 不是因为欲望。 是恐惧。与人类面对地狱中爬出的叫嚣的阴鬼如出一辙。 ——“好纯啊哥哥。” 话落,鼻尖蹭了蹭男人的脸。 ——“我,真的喜欢哥哥。” 男人发自内心的一声满足的喟叹。 …… 之后的一幕幕段渝川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整个后背已经腻湿,像浸泡在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大海之中。他魂不守舍地走回家,不管走得多远,那种窥视的,阴暗的,令人恶心作呕的视线仍然紧紧黏在他的背后…… 回吊脚楼的路上,段渝川仍记得绕了点远路。 他凭着记忆走到阿嬷的平楼下。 青色的潮湿的褪色的砖堆砌成了屋檐,几只乌鸦嘲弄地俯视着人类。白色的墙上不知粘上了什么液体,泛着红褐的铁锈色。 阿嬷不在。凉椅不在。那个诡异的青年人也不在。 这小巷子确实荒凉。杂草越过隔墙肆无忌惮地生长。 曲折逼仄的路边,似乎只有这一家人居住。周围的人似乎对阿嬷避如蛇蝎…… 六年前的大火,真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所造成吗? 困意和疼痛顺着太阳穴发散。段渝川指腹揉了揉太阳穴和鼻梁。与奚云打交道真是费神。他索性打算直接回吊脚楼。 模糊的月光把世界的棱角磨了平。 段渝川刚要迈开步离开。脚下传来异样的感觉。像不幸踩到什么粘液…… 他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抬起脚跟,目光落在浅灰色帆布鞋底。 鸢尾蓝的,尖端还闪着羸弱的神奇的光…… 是一只死去的蝴蝶。 借着微弱的月光,甚至还能感受到蝴蝶足在微微颤动,美丽的双翼像巨浪一般,黑色的花纹星罗棋布。 是了,蓝色多瑙河蝶。 他说的,蛊虫。 段渝川腿部松软,险些站不稳摔个趔趄。他上半身靠着墙面,卡其色的风衣外套避无可避地沾了些白灰。惨白的路灯替他镀上一层银边。 他对奚云的话顶多信之三四。可种种迹象都残酷地告诉他:奚云是对的。 他做的种种行径反倒像无知的小孩,妄图证明一条悖论的可行性。 段渝川得知真相后没有释然的快意,只有股深陷泥沼的无力。 大火也好,炼蛊师也罢。 他不想掺和了,得赶紧找个时机离开这。 他拍了拍衣领的灰,径自离开。修长的身影在黑暗下被拖曳得很长很长…… …… 而段渝川目光不可触及的,平楼的另一端。 是凉如水的月光泻不下的地方。 诡谲的蝶翅蓝光张牙舞爪地占据了整个房间。古色古香的八角窗隔着层薄薄的纱,只能透出浅浅的荧光…… 铃兰香气弥漫。 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内。东西收拾得格外整洁。与其说是整洁,倒不如说是不透人气。窸窸窣窣的,仿佛野狗磨牙的声音沿着关严的木门传出…… 什么怪物躲在门背后窃窃偷笑…… 红色的斑驳的血迹和不知从何而来的脏污时而飞上了白色的纱帐…… ——“呵。不是死活的东西。” 男人吊儿郎当地蜷起左腿腿坐在塌上。右腿踩着——女人白花花的头骨。那严格意义上还不能称之为头骨,肉色的皮干瘪地敷盖着,甚至能觉察出花白的发丝。 ——是滕晚青婆婆。 但又不是她。 她现在只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脚下愈发用力,语气却懒散。左手慢慢伸开,指尖轻轻挽起。半晌,一只蝴蝶晃晃悠悠栖息在他指尖,空中弥漫着淡蓝色的轨迹。 他脚下半人半鬼的怪物像是没听到男人的话一般,自顾自啃噬着荧光绿的腐肉,尸臭气息像发酵了的霉菜,尖锐的牙压过略微僵硬的筋肉,嘎吱嘎吱地怪响传遍房间。 男人似乎不满意她的反应,左手提小鸡一般揪着她的衣领,滕晚青的脖子和头骨似乎就轻轻牵扯着一块皮肉,硕大的白头骨吊在空中晃晃悠悠险些就要落下来。 “——半死半活了都管不住嘴。” 嘎吱嘎吱——恶心的怪物佝偻盘曲着身子被吊在空中,还贪婪地用白花花的指甲戳着生蛆的腐肉—— ——“哥哥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啊。” 奚云喃喃。银色的缀饰挂在胸前叮当响。钴蓝和朱砂红的长裙靠近脚踝的位置,露出浅黑色的毡靴。他独臂把女人悬挂在空中,像抓畜牲的手捏在女人的脖颈处愈发收紧—— -—“啊啊啊啊啊——哥哥怀疑我了呢。都怪你。杀了你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男人露出笑容。酒窝浅浅。单纯得像未经世事的少年。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阻止我跟哥哥在一起呢?” 悬在空中的人骷髅般的脸露出挣扎的畸形表情,喉管里发出刺耳的气泡音。手终于恋恋不舍地抛下大块的肉粒,皱纹堆积的手向上空抓了抓。 —— “都杀了好不好?都去死好不好——” 奚云如同走火入魔一般,笑意咧到嘴角,像盛开的蓝色大丽花。 气温冷得骇人。寒意顺着白瓷砖向上蔓延。人头撞墙的声音像匠人拿起木槌敲打什么似的,咚咚咚。沉闷,心寒。红色的血柱一股股喷溅出来,墙上,门板上。奄奄一息的呜咽声不绝于耳。 ——“妈的,隔壁楼的又在装修....” 喝醉酒的大汉撑在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上,听见这扰民的装修声,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抱怨一声。 直到疯癫的女人眼皮向上翻腾,眼白明显,手臂最后轻轻抽动,她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啧。不禁打啊。” 勾起的弧度最终变成一条水平线。挑眉。不屑的轻嗤从男人鼻音中滑出。他同看低贱的蝼蚁一般冷冷地扫视着脚下的女人。见状,黑色的靴子前沿踩了踩女人的胸口,似乎在确认她的生命特征。 之后。奚云坐回了木塌上。竹席子是人织的。老花镜被搁置在历史悠久的床头柜上。一点碍眼的血渍沾在了模糊的镜片上。他左手撑着下巴。闭目养神。呼吸却愈发粗重。 盏茶功夫。他似乎换了一副面具。脸上不可一世的冷漠褪得如蚕蛹。他双手交织慢慢抚上了脸。恐惧,不知所措的复杂情绪像被人临时随意堆凑一般突然浮现在脸皮之上,湛蓝如泉水般的瞳孔甚至分泌出了泪水。 ——“她死了...她死了...哥哥会怎么对我...哥哥会不高兴...不可以...不可以惹哥哥生气...” 与方才癫狂怪异的私语不同。这次的犹如情人耳边的呢喃。轻声细语像要出阁的女子一般娇俏。 奚云在房间里困惑地来回踱步。指尖仍穿插在脸庞。银铃声更加悦耳。 恍然间,一声不合时宜的娇喘打破了凝固的氛围。 奚云慢慢把手放下,眼珠子朝声源方向转动,脸上又带上笑意。 ——“怎么忘了,还有你呢?嘻嘻嘻嘻——” 青年人被迫跪在原地。膝盖已然红肿。嘴里的胶条沾湿了口水露出透明的痕迹。他是赤裸的。身上青紫一片,像被人凌虐过一般。 他双臂被绑缚在身后。目光迷离。 脑髓像被人抽干一般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只能模糊地看见一团蓝色在朝自己走进。 还未来得及反应,滕帆咬着牙冠哼了一声,整个人禁不住地挺腰。一根冰凉的,金属质感的铁棍无可预料地捅穿了他的下身。肠子打结了一般收缩着,腹部不可忍受地绞痛,冰凉与他体内的温热像两股力量纠缠。 痛占上风。可莫名,他的下体开始冒出白色的液体。 ——“这里,会舒服的吧?” 天籁般轻而温柔的声音,像舒缓的管弦乐。 他的下半身被云雾般看不清实体的东西抬起。痛感仿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渴望被人抚摸,爱惜的欲望。他像狗一般朝那团蓝色蹭去。浑身如焚在火海,炙热而干渴。 ——“你像狗一样在朝我靠过来呢。” ——“只是用蝴蝶的足摸了摸你而已,就舒服到可以忘却一切,即使是把身体交给一个侩子手身上,是么?” 像是得到想要的反应,奚云笑了笑,像对待最喜爱的玩具一般,奖励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 ——“希望哥哥也能像你一样,做我的,一条不会思考,永远不想逃离我的狗呢。”
第8章 往事 段渝川回到家。红木搭建的祠堂依然灯火通明。镇宅的石兽神情诡异地趴在原地。红色的蜡烛透过薄薄的纱纸向外投射出诡异的红光。 已是接近深夜。寒风呼啸,吹动屋檐上降妖的符纸,黄色的纸张被吹得发出轻微的声音。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段渝川被吓得险些站不住脚。 原来是他妈,站在隐隐约约的昏暗烛光外,身穿墨绿色旗袍,长发一丝不苟地挽成髻,翡翠玉的簪子垂在一边。显得得体而庄重。 ——“去散步了。” 段渝川跟母亲算不上太好,两人只是站在门槛处寒暄几句,气氛就瞬间掉入尴尬的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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