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响起哗哗的翻页声, 看样子是在查记录。 【——对,他昨天中午上的车嘛,今天正好到你那。】 颜祈轻轻点了下头,若有若无的微妙怀疑淡了些许。 “我看邱医生有点阴郁。他脾气怎么样?” 【嗨。】被颜祈叫做金主任的中年男人在那边打了个哈哈, 【他们——你晓得的,都这样, 能救人就不错了。别的不做要求哈哈哈哈哈哈哈。】 颜祈也跟着笑,“是。” 金主任:【你要是想跟他搞好关系, 可以带他跑跑歌舞厅、小酒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就喜欢往这些地方钻。】 …… 里面那个人,嫖|娼? 颜祈露出了几分狐疑,他有点想象不出对方进到乱糟糟的歌舞厅里,搂着小姐小妹唱歌跳舞的样子。还是说,对方有另外一幅和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性格? 【小颜?】 “哦,好,谢谢您。”颜祈垂眼,将揪下来的小仙人球放到另一个花盆里。 同一刻,病房。 “咳……咳咳……” 调查局的外勤就站在一墙之隔的门外,透过加护病房观察用的玻璃,甚至能看见他的半边身体。徐微与余光略过那人,见对方毫无反应,皱眉侧趴在床头咳嗽。 他的嘴唇连着下巴都是呛出来的殷红血点,喉咙还残存着被暴力撑开的古怪钝痛。从后面看过去,他露在外面的侧脸后颈一片素白,耳廓却是红的,蝴蝶骨掩在单薄的病号服下,隐约起伏着。 像真被怎么怎么对待了一样。 李忌抿唇偏开目光,徐徐呼吸。 他现在的身体从里到外都是坏的,起不了反应不说,感觉也不够灵敏。徐微与倒是被他弄哭了,但他心里堵的气不减反增,郁在那里,跟一堆火炭似的,烧得人从里到外只觉得烦。 真不知道这是在折磨徐微与还是在折磨他自己。 …… “……医生。” 听见徐微与沙哑的声音,李忌垂眼,眼底戾气横生。 徐微与撑起身,从床头抽了两张纸擦嘴。两人一躺一站,从高度上,徐微与天然被压了一头,再加上肉眼可见的体型差距,在李忌面前,他简直像一只被折了翅膀的小鸟。 徐微与将用过的纸巾折了折,放在床头,“我得罪过你吗?” …… 李忌简直想要笑出声来。 得罪。这个词用得真好。 你当然得罪过我。 李忌真想掐住徐微与的脖子好好问问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心狠。 你明明知道没有锚点,我会在那个没有生机也没有死亡的村子里永远存活下去,一直到巢穴成熟。为什么要跑?没办法接受一只怪物?还是没办法面对你自己? 我是不是李忌,你应该很清楚啊!我们两个才是最亲密的人,你凭什么相信别人而不相信我?! 你是不是……只是想要摆脱我? 你会来找我,只是因为愧疚。你放不下心里的枷锁,但又实在不想和我在一起纠缠一辈子。颜祈的话正好给了你摆脱我的理由。 一切都是你的借口。你只是想离开我,你想带那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回到现实世界,你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我。 怨恨像是混乱翻涌的海浪,一重一重冲击摇摇欲坠的理智,有那么一瞬间,李忌真的想冲上去拧断徐微与的脖颈。只要这个人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可以吞噬徐微与的灵魂,永远奴役这份能量,创造一个永远听话,永远乖巧的【徐微与】—— 李忌后退一步,拿起床头的手套动作缓慢地戴回手上。 安静的危险比震耳欲聋的吼叫更可怕。徐微与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但直觉不对,手朝后,摸到了果篮里的折叠刀。 他面前的人嗤笑了一声。 “你手上那破东西能干什么?”李忌淡淡问道。 徐微与动作微僵,但手指还是攥紧了冰冷的金属硬物。他必须得抓点什么东西才能感觉到安全。 李忌抬眼和他对视,突然俯身上前。徐微与条件反射向相反方向后腾身。可他的反应速度哪里比得上异种,轻而易举被制住了手腕。 徐微与尽量保持面上的冷静,思考脱身的办法。 在他看来,这个“医生”跟兽类一样,行止动静根本没有规律,而且还莫名其妙地对他抱有反感,又难缠又危险。 怎么办? 李忌抬手,徐微与手臂肌肉一瞬绷紧。 ——而后,李忌抠走了他攥在手里的折叠刀。 像龇牙龇了很久的凶兽猝然扑上前,用尖齿抵住人类的喉咙,只消下压就能撕开脆弱的颈项。但最终,它象征性地在上面蹭了一下。 徐微与脸上的茫然不似作伪,李忌扯了扯唇角,意识到徐微与看不见以后,又用冰冷的刀鞘抵着徐微与的唇角往上顶了一下,像是一个隔空落下的亲吻。 “会用刀吗?拿着有什么用?”
第60章 时间在医护人员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中缓缓后移, 在调查局众人看来,徐微与和新来的“医生”相处良好,身体恢复得也很快。不出意外的话, 再有两三天就能办理出院手续。 洗手池水声哗哗。 李忌站在白瓷砖砌的长台子前,伸手接水。食指上的牙印随着水流冲刷逐渐变淡, 最后消失。 他轻轻笑了一声。 ——他这几天一直在给徐微与喂血。颜祈留下的外勤“看不见”病房里的情状,以为一切正常,就什么都没管。于是徐微与也以为他的举动是正常的, 强忍不适配合了几天。 刚才才爆发。 真是……笨死了。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好骗。 李忌拧上水龙头, 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没有肌肉支撑, 从体型上看, 他比原先瘦了不少,脸型也发生了变化。只要调查局不把专业设备搬过来, 里里外外地测一遍污染值,他就能用这个身份一直混下去。 唯一的问题是,巢穴还没有成熟,他没法在外面待太久, 要不要带徐微与回去呢? 或者换一种说法——要不要把徐微与抓走关一段时间呢?要不要……让他再听话一点呢? 李忌靠近镜面,左手五指按在玻璃上, 冷冷盯住镜子中的自己。他的大半张脸都隐藏在覆面下,按说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他唇角的弧度狰狞,硬生生将布料扯出了几道诡异的褶皱,正面看过去, 极为可怖。 要是在徐微与面前露出这幅样子,肯定能把他吓得晚上不敢睡觉。 李忌愉悦地想道。 躯体残缺, 于是代表理智的灵魂和代表疯狂的灵魂活跃地混在了一起,相互交换意见。无数声音, 无数也许属于他也许属于其他东西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抒发意见,将用于自控的神经挤到角落里,不许它发挥作用。 李忌知道自己状态不正常,大概比之前在古村里时更疯。 这段时间,徐微与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一开始还是单纯的警惕,后来就变成了戒备和害怕。再后来,发现他其实不会实质性地伤害到他以后,戒备仍旧存在,害怕却变成了无语和排斥。 李忌察觉到了,但懒得控制。 他总得做些什么磨平心底的戾气。不然一直压着,等到爆发的时候徐微与得被他玩死…… 镜中人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就在这时,镜面边角处突然多出了一抹亮色。 李忌眸光微凝,看过去。只见那人走过水房,本想继续向前,但似乎是瞥到了他,脚下一顿,随即朝他这边走来。 是颜祈。 …… 李忌敛下神情。他和颜祈总共交过两次手,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他并不疯狂,并不怪异,理智稳定,行为正常,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但却能在某些时候猝然压制住他。 在这位特殊的调查员面前,李忌摆出了之前那副不善言辞的冷脸。 颜祈知道他会说话,但一点都没有介意,浅浅笑开主动示好,“邱先生,好巧。” 李忌依旧不说话。 他的声带其实已经好了,嘶哑难听的声音是利用能力下的认知影响。当初在野佛堂里,他用同样的招数对付过杨朵和杨长明。 只是这种认知影响对颜祈无效,所以李忌索性不在这人面前开口。 “有时间吗?”颜祈走到他身边,“我想跟您谈谈徐微与的事。” 李忌抱臂,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颜祈眯起眼睛,笑得像一只坐在地上准备和人讨价还价的野狐狸,“您觉得徐微与怎么样?” 病房里发生的一切都藏在平和的表象下。 那块用于观察的玻璃永远安安静静,任何人站在它前面,都只会看到躺在床上的徐微与和站在床边的“医生”。两人永远在礼貌地交流,永远没有肢体接触,简直像医院拍的宣传片。 外勤一开始还好奇过,但见两人一直这样,被局里养着供着的“医生”不过是个一身黑的木棍,他就失去了兴趣,将自己看到的如实汇报给颜祈。 ——可很奇怪啊。 如果“医生”真的什么都没做,徐微与侧脸为什么会有指痕?手臂外侧为什么会有淤青?为什么在他面前时,总露出一副强忍着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颜祈被搞得满头问号。思来想去,只能来堵“医生”。 面前的人依旧不发出一点声音,像是某种蛰伏在阴影中的野兽,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冰冰冷冷,看得人非常不舒服。 就在颜祈以为对方要这么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伸手在水池里蘸了蘸,于横台上写下了一个字—— “笨。” …… 颜祈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礼貌的笑意。在他看来,病房里的那位徐老板除了有点死心眼以外,和笨搭不上半点关系,情商智商都是一流的。 “您不太喜欢他?”颜祈笑着问道。 这次李忌没有给他回答,只是安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颜祈也没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进入主题,“是这样的,我有件事想要拜托您。” 他走近两步,斟酌言辞,“徐微与马上要回北美给他的亲属办葬礼。但是据我们所知,他这位亲属的死亡和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有关。” ——陈南对吴善婆说过,李忌是他“接的单”。有一位大老板出钱,让他把李忌偷运出来,找个地方处理掉。于是陈南就带着李忌的尸体回了村子,用这位本该前途无量的商业新贵祭了嚟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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