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他解开吧。” 警卫连声应是,马上热情地拿出钥匙。 身后闹哄哄一片,徐微与挤开人群独自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不大,应该是机场通修的,卫生情况良好。但外面暴雨倾盆,潮湿的水汽自顶部的排窗溢进来,多少带起了一点难闻的腥味。 徐微与打开水龙头,将几块纱布扔进垃圾桶,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 他想道。 水池底下的垃圾桶套着黑色的塑料袋,空空荡荡只躺着他才扔进去的两块白纱布,看样子是店员零点才换上的。 徐微与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清凉的冷水立刻驱走了一部分烟味腥味。这里又不是女厕所,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腥味?徐微与将脸埋进手里——然后,那股腥味更重了。 ……? 徐微与抬起头,后知后觉意识到腥味的来源是他自己的手指。 对,他刚才给邱为谦清理过伤口。 徐微与扫了眼手指,正准备搓洗,眸光却不由自主地凝了下。他的手指连同指甲缝里根本没有血迹。 刚才在外面,他和那个警察局局长聊了半个多小时,又和警卫前前后后耽搁了十多分钟,血迹早就干透了,按说不会一冲就没。 从今晚上车开始就萦绕在他心头的违和感轻轻落了地。 徐微与眼皮一条,低头看向垃圾桶,这才发现刚才忽略的细节——那两块被他扔掉的纱布上一片洁白,只有褶皱,没有血迹。 ……怎么会这样? 徐微与单手扶在白瓷洗手台边,一动不动。空气中的腥味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淡,透出一股浅淡的……鲜香。 徐微与极缓极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冥冥之中,那根早就埋下的蛛丝被一只手轻轻拨了出来。 地洞。 保温饭盒。 软滑鲜香的“汤汁”。 还有颜祈说的,“医生”是和调查局签订协议的人类。医生是人类,医生不能杀人。 徐微与眼前一阵眩晕,他弓起身,脸色惨白,空荡荡的胃一阵抽搐。 不会的,不可能。 ……不该是这样。 感官对时间失去认知,不知道过了多久,卫生间门上方的毛玻璃暗了暗,随即响起几声敲门声。徐微与瑟瑟发抖的神经迟钝地探查了一下,还没有做出反应,门外人就径直推门走了进来。 李忌一步走进卫生间,正对上徐微与惊惧难言的视线,一怔。 “你怎么了这么久不出来?哪里不舒服。” 根据答案找线索,一切顷刻简单了起来。 徐微与喉咙干涩,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李忌还以为他胃疼,大步走上来扶住他。手指与徐微与身体触碰的瞬间,他感受到了徐微与的颤抖。 “你到底怎么了?”他低声问道。 徐微与的大脑已经不足以支配身体了,他完全凭本能控住住表情,站直身,背脊单薄笔直,“出去说。”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应对方式。 李忌的脸大半藏在他亲手戴上的口罩底下,神情不辨。但听到他的话,他扶住了徐微与的手臂,脚尖朝向门口。 空气中的腥味单薄,不注意闻根本闻不到。 徐微与机械抬步。从水池到门口,不过短短三步,却仿佛比他走过的任何路都更长。 一切痕迹都在告诉他,身边这个人就是李忌。 可他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会替代调查局的“医生”,真正的“医生”是死是活?他想干什么?是杀人还是扩大巢穴? 徐微与什么都回答不了。 他走到门口,伸手按住门栓——外面的灯光近在眼前,可就在这一刻,身边人淡淡开了口。 “你发现了。” · 那声音里不带丝毫笑意,如同高挂在空中,重重落下的闸刀,冰冷、锋利,危险得令人毛骨悚然。 李忌漫不经心地拽下口罩,露出完好无损的面容。非人的身体就这点好,只要有足够的血食,他就几近不死。 徐微与转过头,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人偶。 面前的这个东西是他相处了两年,找了五年的人。他曾经一直觉得,无论往后的人生里会不会再有一个人走进他的生活,都不可能像李忌一样,给他留下这么刻骨铭心的回忆。 他无声地做好了一切道别的准备,临到头,这个东西重新悄无声息地藏到了他的身边。 惊惧占据心神,徐微与不想说一句话,只想逃离。 李忌几不可闻叹了口气,但听起来并不真正遗憾。 “你要通知调查局把我抓起来吗?”他轻轻问道。 空气静到不许人动作,徐微与按在口袋里的手指紧了紧,从刚才开始他就死死攥住了他的手机,但一直没有按下那个键。 李忌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放在他的肩侧,“徐微与,你要杀了我吗?” 徐微与依旧不出声。 …… 李忌笑了,这一次不是装模作样的表情,也不带嘲讽怨恨。他极缓极缓地偏转目光,阴森可怖的像某种怪物一样贴上徐微与的侧脸。 “说话。” 你要怎么样?是像之前一样毫不犹豫地投入别人那里还是留在我身边?你从来不给我一个准确的回答,现在仍然不吗? 徐微与突地汇聚起了一丝力气,抓住他的手,用力掰。但那双手臂就像铁铸一样纹丝不动。 “你是不是,舍不得啊?”李忌后一句话声音极轻,仿佛说重了就会惊扰到什么一样。 徐微与极不明显僵了一瞬,身体的反应快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但这一瞬对于时刻关注着他的李忌来说,就像饿了十天的狼倏然尝到了血腥味一样。 他一言不发,居然也没有立刻动作。 几秒后,李忌轻轻冷笑一声,将挣扎的徐微与掀翻过来,按着他的后脑咬了上去。 毫无血色的下唇立刻溢出血珠,然后艳丽起来。 “滚……”身前人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而回应他的,只有愈发残忍的亲吻。 …… …… 客机贯过云层,从南半球起飞到北半球降落。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其中一对特殊的旅客,更无法得知他们去了哪里。只有某个州富人区的居民发现,山上一座封闭了许久的度假别墅最近敞开了大门。 据说一个多星期前,这家的主人住进来时,怀里还抱了一个昏迷的人。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这边都注重隐私,也没人去打听。 “……够了,放开。”徐微与偏头避开对方的亲吻。 如果有人进入这栋房间,从二楼看下去,就会发现整个一楼,全是如同迷宫般,一重套一重的黑色蛛网。女人手腕粗细的深黑色胶状物纠缠在一起,仿佛有生命般蠕动,封死了一楼的大门和窗户。 即使别墅里的灯全开着,也挡不住其散发的诡异阴冷。 “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徐微与强压惶恐猛地挣扎,被漆黑网状结构捆缚住的双手再次被拽回床头。 李忌压在他身上,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一个多星期徐微与过得浑浑噩噩的,在机场外昏迷,等睁开眼睛后已经回到了这栋五年没住的别墅里,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李忌撑起身就这么不轻不重地看着他,过了会,低下头在他锁骨上吻了吻。 “我觉得我已经很正常了,都没把你抓回巢穴。” …… 徐微与打了个冷战。 这个角度,他看不见李忌背后如同烧伤一般的蛛形瘢痕,从雨林里出来以后,李忌就很少用之前那种状态给他看了,就好像……那只蜘蛛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了一样。 徐微与感觉到了不对,但什么都没有问,李忌也什么都没有解释。 那些漆黑的、邪恶的东西就这么被压着,涌动在看似平和的表象下。有时候徐微与甚至感觉李忌是故意的,他故意压着不提,以此拖长折磨他的时间。 见徐微与默然不语,李忌等了会,轻轻笑了起来。 “你知道‘那些人’这段时间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吗?” ……颜祈? 徐微与眸光微动。 “我跟他们说,我不会放过你的。”李忌轻笑。 —— “你……”徐微与震惊地看向他,“你接电话了。” 话一出口徐微与就知道自己说错了。他全身狼狈至极,脸侧甚至都带着吻痕。李忌一只手压在他被桎梏住的手腕上轻轻抚摸,一手按在他伤痕累累的腰侧。 几秒后,他捏着徐微与的下巴让他看外面。 因为多年没有打理,所以即使擦洗干净也还带着些黄绣的铁艺玻璃外框上此时正挂着一张蛛网,一只有着红色斑点的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在上面,竭力挣扎。 柔软细弱的蛛丝看起来温柔至极,但却死死困住了蝴蝶的翅足。而在角落里,一只蜘蛛静静待在那里,压着其中一根蛛丝感受着猎物的颤动。 “跟你一样。”李忌笑着说道,“自己往死路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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