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当着所有子女的面儿,他父母已经开始策划着新一轮的献祭了。 林修竹不想再看到悲剧发生,他想,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 于是,他拦在了自己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大嫂面前,说了句节哀,又把一张写了字的纸条不着痕迹地塞进了对方手中。 身穿黑裙的未亡人看上去脆弱易碎,人们瞧见今天这位逝者的弟弟上前跟自己的嫂子说了两句话,还不等有什么闲言碎语被传出来,这二人就分开了。 * 郁棠收到了林修竹传给自己的小条,上面说约在后院见面,不要惹人注目。 于是,他给秦不凡留了个标记,就出去找林修竹了,一路倒也畅通无阻,可等来到后院,就看到了一条长得好似没有尽头的游廊。 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就低着头在游廊上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嘟囔着不要过来之类的话。 而紧追在这个人身后的,是一阵伴随着孩童咯咯笑声的脚步与铃铛的清脆声响。 这个被声音追着满游廊跑的人,正是跟秦不凡一起迷失在梦魇里的林必果。 郁棠试着跟林必果搭话,然而林必果抬头一见是他,就怪叫一声跌坐在地,像是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东西。 好在林必果叫了几声就重新安静下来,等他再爬起来,又是那副低着头魂不守舍的模样,在游廊上乱转起来。 这是在梦魇里魇着了? 郁棠想赶快与林修竹会合,也怕自己如果强行把人唤醒,会给脆弱的人类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于是同样留下一个记号就走了。 很快,郁棠就在后院的一角找到了等在那里的林修竹。 林修竹紧皱着眉,看上去心事重重,一见到郁棠来了,他的神色也没有多少好转,反而眼神越发担忧。 林修竹上前一步,又叫了一声:“大嫂。” 郁棠:“……” 郁棠没有应声,平静地看着林修竹,直到看见对方张了张嘴,似是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才忽然掩面而泣起来。 林修竹被他这个模样打乱了一切节奏,也忘了自己最开始想说的话,笨拙地安慰起人来。 漂亮的未亡人哭得很伤心,林修竹也心有触动,为对方的如履薄冰处境,为他不见光的前路,感同身受之下,林修竹的眼眶竟也红了起来。 “我知道你的难处,可现在有个要命的事儿。”林修竹还是想把话题尽快引回正轨。 郁棠仍在小声啜泣着,他抬起一双泪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泛红的眼角为苍白的面容添上了几分血色。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林修竹呼吸一滞,可还不等他找回声音,就瞧见自己大哥的未亡人身子一软,往前一栽。 林修竹眼疾手快扶住了要栽倒的人,却下意识把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还握住了对方纤瘦的腰。 霎时间,各种杂乱的念头在林修竹脑子里涌现,他好像曾经也这样拥抱过怀中的人。 那时候他们更加亲密,也更加自然,像是本该那样。 不对!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 而且,这个可是他大哥的未亡人啊! 他大哥尸骨未寒,他怎么能对刚刚失去了爱人与依靠的可怜人生出那种旖旎心思! 林修竹唾弃着如此卑鄙的自己,想要立刻把怀中人推开,但不知为何他的手脚就是不听使唤。 林修竹感受到怀里的人肩膀在微微颤抖,好像在努力抑制着悲伤,不让呜咽声从薄唇中泄露出来。 世界上似乎没有谁可以做到在此时狠心地将这可怜的人推开,哪怕明知道这样不合礼数。 就在林修竹整个身子都僵硬得无法动弹,完全不知所措之时,他忽然被怀中的人紧紧搂住了。 两人胸膛相贴,林修竹能感觉到对方还在自己怀里蹭了蹭,像是在撒娇一般。 可很快,这个拥抱越来越紧,已经超过了一个正常人拥抱时的力度,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闭上眼睛,林修竹甚至嗅到了山林深处的泥土清香,他在模糊的树影中瞧见了一条缠绕在树上舒展着自己修长身躯的黑蛇。 很快,那棵树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而黑蛇还在树上不断攀爬着、纠缠着,像是想要与树融为一体。 这本来是十分恐怖的画面,林修竹感受到了死亡的危险,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害怕,反而开始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而那个收紧的拥抱就在此时放松了力度,怀中人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挂在他身上,抽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危险的气息消失了,但两人间过分的暧昧氛围却没有被打破。 “说吧。”郁棠故意踮起脚,用自己冰凉凉的嘴唇碰了碰男人滚烫的耳垂,“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讲。” “我……”刚说了一个字,林修竹就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一边骂自己不争气,一边又不敢真的太争气,只想尽快找回理智,跟面前人说正事儿。 “别这样。”林修竹终于挣扎着抢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握住了郁棠的肩膀,把人推到了至少没那么紧贴着的距离。 他清咳两声,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抓紧时间跟这位对危险毫无所知的未亡人讲清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是说,你父母,也就是我公婆想把我丢进井里,换你大哥复活?”郁棠总结了一下林修竹自以为说清了,但其实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话内容。 郁棠有些明白了,被困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要扮演,所有人都沉浸其中,每个人都在为这场大梦添砖加瓦,不断充实着梦境的内容,把原本简单的梦变得复杂。 也就是说,进来的人越多,梦的场景就越大,剧情和设定也就越复杂,也造成了靠自己的力量挣脱梦境的难度越来越大。 郁棠还没把所有人都找齐,也想先跟着剧情走一走,看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噩梦。 “你们家这个井,是极限一换一吗?”郁棠问道。 “不。”林修竹皱眉,“我听家里的长辈说过,这个家里世世代代供奉着一位邪神,而那个邪神就在井下。” “邪神?”郁棠眨眨眼,“那正好啊。” 林修竹本以为自己的大嫂听到这一切的真相后会大惊失色,可显然,他并不了解面前人的真面目,对方不仅没有慌乱害怕,好像还对此颇感兴趣。 只见那刚才还哭得梨花带雨的未亡人忽然眉眼弯弯笑靥如花,语气舒缓地柔声说道: “让那什么邪神出来,跟我唠唠。”
第35章 恐惧 林修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为什么有人会想要跟邪神见上一面,而且还是这种要跟不可名状的怪物唠家常的态度?! 他还以为郁棠根本没有相信自己所说的一切,正想进一步举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就听到灵堂方向传来了尖叫声。 郁棠也不再玩闹,立刻跟着林修竹跑了回去。 两人刚一进门,就看到灵堂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人们惊恐地四散而逃。 而这个家里的老爷与夫人正抱成一团缩在墙角,面朝那个跟他们一样面容模糊的遗像,惊恐地尖叫着。 遗像之中那个死去的“大哥”已经从相框里探出了大半个身子,眼瞅着整个人就要爬出来了。 林修竹一愣,总感觉这个画面似曾相识,但他从前看到的好像并不是现在这个视角。 就在他愣神之际,又有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从各种地方钻了出来。 有高大无比一脚就能踩踏房顶的巨人,有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的不规则物体,有仰面朝天在用四肢爬行的人,也有密密麻麻叫不上名的小虫。 这一切变化来的太过突然,在场的人都没有心理准备,被吓得跑出灵堂的人只在少数,更多的,是原地进入应激状态,像是木偶一样根本不会动了的人。 在恐慌之中,从阴影里跑出来了一只和成年男性差不多体型,却长着粗壮的尾巴与锋利獠牙的人形怪物。 怪物唯一且巨大的眼睛长在头顶,奔跑时嘴巴大张,从里面发出了如哭声一般尖锐的嘤嘤声。 嘤嘤怪很快就在呆愣的人群中锁定了目标,与身边那些面容模糊的人相比,这个五官清晰的人确实过于显眼。 然而被怪物盯上的倒霉蛋依然无法挪动脚步,只能满眼惊恐地看着怪物朝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 “嘤嘤嘤嘤……嘤嘤……嘤——呃!” 一只脚踹在了嘤嘤怪的脸上,把它的头踹得扭到了一边。 而与此同时,林修竹也已经上前把那个被怪物盯上的倒霉蛋拽到了一边,脱离了那尖牙利爪的攻击范围。 倒霉蛋惊呼一声,像是终于醒过神来了一般,惊慌地看了看四周:“这、这是哪里?” “别慌!”同样在危急时刻清醒过来的秦不凡又给嘤嘤怪补上了两脚,束缚着他双腿的长裙早在他踹出那一脚的时候就撕开了,露出了两条肌肉虬结的大腿。 打到嘤嘤怪后,秦不凡看向了刚救了自己同伴的林修竹,先是道谢,又不自觉皱起了眉。 秦不凡清醒后立刻想起了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也保留着进入梦魇之后的记忆。 他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也分辨得出那些看不清脸的人只是梦魇中恐惧的造物,能看清面容的则是同样被卷进梦魇的同伴。 可他却想不明白,已经离开了岫城的林修竹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开始为岫城感到担忧。 直到秦不凡看到了那在慌乱的人群中逆行,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向遗像的郁棠,他一下子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见郁棠默默走到了那正在往外爬的遗像前,十分淡定地伸出了一只手,将那个面容模糊的东西又按回了遗像里,过程十分简单。 遗像怪:“……” 郁棠解决了让他看得最不爽的遗像怪,一扭头,就发现了秦不凡正看着自己,明白友人这是终于在梦中清醒了过来,于是也往几人这边走来。 他一边走,一边解决着沿路一切小怪,救下了所有在梦里拥有清晰面孔的被卷入者,所过之处凶秽消散,很快就把整个灵堂都清理了个干净。 “醒了正好,咱们分头去找其他人。”郁棠看到秦不凡眼神清明,知道对方不用自己解释什么,已经恢复了神志,又是那个靠谱的专业调查员了。 他挽住了林修竹的胳膊:“我们俩一组。” 胳膊被人这么一抱,林修竹有些不自在,甚至忘记了刚才看到那些突然窜出来的怪物的恐惧。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只剩下那本来漂亮又易碎的未亡人,带着浅笑,穿过满是怪物的灵堂,向自己款款而来的身姿。 郁棠察觉到了林修竹身子一僵,也没说什么,而是又指了指跌坐在地,但也清醒过来了的倒霉蛋:“你们俩一组,赶时间,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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