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迟风却没有回答,李焕知道他这个师弟就这幅德行,也不恼,他看着对面山间汩汩的溪水,神色温柔道:“师弟,我要走了。”
第6章 六 == 雍州岐阳是南胤除都城太京外最为繁华的城市,东临近海西接内陆,四通八达,往来不绝。 除了本身地势优越,岐阳能闻名天下还因为天下第一庄,明月山庄坐镇此处。 明月山庄虽是江湖门派,但在百姓间声望却很高,只因他们济世行善,不求回报。 前些年旱灾洪灾频发,山庄接纳了大批从荆雍苍三州来的难民,粮食供应,钱财补助,难民营搭建来得比朝廷的都快,难民们和岐阳的百姓都说明月山庄比朝廷还关心百姓。 明月山庄的位置就在岐阳城南面,山庄依山而建,庄内建筑气派而又素雅,一如他们的行善之风。 山庄外有条百步的长梯,通往山庄大门,长梯两侧每二十步便站一个守卫。 这日万里无云,上空灰蒙蒙一片,守在最前方的侍卫忽然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从大路走来,他带着斗笠背上背着长剑,看上去像是个赶路的剑客。 片刻后那人走到自己跟前,侍卫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那人低着头,斗笠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削尖的下巴。 “你们几位堂主今日都在吗?”那人开口问道。 侍卫皱眉道:“你有何事?” 青年挠了挠下巴,“你们山庄抓了我朋友,我来找你们要人。” 青年的斗笠微微往前倾,侍卫看不见他的相貌,有些警惕,“你朋友叫什么?” “林疏。” 侍卫摇头道,“你找错地方了。” 青年沉默了片刻,接着往后退了一步,侍卫以为他要走但却没想到就在下一刻,寒光骤现,一把剑瞬间划破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那侍卫瞪着双眼倒在了地上。 “我不该问的。”青年垂着眼小声道。 “总管大人不好了!” 听见来报,周总管快步踏出了明月山庄的大门,没走两步便看见一个庄内弟子倒在地上,似是没了生息。 他沉着脸抬头,往下的台阶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名弟子,在台阶中央侧身站着一个白衣青年,他手拿着一柄银色的剑,剑锋往下滴着血。 周总管看着他,眉头紧锁,神情凝重,“敢问阁下是?” 青年取下了斗笠,露出一张面带笑容的脸庞。 “林疏在这里吗?”他问。 周总管没说话,青年以为他没听明白,伸出手一边比划一边道:“他个子高高瘦瘦的,眼角有颗小痣……” 周总管沉声道:“我庄并无此人。” 青年闻言没再说话,他转过身正对周总管,周总管见他面带着微笑,但那双半阖着的眼里却透着寒意。 此人来者不善。 他皱着眉,抬起手欲发命令让庄内弟子捉拿,但手刚抬至半空,青年便飞身几步到他跟前,周总管见状也倾身往后退了两步,手按上腰间的佩刀。 “我问你,”李焕盯着周总管手背上的刀纹图案,眼神越发冰冷,“多少人手上有这个图案。” “此乃我明月山庄贺家族纹。”他沉声道,“阁下擅闯我庄,杀我庄内弟子,是不是得有个交代?” 李焕闻言轻轻勾起了嘴角,他微微低头,周身内力翻涌,连空气都震荡出涟漪。 “是得有个交代。”他道。 转眼日暮时分,有位樵夫从山上砍柴归来,路过明月山庄发现门口没有站着守卫。 他每天砍柴下来都要和这里的守卫闲聊几句,今日这长梯上空无一人他还是第一次见,于是他往上走了几步想去门口看看,但走上梯子却发现地上躺着许多人,都是明月山庄的守卫,身上流着血,全都闭目不起。 樵夫害怕了起来,但山门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很大的声响,他咽了口唾沫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庭院,接着血腥味扑鼻而来,樵夫捂住了嘴,庭院的中央有三个人,中间那个半跪在地上,白色的衣袍全都浸满了血,他的前后站着两个身着长袍的男人,他们身上都有伤口,头发凌乱嘴角挂着血,一人手握一把剑插进了中间的人的腹部。 除了中央的三人,庭院的地上,房顶上,长廊上,都躺满了人,他们都穿着明月山庄的衣服。 樵夫吓傻了,飞快的逃了出去。 庭院里站着的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抽出了剑,李焕喷出一口血,面朝下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人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间,已经没有了气息。 “贺堂主,”周总管扔了剑,身形有些不稳,胸前被李焕划出来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但严重的是被李焕打出来的内伤,“庄主回来我们该怎么交代?” 贺飞绝扔了剑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他看向倒在地上的李焕,总庄里除了周总管和他再没有一个活口。 “他是谁?”贺飞绝问道。 周总管摇了摇头,“他用的剑法和武学我都没见过,我也从未听闻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人。” 贺飞绝拧着眉毛,这个白衣青年功夫很高,他们俩没办法活捉,打斗时无论说什么他都闭口不言,也无从知晓这人的来历。 贺飞绝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先把尸体拖回去。” 周总管应了一声,蹲下身准备把尸体扛起来,但他却突然看见尸体的背部有一点亮光。 他凑近了看,尸体背部的衣服早已在打斗中变得稀碎破烂,那点光就在他腰部的正中间,越凑近越能感受到有力量在流窜。 周总管定睛一看,尸体的腰部有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两团云凑在一起的云纹,而那光是内力聚集形成的气流。 “这是……” 他惊骇道:“纹术……” 他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打算往后跳去,但在他眨眼的那一刻,面前的尸体不见了,随机腹部传来剧痛。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两息之间,但却都被贺飞绝看在眼里,他看着还保持着杀人姿态的白衣青年,额角的汗一滴接着一滴地落。 “我明月山庄向来光明磊落,也从与别的门派结过如此深仇,你……如此这般,就不怕天谴吗?”贺飞绝抖着声音,眼里怒火中烧,“今日你灭我总庄,你人生在世必定永不得安宁,我庄百口弟子,你必定血债血偿!” 白衣青年静默了片刻,抽出了剑,接着向贺飞绝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声音冷若寒冰:“那你告诉我,我的家人,他们都该死吗?”
第7章 七 == “你的家人?” 贺飞绝惊怒道,“你的家人与我明月山庄何干?” 李焕闻言低下了头,额上沾着血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双眼。 “与你何干……”剑尖触地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你们杀了我的家人……怎么与你无关?” 贺飞绝听后惊讶了一瞬,接着大吼道:“我明月山庄从不滥杀无辜!你可说得出何时何地?” “呵。” 李焕轻笑了一声。 当初不分青红皂白闯入家中杀光他家人的人是他们,那些人何曾听过他们的求饶和呼喊。 他抬起头,嘴角上扬着,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 “虚伪的东西。” 话落,他手里的剑猛然向外转去,贺飞绝暗叫一声不好,一股劲风便从前方铺天盖地袭来。 一息之间,寒芒显现,剑尖从劲风之中破空而出,贺飞绝满脸骇然,只能举起双臂挡在身前。 可就在下一刻,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劲风忽地止住,他赶紧往后跳开数步,抬头看去,只见李焕身上插着两把弓箭,他又往侧方看去,只见前面的房顶上站着明月山庄的弟子。 分舵的人终于赶来了。 他松了一口气,但正当他再往下看时,李焕已经跳上了另一面的房顶,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贺飞绝阴沉着脸,压抑着愤怒振声道:“给我追!” 李焕在往深山里跑。 但岐阳的山都是矮山,树也很稀少,放眼望去一大片一大片的平原,他托着身子跑了一会儿,突然一个踉跄倒在了雪地里。 “好痛啊……” 身体传来的疼痛已经快要麻木,他的腹部被捅了对穿,若是换成寻常人早已死亡,但李焕居然就这么强撑着,不仅反杀了那个总管,还跑出了这么远。 方才那两剑已经可以要了他的命,他把他剩下的所有内力都凝聚起来这才强行站了起来,但他的经脉也因此坏了七八分,内伤外伤都是致命的,他活不过今日了。 李焕趴在地上,半睁着眼,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从他倒下的雪地里有一条很长的血痕往后延伸,想来在他死之前就会被明月山庄的人找到,他们会想尽办法地让他吊着一口气,打听他的来历,不过还好他已经不再是凌绝峰的弟子。 “师父……” 在下山之前,他去看望了正在闭关中的师父。 “师父。” 他跪在雪地上,面前是紧闭的石门。 “十四年了,我在凌绝峰上什么也没学到。” 李焕正对着石门,神色温柔。 “你说过,剑道武学就是要看破,心境和力量是要齐头并进,互相交融的,可是我放不下仇恨,我的心境从七岁那年开始就没有任何的长进,我的剑道也是为仇恨而生,我这样的人,是无法踏入那个境界的。”他笑了笑,眼眸低垂,“我与凌绝峰,与师父你,终究是无缘。” 坐在石门旁边的迟风张了张嘴,但却什么也没说,他冷着脸看着李焕缓缓趴在了地上,朝着石门磕了一头。 再抬起头时,他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嘴上挂着浅浅的笑,眼里是那副无畏无惧的模样。 “死老头,我报仇去了。”他道。 “今后无论是生是死,弟子李焕,与凌绝峰再无瓜葛。” 在出发来岐阳前,他已不再是凌绝峰的弟子。 七岁那年他没了家人没了念想,十四年过去了,他依旧孑然一身,除了仇恨再也看不见其他。 迟风说得对,他就是孤独的,无论过去多久他都不会忘记那天的刀光血影。 死亡的过程比他想象中的慢许多。 从前他提剑收剑,对被杀的人来说,痛苦只有一瞬间,而现在,他的痛苦更像是折磨,小时候的事接二连三地涌上脑海。 是走马灯吗…… 李焕从小就仰慕江湖侠客。 那些行侠仗义的剑客,劫富济贫的大盗,邪不胜正的门派,他也想着有一天能成为这样的人,手上经常拿着树枝去找老欺负别人的小孩儿决斗,大晚上不睡认为自己有轻功,爬上屋顶结果摔得差点骨折。 但年纪越大他这幼稚的行为便渐渐收敛了,他哥要走仕途,家里的布匹生意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李焕有些抵触,但他实在想不出他以后想做什么,就只有跟着他爹先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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