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爹见他不好好学就把他扔进了私塾,上课睡觉,白天迟到,教书先生前后他家来访过好几次。李焕七岁时曾拿着书无数次的想,要是他去拜了师学了功夫该多好,这样他就可以仗剑天涯。 如果他的家里没有发生血光之灾,那么也许,行侠仗义就是他拿起剑的理由。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李焕慢慢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他暗淡的眼前突然飘过白色的影子,想来是下雪了,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他虽然没能杀光明月山庄里的人但也足够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救到林疏。 因为他太弱了,他没有纹术,没有高阶的境界,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再普通不过的人。 他动了动嘴唇,在这一望无际荒无人烟的雪地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轻到几不可闻。 “对不起……林疏……”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下来。 在凌绝峰的每个夜晚都会梦见那一天。 而现在,终于要去和爹娘,还有大哥团聚了。 不会再孤单了。 那半睁着的双眸终于失去了颜色。 “李兄。” 在要咽气的那一霎那,他忽地听见了一个冷淡的声音。 “好久不见。” 涣散的意识逐渐凝聚,灰白的双眸恢复了些许亮光。 他慢慢地抬起头,眼前的雪地上踩着一双金靴,旁边还拖着玄色的衣角,茫然之间 ,他视线逐渐往上,但也只能看到人的腰间。 他看见那黑金色的腰束上别着一块冷白色的玉佩,正是他半月前送给华珏的。 “华先生……你怎……来了。” 上方的人没有回答,接着他又听见一阵脚步声,又有人走到他面前蹲下,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点了身上几处穴道,同时响起了一个女子着急的声音,“殿下,再不回去他真的要死了。” 强烈的光线让李焕睁不开眼,隐约中他似乎看见有人正低头看着他,那人一动不动,片刻后绕到了他面前,朝他伸出一只手。 “我救你,你随我回太京。” 即便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李焕依旧没有办法思考,他只是盯着那双如雪花般洁白的手,脑海里突然闪过那晚在凌绝峰和华珏喝酒的场面,那人喝完酒后,柔柔地朝他一笑,好似所有的景物都失去了颜色,天地之间只能看见他。 心跳声在耳边逐渐放大。 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李焕动了动手指,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腕抬了起来。 他的动作十分缓慢,而半蹲在地上的人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 终于,那满是血污的手放在了那白皙无暇的手心里。 蹲在雪地上的人看着两只交叠的手眼里平淡如水。 “回去吧。”他轻声道。
第8章 八 == 天佑年间,天下四分。 南为胤,北为召,胤西接沙漠,召东临草原。 史书上记载,南北两地从百年前便战事不断,即便沧海更替,改朝换代也从未停止过战争。 直到天佑十一年,南胤太子出征北伐,攻下边境要塞收复离阳城,两方才达成休战,至此,两国迎来了长久的和平。 而这,都要归功于南胤强盛的国力,以及,南胤太子的降生。 民间流传,太子降生那日,东边金光普照,有祥云聚集与都城太京,状似盘龙,游于皇城上空,直到婴儿出世,才逐渐消散。 此后十几年间,边境捷报连连,直到太子出征,更是为苦于战争的百姓带来了长久的安宁与和平。 满朝上下乃至整个南胤的百姓都认定,太子殿下一定是南胤未来的天子。 而反观圣上的其他子嗣,却及不上太子殿下的一根手指。 圣上膝下有四子。 传闻三皇子酷爱武学与兵法,三岁能提枪,五岁便打人,七岁被强制送进学宫,好几次因为打架斗殴而被逐出宫门,不过南胤重武,即便三皇子品性顽劣,也深得圣上喜爱,不满十六便跟着南胤第一大武将去镇守边关,而皇子之中最小的四皇子今年刚及三岁,圣上更是宠爱有佳。 唯一不得宠的,便是当朝二皇子。 二皇子是遗子,乃圣上微服寻访时与庶女之子,十岁才被带进宫去。 传闻二皇子体弱多病,天资愚钝,在横渠学宫求学时,文武皆为垫底,文不成武不就,不仅后宫嫔妃因庶出身份厌恶他,就连百官也轻视他,身为储君的太子殿下更是与他交集甚少。 在人才济济,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中,没人愿意与这样一个废物打交道。 直到二皇子年近弱冠,圣上才给了一个虚职,从此以后,二皇子便消失在了朝堂之上,就连太京城内的世家门阀也很少见过,甚至从来没见过,二皇子极少出现在宴会场合,更不用说与旁人打交道。 仿佛从未存在过。 立春。 太京城里下了七日的雪终是停了。 风雪散去,万物春生,街市,书坊,酒楼早已开张迎客,各街各坊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贤达聚此,世家名赫,这是四国之中最繁盛的都城,人人皆向往之。 但,越是绚烂的花朵,就越是危险。 “少卿大人!” 清早,义宁坊大理寺官署的门就被急迫地推开,一官员冲到桌旁,朝上面一堆重叠着的案牍大声道:“刚得到的消息!清河坊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是……吏部侍郎高大人的独子!” 此言一出,那堆叠起来的案牍碰地一下被人全推到了地上,仰躺在椅子上的青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因为熬夜而赤红的双眸大大地瞪着,“怎么回事?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起了!” “准确的说,这是今年的第三起达官显贵的公子被杀事件……”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一副要死的样子,“快饶了我吧……” 明月高悬。 皇城御花园中传来阵阵轻盈的乐声。 这乐声空灵轻快,回声绵延,像是山谷之中回荡的雨落声。 懂些乐曲的侍从们都知道这首曲子名叫《生息叹》,乃是当今圣上最爱的乐曲,每回圣上来御花园,都要听这首曲子,今夜同样也不例外。 凉亭之下,有一身披金袍之人躺在龙榻之上,轻闭着双眸,似在小憩。 片刻之后,站在龙榻旁边的公公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圣上,二殿下来了。” “宣。” 在乐声停止后,前方幽深的竹道上便缓步走来一个人。 来人身着玄色的锦缎华服,身量挺拔高挑,袖袍盘着深金色的龙云暗纹,外袍及地,内袍及靴,衣襟契合地贴服在上方冷白的玉脖上。 那人由远及近地走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直到靠近龙榻,才俯首而跪。 “臣,参见圣上。” “平身。” 身姿应声而起,月色照在那人淡漠的眉眼上。 “人,臣带回来了。” 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像是一潭没有起伏的静水。 “珏儿,辛苦你了。” 躺在榻上的人温柔一笑,“接下来你又有何打算?” 那人低垂着眼,答道:“明月山庄。” “明月山庄啊……” 圣上微微仰头,叹息道,“他们在百姓中的声望很高,不能由朝廷出手,会失民心。” “臣已有计划。” 圣上闻言欣慰地笑了,“交给你的事朕一向放心。”他又道,“不过,虽然江湖门派武林门宗之事皆由你太京府负责,但此事已牵涉到太京城,大理寺也会在暗中协助你。” “臣遵旨。” “退下吧。” 说罢,他朝乐伶处微微抬手,乐声又渐渐起来。 “朕要歇息了。” 李焕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后愣神了片刻,接着惊坐了起来。 头部在坐起的瞬间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他瞪着双眼捂住半张脸,呼吸变得急促。 “……我没死?” 脑海中闪过意识断裂以前的画面,那是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他握住了一个人的手。 那个人带着他送给华珏的玉佩,手指也是他熟悉的样子。 难道……是华先生救了他? 忽然,门被大力推开,李焕瞬间抽身,踩上了房梁。 残雪不在身上,房间里也没有任何武器,他屏住呼吸,目光阴冷地朝下看去。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扎着双发髻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十来岁,此刻正紧皱着眉头朝房间里环顾,李焕紧紧地盯着她,神情越发严肃。 这个人……内力不浅。 思及此,他发现小姑娘在环顾之后,头又往上抬了起来,李焕要先发制人,当场便跳了下去,手紧握成拳,朝女孩儿没有一丝收敛地挥了下去。 女孩儿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便发现了李焕,她哼了一声,一只脚往后踏,右手内力翻涌,仰头迎了上去。 拳拳相触的那一霎那迸发出一团强劲的飓风,把床榻震得咔咔作响,李焕神色一凛,左手蓄力又朝面前的人挥去,女孩偏头躲过,李焕在此刻放松了右手的力道,蹲身扫腿,女孩儿轻啧了一声,收手向后空翻躲去。 就在女孩儿站定准备开口说话时,李焕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闪身便又冲了上来,三指成爪往女孩儿咽喉上的命脉袭来,女孩见他这幅模样,不禁冷笑道:“你居然要杀你的救命恩人?” 手指顿时停在了半空之中。 “你救了我?” 李焕低下头问道。 女孩白了他一眼,抬起一只手摸着后脖颈不耐烦地道:“我跟二殿下一起把你从岐阳带了回来。” “二殿下是谁?” “当朝二皇子。”女孩盯着他,眼里带着些调笑,“对你来说,可能说他是华先生比较容易理解。” “什么?” 李焕放下手,瞪大了双眼,“华先生是当朝二皇子?” 看着面前的人满是震惊的模样,女孩长舒了一口气,“我劝你赶紧消化一下,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焕皱着眉抬头,“那么你又是谁?” “我叫来苏。”女孩对着他道,“二殿下的婢女。” “这是哪儿?” “这里是太京府。” “太京府?”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李焕记得自己曾经在凌绝峰的藏书阁里读到过,太京府是朝廷的一个暗杀组织,专门针对武林中的门派,江湖上的人都十分厌恶。 来苏见李焕陷入了沉思,便又道:“二殿下要你在太京府当差。” 李焕惊道:“为什么?” “你只有做了太京府的官差才能见到二殿下。 ”来苏道。 “他人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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