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举起酒杯,一贯懒散的眼里竟多出了几分认真,“我会记得先生的。” 华珏看着他手里举起的酒杯,“李兄怎知明日我便要离开?” “小师弟们说你昨日从山下回来之后便开始整理药草阁,还叮嘱他们哪些是外敷药哪些是内服药。”李焕道,“还有第一天我给你的那套衣服你也归还给了林疏,今夜你又来找我喝酒,这喝的不就是告别酒吗?” “我还想明日再告知你,没想到李兄竟如此聪慧。”华珏同样举起酒杯,与李焕的碰在一起,“多谢李兄的救命之恩,希望山水有缘,你我能再次遇见。” 李焕闻言微微一怔。 月色皎洁,映照眼前人的脸上,肤若凝脂,眉眼如黛,薄薄的嘴唇向上温和地扬起,宛若月中娥画中仙。 胸腔里的心跳声是那样清晰,李焕迷离地望着他。 真想把他留下来,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他不能。 “先生……后会有期。” 第二日李焕把华珏送至山脚,在临行前李焕又问了一句,“先生真的不想看几日后的天葵赛?” 凌绝峰每年深冬时分会在门派内部举办一场竞技比赛,从千丈的悬崖下攀至顶峰,第一个敲响铜锣的人视为夺冠,因崖壁多生天葵,故叫天葵赛。 虽然今早李焕已经问过一遍,但他还是想多留华珏一日,可华珏却依然坚持下山,李焕心里略有失望,于是他举起手中拿着的剑,把剑柄上挂着的玉佩取下来递给了华珏,“先生若不嫌弃就收下这个吧。” 他的掌心里放着一块铜钱大小的冷白色玉佩,玉佩上雕着细致的花纹,看样子像是绽放的花朵,华珏神色微微动了动,嘴上推辞道:“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还怎能再收你东西。” “什么救命之恩,没那么严重。” 李焕边说边牵起华珏的手把玉佩放在了他的手心,华珏的手指白净修长和冷色的玉佩极为相称,李焕笑了起来,“就算有,先生在药草阁的几日也已经还清了。这玉佩不是贵重的东西,挂在我剑上还极为碍事,想来想去还是送给先生吧,也不枉我和先生相遇一场。” 华珏盯着玉佩看了一会儿,接着收回了手,“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天葵赛那日下起了小雪,天葵赛本就是在雪天举行,若天气放晴,悬崖上的雪融化,崖壁湿滑难踩,比赛定是开不了的。 林疏午睡后便早早地去了崖下,远远地便看见树上睡着个人,林疏也跳了上去,站在了另一边的树枝上。 “华先生走后,我是越来越找不到你了。”林疏垂眼看着李焕,脸庞冷清但眼里却藏着些温柔。 闭目之人没有回答,林疏叹了一口气,自从救了那位华先生,林疏每日能在风院看见李焕的次数增多了,华先生走后李焕又变得来无影去无踪,刚来的几位小师弟呆了快半年都只见过自家门派大师兄两次面。 不过林疏知道李焕只是在山间转悠,不喜欢和师弟们交谈。 林疏比李焕晚一年进的凌绝峰,两人年岁相同,自然也就成了朋友。 李焕的事林疏也知道,但也无可奈何,李焕看似吊儿郎当没有一个大师兄的样子,但他却异常的执着,他知道自己为何而来,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林疏生怕有一天他突然不见了,然后从明月山庄那里传来死讯。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林疏伸出手,把他额上的发丝挽到耳后,眼里全是不舍和心痛,“你能不能不要去。”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时,躺着的人悠悠地睁开眼,坐起来打了一个哈欠,等清醒后抠着一头散乱的头发对林疏道:“林疏你来得这么早?什么时辰了?” 林疏刚要说话,身后就传来了吵闹声,林疏回头一看,师弟们陆陆续续都到了,不一会儿凌绝峰一众弟子全都兴奋地聚在了侧峰下。 李焕身为大师兄,每年的天葵赛他都当裁判,林疏轻功差所以老是被师父逼着参加,等人到齐后李焕跳到高处,宣布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只见山脚下三十多个白色的人影窜上了山崖,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云雾深处。 李焕算了算时间,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头顶上便传来叫喊声,李焕闻声跳上了山崖,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从云雾中掉下来的师弟。 “你掉得也太快了吧,老实说,是不是练功的时候偷懒了?” 还没等怀里的小师弟开口,李焕啪地一下把人扔在雪地上后,紧接着又窜了上去,一手提一个把掉下来的师弟全扔在雪地里,他陆陆续续接了五六个,然后落到雪地上,接着抬头望着高处道:“今年林疏总该夺冠了吧。” 云雾那头,林疏身居首位已经爬了一半的路程,他踩在一棵断木上休息了片刻,又运功往上跳。 天葵赛最难的就是半山腰到崖顶的距离,它不似身下崖壁的平整,而是往外延伸出斜面。 林疏在最后要登顶之时把内力全都凝聚在双腿,往上一跳,一只手已经抓在了悬崖边。 林疏长舒一口气,准备把另一只手也攀上再借力翻上地面的时候,攀在悬崖上的手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林疏下意识就把另一只手也攀了上去,但下一刻那只手同样也传来剧痛。 林疏惊骇地抬头,只见他的两只手分别插着一柄剑和一把匕首,接着他的头顶上方走来了一个人,林疏在看清了他的相貌后瞪大了双眼。 “华先生?” “可算找到你了。” 华珏站在悬崖之上,低着头轻笑了一声,“前朝余孽。”
第5章 五 == 双眼在这一瞬间瞪大,浑身的血液因为震撼迅速地冲上大脑,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心跳声震如擂鼓。 林疏忍着天翻地覆的情绪,装作镇定地道:“先生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华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朝旁边缓缓踱步,“前朝在顺载十一年被灭,先帝在剿灭残党余孽时不慎让一位后宫嫔妃逃掉,直到当今圣上登基才打探出消息。” 那声音低沉又冷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十分陌生,“先帝即位期间,顺载皇帝的最后一个子嗣出生了,先帝在位十二年,而后圣上登基六年,那个子嗣又生下了后代,如今是天佑二十五年,那个后代的年岁,”华珏又低头看向林疏,“应在二十左右。” “我还是不明白。” 林疏语调冷静但他的身体因为激动和疼痛已经开始颤抖起来,被刺穿的手背流下的血已经染红了悬崖边。 他试着运功,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气来,手脚也跟着无力,像是中毒的反应。 林疏愤怒道:“你……你到底是谁?” 华珏闻言停下脚步,拔出了插在林疏手上的剑和匕首,在林疏要落下时往下伸手拉住他的衣领,把人提了上来。 林疏全身无力根本站不稳当,他在微弱的挣扎间露出了他脖子上云纹状的浅灰色胎记,这是前朝皇族祁连氏的族纹,世间只此一族才会有的纹状。 华珏看着这个胎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不明白没关系,人我已经找到了。” 话落他伸出两指点了林疏喉咙上的穴道,接着抬起手,一剑刺入了身前人的腰腹,林疏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片刻后他垂下手臂,没了气息。 华珏放开手,任凭那身体滚落在地上,他看着前方,一双淡漠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标记做好了吗。”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回殿下,已安排妥当。” 华珏盯着悬崖下云雾缥缈的地方站了片刻,那头传来了衣料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攀登了上来。 “回太京。”他平淡道。 铜锣的声音比李焕预想的响得要晚,李焕带着出局的师弟们准备从小路上山时,有位年纪稍大点儿的师弟从崖上急急忙忙地跳了下来,“大师兄不好了!” 李焕跟着师弟走到悬崖边,只见地上有许多血,但却不见林疏的踪影。 他走到血迹旁边,中间的一处空白地方用血画着一个图案,他蹲下身,看见那图案有手掌大小,是一把刀的形状。 在看到这个图案的一瞬间,李焕脑中似乎有根弦断掉了。 “刀纹……”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起身,转过头,对着面前大大小小的师弟吐出两个字:“搜山。” 三十多个白衣弟子全都应声而散,李焕看了一眼主峰下山的路,倾身跳下了悬崖。 主峰后山,坐在石洞前的少年睁开了双眼,他望向侧峰,只见灰白的林间惊起三只飞鸟,他皱了皱眉,额间的一点火纹在这雪地里越发鲜艳。 凌绝峰这两日格外平静。 李焕在这些天难得的出现在了听雪堂和练武场,师弟们却并无太大的反应,他们知道本该来上课的人应该是林疏。 那日凌绝峰的弟子们一无所获,林疏就这么失踪了。 李焕除了天葵赛那日紧张了些许,这几日又恢复了原来懒散的模样,上课就让他们自学,自己在一旁打盹儿,但在练武场的时候他却格外的认真。 练武场中间有个高出地面五尺的云台,李焕就站在上面让师弟们一个一个上来亲自指导,上去一个师弟,下来时鼻青脸肿,上面时不时还能听到李焕懒洋洋的笑声,“你们一个个的都没吃饭吗?” 师弟们听到这嘲讽情绪瞬间高涨,沉寂了两天的凌绝峰又吵闹了起来,师弟们几乎搬空了藏兵阁,不让李焕吐三桶血他们会不睡觉。 但结果可想而知,他们最好的战绩就是划破了李焕的衣摆。 李焕看着倒在地上累得够呛的一众师弟,开心地笑了出来,他转身打算去梅院叫厨子做点儿好的,却被一个师弟叫住。 “大师兄。” 李焕脚步一顿,“怎么了?” 那师弟坐起来,嘴里还喘着气,“是谁带走了林师兄。” 李焕摸了摸他汗湿的脑袋,笑着道:“师兄也不知道啊。” “我想去找林师兄……” 李焕一脸嫌弃道:“武功这么差,你怎么去找他?” 师弟闻言就想站起来给他一剑,但力气全被耗光了只能又倒回去。 “别折腾了,你们这群小的都给我在这儿老实呆着。”李焕又伸出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其他的交给你大师兄。” 第二日竟是难得的晴天,山间雪融化了不少,全都从山顶汇成溪流流淌下来,今年的冬天已然快过去。 李焕提着食盒去了后山,迟风依旧坐在山洞前一动不动,李焕照旧把食盒放在他身边,蹲在了石头旁。 “师父还有多久出关。”他问。 “立春。”迟风道,“还有七日。” “告诉那个老头儿,我把以前天葵赛得的顶嘴次数全都分给了小师弟。”李焕咧嘴一笑,“那些小崽子有他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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