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雪林才知道是为什么——他是坐在轮椅上的。 轮椅上的机械紧密,转动着来到了油画前。 坐在上面的青年英俊贵气,膝盖上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遮住了脚。他看起来有些病弱,皮肤是不见天日的苍白,甚至都可以看见脖颈上明显的青筋。 他垂下了眼皮,淡淡地说:“这是贝利六世,我的祖先——一位出色的艺术家、演说家以及政客。” 雪林:“……祖先?” 青年侧过脸,低低咳嗽了一声:“我是贝利公爵的长子。”他用手帕掩住了唇角,略显冷淡地打量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我的……弟弟。” 看起来他对私生子不冷不淡的。 雪林笑容讨好:“哥哥。” 他可没有忘记现在的人设——贫民窟出身的私生子,贪婪且有野心,抓住一切机会想要向上爬。 这样人,会主动讨好正牌继承人是很正常的。 病弱青年倦倦地垂下了眼皮,没有回应,而是像在招一只小猫小狗:“过来。” 雪林走到了跟前。 因为对方坐着轮椅,雪林比他高出了半截,完全可以俯视。但他想了想,后退半步单膝跪了下来,这下成了被俯视的一方。 这样看起来听话且无害。 病弱青年垂眸看着,没有阻止。 面前的少年正在笑着,唇角有一颗小小的虎牙,看起来很温顺,但却掩饰不住眼中的贪婪与野心。 一只过于调皮的小野猫。 现在却收起了尖锐的爪子,搭在他的膝盖上,正在温顺地唤着:“哥哥。” “哥哥,有什么事吗?” 病弱青年喟叹了一声:“好孩子。” 他抚摸着少年的头,手指在黑发间穿梭,动作熟稔得如同在给小野猫顺毛。 雪林有点想躲开。 对方的手实在是太冰冷了,冷得像是深海里的海水,几乎要结冰。 这感觉很熟悉。 只是还没来得及多想,手腕就被人挟持住,一把锋利的餐刀摔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餐刀的侧面泛着白光,倒映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甜滋滋、黏糊糊的,但更深处,却透着一股平静。 落在耳边的声音意有所指:“这很危险,容易伤到自己。” 雪林没有解释,听话地点了点头:“好的,哥哥。” 病弱青年松开了手,用手帕慢慢擦着手指:“你是从外面来的?” 雪林点了点头:“今天刚到城堡。” 病弱青年冷不丁地问:“你见过海吗?” 弗兰港是沿海的港口,雪林当然见过海。 但他没有回答。 因为他想起了嬷嬷的警告。 ——城堡里看不见海,如果有人邀请你们去看海,请快速告知仆人,并且不要应邀。 如果回答说见过海,会不会下一步就要邀请他去看海? 就在雪林思索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冰冷的手覆盖上了他的后颈,使得他的皮肤一阵战栗。 病弱青年慢慢靠了过来,像是蛇一般,凑到了他的脖颈处,冰冷的呼吸游走着:“你身上……有海的味道。” 雪林的手指猛地收紧,想要偏头躲过,又硬生生地忍住。 装作天真不懂的样子,反问:“哥哥,我身上有味道吗?我怎么没闻到。” 病弱青年停留在大动脉上,似乎想要咬上一口,可最后也只是用指腹摩挲了一下。 手指掐住了下颚,让雪林被迫抬起头来。 “我很喜欢你。”他的语气平平,听不出有喜欢的意思。 雪林的命脉被掐在对方的手上,却连挣扎都没有,反而近乎献媚地说:“能被哥哥喜欢,是我的荣幸。” 病弱青年短促地笑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相信这话,脸上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松开了手。 雪林感觉到脖间一沉,低头一看,胸前挂上了一条老旧的项链。挂坠有些沉,光泽质地奇怪,不知道是宝石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病弱青年有些累了,靠在轮椅上不说话。 “哥哥?” 他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你很适合成为……的子嗣。” 中间的单词被人省略过去,听得不清。 雪林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病弱青年没有再解释什么,手掌轻轻搭在了轮椅扶手上,转而走向了走廊深处。 那里的光芒逐渐变得微弱,黑暗影影绰绰,不知藏着什么可怖的怪物。 虚无缥缈的声音远远传来。 “你应该会对贝利家族的历史感兴趣的。” 雪林摩挲了一下脖颈上带着的项链,等到人影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这才转过身继续做正事。 可那相框中的贵妇人见机不对,早就逃走了,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相框。 雪林踢了一脚落在地上的餐刀,“啧”了一声,转身回了大厅。 出去一段时间,其他人已经吃饱喝足,满脸油光,只剩下一片狼藉。 根本没有人发现雪林中途出去过。 雪林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没过多久,嬷嬷再度出现了,给所有人都安排了休息的房间。 客房在二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雪林感觉到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他安排到了最东边的房间。 房间很精致,但却缺少人气,走进去的时候,能闻到一股腐朽发霉的味道。 雪林检查了一圈,将桌上的烛台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自觉不是一件顺手的武器,就又放了下来。 他走到了镜子前。 镜子上浮现了一层雾气,使得里面的倒影变得模糊不清。 耳畔莫名响起了一阵海浪声。 浪花猛烈地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啦”声响,仔细分辨,其中还夹杂着熟悉的人声。 “雪……” 镜子里。 一团纯粹的黑暗笼罩在了他的身侧,无数光影交织在一起,不停的膨胀蠕动,散发出了头晕目眩的光彩。 黑暗在呼唤着:“雪林。” 雪林迟疑道:“……阿诺?” 话音落下。 黑暗迅速的缩小,最终化作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雪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被人按在了镜子上。 在光影折射下。 阿诺靠近了过来,金发与黑发交缠在一起,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雪林。”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词库过于的贫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述,过了一会儿,才生硬地说,“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第07章 轻点 镜子的表面光滑,雪林靠在上面,冰冷生硬,磨得后脑勺有点疼。 他想骂人。 一个两个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难不成是狗? 只是舌尖一卷,骂人的话语变成了茫然无辜的表情:“阿诺,你在说什么?” 阿诺的目光直白,在每一寸皮肤上寻找着,犹如巡视所有物的恶龙,连一枚铜子都不放过。 雪林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冷静地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味道…… 是污染物的味道吗? 亦或是“哥哥”留下来的……这个怪物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念头一闪而过,他假装懵懂无知:“我怎么闻不到?你再闻闻……” 侧过头,稍卷的发尾扫过耳垂,脖颈处的弧度柔和,毫不设防地将最脆弱的地方放在了怪物面前,任意品尝。 阿诺的喉结上下滚动。 那股味道越来越明显的,像是在挑衅着祂,要夺走祂的所有物。 房间里的灯火一明一暗。 光线被阴影吞没,黑暗逐渐膨胀扭曲,从中生出的触角四处蔓延挥舞,只有镜子还在折射出微弱的光。 雪林侧着脸颊,皮肤泛着牛奶般的光泽。 我的。 这是我的。 祂的本能在叫嚣着。 将面前的猎物吞吃入腹,这样,就不会有人将其抢走了。 雪林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宣告着危险逼近。 暗流涌动。 就像是一艘小船,在巨浪中摇晃着,随时可能被深海吞没。 他有种窒息的感觉,掌心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让他想要逃离。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逃,而是反手拥抱上了面前的怪物。 人类的身躯温暖柔软,贴上来的时候,让阿诺稍稍清醒了过来。 雪林靠在了怪物的肩膀上,轻声地抱怨:“你之前突然不见了,我很害怕……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哪里碰来的味道,你不要不高兴,好不好。”他像是在撒娇,“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在我身上留下你的味道。” 阴影中的触手停顿了下来,似乎在想这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最终,阿诺扼制住了本能,转而在考虑怎么样才能在所属物上留下祂的味道。 “阿诺?” 短暂的迟疑过后,雪林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掐住了。 他没有挣扎,而是轻轻倒吸了一口气:“轻点。阿诺,你弄疼我了。” 雪林很放松,还在笑。 毕竟这个怪物就如同深海一般深不可测,要是想要杀他,就想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挣扎也没有用,不如顺从。 不得不说,他的选择是对的。 阿诺并不是要勒死他,而是拽住了脖间挂着的项链。 项链被用力拉紧,绷成了一条直线,勒着脖子,带来一股刺痛。 僵持了片刻,最终项链不堪重负,碎得七零八落。 其中一截落在了他的身上,带来一点凉意。 阿诺的目标是项链上的吊坠,想要将它捏碎。 “咔嚓”一声。 吊坠四周包裹着的铂金裂开,里面的东西却完好无损。 阿诺又试了几次,还是这样。 祂讨厌上面的味道,甚至是到了排斥的地步,两者不能共存。既然毁不掉,那就扔得远远的。 伸手一样,吊坠滴溜溜滚远了,一直消失在了床底深处。 雪林看都没看一眼:“疼……” 阿诺不太明白“疼”的意思,毕竟这是祂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雪林仰起了下颌:“这里,很疼。” 脖颈上有一道狭长的红痕。 他的皮肤太白了,于是小小的一道伤就变得十分明显。 落在阿诺的眼中,便成了碍眼。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是因为项链留下的,而不是祂造成的。 阿诺伸手揉搓着,想要将痕迹清除,但这并没有用,不仅痕迹没有消失,反到时变得越来越显眼。 雪林轻轻皱眉,觉得应该教会这怪物一些常识。 “阿诺,我会痛的。我会流血,还会……死。” 阿诺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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