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巍峨的古堡,背靠着悬崖而建,下方是翻涌的暗流。 城堡门口站着一个老嬷嬷,她带着深黑色的礼帽,纱网垂下,后面是一张刻薄古板的脸。 她的嗓音嘶哑:“午安,各位。” 少年们局促不安地站着,稀稀拉拉地回应:“午安……” 嬷嬷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老旧的树皮,耷拉下的眼皮后冒出锐利的光。 一个、两个……七个。 嬷嬷冷不丁地开口:“怎么多了一个?” 车夫擦了擦汗,支支吾吾:“没多啊,我都是按照您给的地址接来的人……” 嬷嬷目光一一扫过。 少年们全都低着头不敢与嬷嬷对视。 嬷嬷:“出来一个人。” 少年们你推我我推你,犹豫着不敢乱动,生怕一个说错话做错事被赶出去,错失一步登天的机会。 嬷嬷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 雪林思索了片刻,主动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午安,嬷嬷。” 嬷嬷看了过去。 雪林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企图来获得嬷嬷的好感。 嬷嬷不为所动。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有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她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嘎嘎—— 身后乌鸦腾空而起,漆黑的身影盘旋在半空,带来不详的感觉。 雪林被冰冷的视线注视着。 要是胆子小一点,说不定都要被当场吓哭,被人戳穿。 但他现在要扮演的不是一个求人怜惜的小可怜,而是一个野心贪婪的贫民窟小子。 雪林不假思索地说:“嬷嬷,我出生在弗兰港的贫民窟,我的母亲未婚生下来了我,在她临死前才告诉我我有一个声名显赫的父亲,直到今天才知道——我的父亲竟然是贝利公爵。”他说得十分激动,甚至哽咽了起来,“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不是为了遗产来的,我只是……想见一见我的父亲。” 他的眼角没有泪水。 这表演太假,假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野心与贪婪,让人觉得他愚蠢无知。 但这正好就是贝利公爵所想要的。 表现得太过聪明,演得太真,反而不好。 嬷嬷眼中的怀疑果然消失了,抬手放行。 雪林顺利通过。 嬷嬷又对其他人盘问了一番,可她始终没有发现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她只好摆了摆手:“算了,多一个就多一个了……都都进来吧。” 上流社会的大门敞开。 他们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进去其中。 嬷嬷在前面带路。 一楼大厅的中央悬挂着一幅巨型的油画,让进来的人第一眼就能看见他的自画像。 雪林仰头。 油画中的贝利公爵与传闻中的一样英俊,身穿铠甲,肩膀上刻着家族的徽章。他同样能够高傲而阴冷地注视着每一个进来的人。 从大厅右侧的楼梯上去,顺着走廊,四周逐渐变得幽深。 雪林感觉到有人在窥视他。 转头看向目光投来的地方,没见到人,反而是对上了一副油画。 画上是一个体型丰腴的贵妇人,穿着鲸骨束腰与宽大的裙摆,手中捏着一把羽毛扇,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产生了错觉,女人的嘴唇慢慢地掀开,洁白整齐的牙齿上沾着了血丝与肉沫,隐约间还传来啃食咀嚼的声音。 咔呲。 咔呲—— 声音钻入耳廓,直让人骨头发寒。 雪林直直盯着油画中,看得久了,女人似乎要从油画中钻出来。 嬷嬷在前面催促:“快跟上。” 雪林收回了目光。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无处不在,摆脱不了。 不仅是他不安,就连缠在手腕上的触手都绷直了身躯,触尖裂开了一条缝隙,像是在向黑暗中的存在警告—— 我的。 这是我的。 在走廊的尽头,是一处待客的大厅。 华贵的水晶灯从上空垂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地上铺着手工编织而成的地毯,让人感觉是踩在云端上。 出于习惯,雪林下意识地观察四周,寻找着可以逃跑的路线。 但奇怪的是,大厅是一个密封着的空间,没有窗户,连门都被关上了。 灯光很暗,影影绰绰,仿佛是有扭曲的身影藏在暗处。 绕过拐角,大厅的全貌出现在了眼前。 大厅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桌,桌边只摆放着六张椅子,显然,现在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嬷嬷没有发话,其他人也不敢乱动。 只有雪林一个人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率先拉开椅子坐下。 嬷嬷看了他一眼,没看出是不是在生气,转而对其他人说:“坐吧。” 因为少了一张椅子,有仆人临时搬来,插在其中,显得有些拥挤。 等所有人都落座以后,嬷嬷站到了最前面,开口:“贝尔公爵病重,需要各位在城堡暂住一段时间,等确定了你们的身份,再给予你们应有的遗产。” 底下一阵交头接耳。 最后是一个壮硕高大的少年壮着胆子开口:“嬷嬷,要住多久?” 雪林记得他叫做亨利。 嬷嬷冷冷地说:“七天。” 亨利还想要问什么,但嬷嬷不想解释太多,自顾自地说:“贝利家族历史悠久,血脉高贵,在城堡里必须遵守贝利家族的规矩。” 嬷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第一,晚上十一点宵禁,不准离开卧室。” “第二,三楼是贝利公爵的卧室,除非有邀请,不得进入。” “第三,城堡里看不见海,如果有人邀请你们去看海,请快速告知仆人,并且不要应邀。” “第四,禁止吃鱼。” “第五……”
第06章 哥哥 嬷嬷的嗓音嘶哑,一板一眼地说着:“第五条,所有人都需要用脚走路。” 这句话一出,底下有人忍不住笑出了来,似乎觉得这个规定有点好笑,还嘀咕了一声:“不用脚走路,那用什么?还能爬着走吗?” 嬷嬷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人群中,面色不虞。 那人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脸色一白,赶紧低下了头。 嬷嬷见所有人都安分了下来,才继续说:“第六条,请记住不要激怒祂。” 嘶哑的嗓音在大厅里回响,莫名让人发寒。 这六条就是在城堡里要遵守的规则了。 有人浑不在意,觉得莫名其妙;有人认真记录,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字。 嬷嬷难得宽和地说:“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有人期期艾艾地开口:“如果犯错了,会被赶出去吗?” 这是他们最关注的一件事。 听到这个问题,嬷嬷的脸颊一动,挤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当然不会,放心,孩子们。不管你们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离开城堡的。” 提问的人顿时放松了下来。 他们可不想被赶出去,再度沦为贫民窟里的臭虫。 既然犯错了也没关系,他们松了一口气,交头接耳了起来。 “宵禁,不能乱走还好,后面几条也太奇怪了。” “不能吃鱼,难道是贝利公爵对鱼类过敏吗?” “说不定上流社会的规定就是这么奇怪,以后也要习惯才是。” 雪林没有这么乐观。 这些规定从一开始的正常到古怪,从合理到扭曲,就好像是……一种污染。 周围的讨论声越来越低。 嬷嬷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雪林恰当好处地开口:“嬷嬷,请问‘祂’,是谁?” 嬷嬷没曾想会有人问这个问题,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僵硬着说:“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不,雪林想知道。 不过看样子,就算再问下去,嬷嬷也不会给出一个答案。 提问环节结束。 嬷嬷不想在“祂”的问题上多做纠缠,微微欠身:“孩子们,请享用你们午餐吧。” 大门打开。 仆人们推着丰盛的佳肴走进来。 葡萄酒的色泽如同红宝石,苹果派烤得金黄流油,切开的面包涂上了奶酪…… 贫民窟里出来的小子哪里见过这世面?瞬间就将那些奇怪的家规抛到了脑后,迫不及待地去争抢。 他们的吃相实在是说不上好,食物的残渣到处飞溅,油渍落在红丝绒桌布上,形成大团大团的污渍。 雪林躲开了一点碎屑,微微皱眉。他总感觉有一股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他,阴魂不散。 可以确定,他被盯上了。 他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将桌上的餐刀收入袖口,走出了大厅。沿着来时的走廊折返回去,终于找到了视线的来源。 一副油画静静地挂在那里,上面的女人笑不露齿,手持着羽毛扇,十足的贵妇人模样。 走廊常年不见天日,散发着发霉的水腥气。 除此之外,还有来源于更深层的……污染的味道。 这是一件被污染的物品。 物品通常拥有超凡的能力,经过一定的封印处理后,可以供人使用。 但在没有被封印前,它们仇恨人类,以人类的恐惧与血肉为养料。 污染物危险而扭曲,是各大神殿的首要清除对象。 现在污染物的气息浓得几乎令人作呕,连他都有所察觉,怎么神殿一直坐视不管? 看来这里看来藏着很多秘密。 思绪转瞬而过。 雪林决定先解决油画中的女人。 被污染物盯上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对他而言没有威胁,但也是种麻烦。 如同是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冷不丁就会咬上他一口。 雪林抬起手,尖锐的餐刀划过油画框外的玻璃。顿时,安静的走廊上回响着刺耳的声音。 女人不敢相信有人会这么胆大,脸色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叫。 雪林不为所动,狠狠将餐刀插-入了玻璃中,冷眼看着裂缝中渗出了腥臭的血。 他不喜欢被动,主动解决,这样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问题。 “你喜欢这张油画?”就在他即将拆下玻璃画框的时候,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了一句问话。 雪林的动作一顿,冲着油画女人微微一笑,像是在说——等下再来修理你。 随后餐刀在指尖一转,消失在了袖口。他假装是在拂去油画表面的灰尘,回答道:“我只是在好奇画上的人是谁。” 说话声是从走廊拐角处传来的。 人未至,声先到。 灯光昏暗,地上倒映出了一道人影,只有普通人的一半高,走过来的时候,也没听见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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