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挂在埃里克·罗兰的脸上,他看上去甚至有些柔弱:“十五天前,亚瑟·诺斯来找我,他跪在我的脚边,双臂搭在我的膝上,仰头看着我。他对我说,现在我们自由了,没有谁能再阻止我们在一起。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去戈林罗德隐居,像我们当初约定好的那样……” 埃里克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他漫不经心地拒绝了亚瑟,他回复他:“不要着急,我很快就能占领海德拉斯,那时候整个国家都是我们的。” 即使如此,当晚,终于得偿所愿的欣喜还是让埃里克进行了第一次尝试,他试着收回自己的力量。也许当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埃里克这样想。可奔腾的、崩溃的力量并不为他左右,它们冲刷着他的理智,它们让极致的兴奋、痛苦、恐慌和愤怒在他身体里翻涌,倏忽间又变得单薄。 黛安娜想要把埃里克紧紧地抱在怀里,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她走到他面前,一步之遥的距离,埃里克开口:“黛安娜,帮我一个忙吧,帮我保管一点东西。” 青年站了起来,他精致的五官逐渐在黛安娜的视野里放大。温热的触感落到黛安娜的颈间,不过不是柔软的肌肤,是被紧紧攥了很久的、带上了仿佛不会消散体温的金属。埃里克扣好了搭扣,轻轻笑了一声。 “我小时候很喜欢你。”他说,“‘我以后的恋人一定要和黛安娜一样美丽’,傻乎乎的想法。他有很漂亮的金发,他是个在尽力正直的人。”埃里克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在肌肤相触的一刻,黛安娜不再怀疑埃里克的话,磅礴的力量让她忍不住颤栗。她甚至无法回话。 青年说了什么,黛安娜没有反应过来,她颤抖着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发现房间中除了她已经空无一人。她握住了项链的挂坠,确定这不是一场梦境,埃里克离开时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 “无论我怎样尝试,无论我有多想答应他的请求,我都停不下来。欣喜很快消失,失控的恐惧也很快消失,我的心里只剩下了复仇的欲望——那甚至不是我的欲望。我相信绝对的力量,我同时相信任何力量都是有代价的。我现在的悲伤和不甘也会很快消失。请替我记住它们。我最后一点人类的情感,请你替我保管它,黛安娜。” 我看着耶索城的街道,一时有些恍惚,我到这里是为了做一件事情,我应该做完了一件事情,可我想不起来它是什么了。但那不重要,只要我不停地延伸、延伸、延伸,整个世界都会匍匐在我脚下,记不记得一件小事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 还是想要一点评论的,星星眼~
第一百三十一章 【裁缝】某一次在老年状态下告诉我,我对亚瑟的宽容来源于我敏感的性格、缺爱的童年以及因此带来的内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不满足,也许她说的没错,但我不会把这些话告诉亚瑟,我希望他能把我的行为误会成为爱。 我是说,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试图逃跑了,我处决了所有帮助他的人,唯独放过了他,他依然锦衣玉食地居住在我的宫殿里,我依然尽量满足了他所有的要求,我甚至为了他赦免了明珠公主。 亚瑟第一次逃跑是在听到芙蕾雅身死的消息之后,黑塔或者奈特格拿她的性命要挟我,我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方势力蠢到会觉得她还能影响到我,当然,他们并没有杀死她,芙蕾雅是自杀的,她试图用自己的生命通过血脉诅咒和我同归于尽,实话实说,这并不是很愚蠢的做法,易地而处,我兴许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她的诅咒并没有奏效,我虚弱了半天,这件事提醒到我,我尚未得到永生,我的力量充盈到可以炸掉整片大陆,但这并不代表我一点儿都不会受伤。 好在我很快就找到了接近永生的方法,我是说,黑巫师在延长自己生命这件事上总是不遗余力的,我有足够多的参照物,我采用了最常见的永生禁术——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封存一部分和身体状态相勾连的力量,以心脏为器皿建立基本能保障自己不死的能量循环。 亚瑟就是在我专注于这件事情的时候第一次出逃的,离开之前他久违地关怀了一下我,告诉我他能够理解芙蕾雅的事情让我有多难过。说实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有着这么强的共情感,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些,我体贴地解释了我的状态:“她想要杀死我,她失败了,并且没有给我留下隐患,我应该是高兴的。”这么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并不难过,也没有高兴,只是正常地排除了隐患。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看我。 我想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我没有深究他神色背后的深意是他第二次出逃的直接导火索,这一次他联系到了奈特格的贵族们和他里应外合。哪怕是再亲密的情人也需要独处的时间,我知道我总能把亚瑟找回来,所以不介意他暂时地离开我,但我很介意那些“帮助”他的人。银月府主政的权贵都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在亚瑟回来之后,我让【裁缝】给这些人送去了一次小小的警告。 这很有效,亚瑟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了:“他毕竟是你的生父。” 我不知道【裁缝】对沃尔特做了什么,我想即使我知道了也不会在乎。血缘并不决定一切,比尔是我的父亲,老沃尔特只是曾经盛放了我一半生命的容器。有一瞬间,我是想要和亚瑟解释清楚的,被我封印在胸前挂坠里的心脏不安地跳动着,我看着亚瑟,他坐在那里,似乎是有恃无恐,又似乎是根本不在乎我会怎么对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即使我给了他我的解释,他也无法理解。也许亚瑟可以理解,但我们终究立场不同。 那天晚上我召来了弗朗西斯,我本来以为我会有很多问题,但当这位曾经的君主侍立在我面前时,我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恶魔之国的版图不断扩张,双塔已经签下了臣服的协议,教廷的中坚力量被我们达成了苟延残喘的丧家之犬,弗朗西斯作为权柄逢源在各方势力之间,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我甚至不需要再向他确认。 这场沉默的谈话最后,弗朗西斯这样问我:“王上,您想要什么呢?” 我恨谁呢?我的生母痛恨我到不惜牺牲一切的地步,可是,我想我并没有恨过她。如果我还是埃里克,如果我能在她牺牲自己之前做些什么,我还是会去做的。我痛恨亚瑟,可我拿他没有什么办法,我不想杀了他——他的死亡将会否定曾经的埃里克所做的牺牲的意义,我把他困在我身边,只是因为往日的不甘心仍然在困扰我。我恨他不爱我,可爱恨那么相似,只要他足够恨我,也许事情没有什么两样。 除此之外,我似乎没有……不,还有一个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我对弗朗西斯说:“我要找到芬里尔。” 他看着我,谏言:“王上,这并不是明智的举动。” “和复生之初比,我变得更强了,我的国度之内的黑暗与杀戮增长了我的能量,我对他的力量有所估量,现在的我并非不能和他抗衡。”我拿出了最显而易见的理由,“如果他真的那么强大,就不用藏起来不敢见我了。” 找出芬里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为此我不得不做出了一些牺牲,我的军队日夜不休地搜索着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我甚至把诺拉德炸成了烟花——我承认这有些失控,但我必须找到芬里尔,他的存在对我来说始终是威胁。 我的行为引起了一些误解,这很自然。我曾经的朋友和熟人如今和我站在了不同的高度上,他们自然不能理解我在做什么。多里安愤懑地向我抱怨:“你毁掉了我们的家。” “这一座王宫不够做你的新家吗?”我问他,我想起了很久之前我们的谈话,“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们自由了。” 他对我摇头:“没有人自由了,埃里克。” 这件事之后,他带着诺拉德的一些旧人离开了,其中包括我的学徒、妹妹还有把我当做晚餐的昔日倾慕者。如果不是他们给亚瑟提供了第三次逃跑的顺风车,我想我是不介意他们的背叛的。我是说,我只要知道他们安然地在我的领土之中就好了。在带回我的旧识的过程中,我们不出意外地起了一些小摩擦,【裁缝】告诉我,时间本身就是痼疾,人与人渐行渐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一次被找回之后,亚瑟主动了很多,在回来的路上,他叫了我的名字。 我已感受不到欢欣,可他这样自然地唤我的名字,有什么沉重地、压在我胸前的东西似乎化开了一些。“对你来说,他不是一个好的父亲,但他对我来说像老师一样。”说完这句话,亚瑟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们已经走进了恶魔之国王宫的范围里,夜色已深,天气有些冷,亚瑟穿得不够多,看上去有些单薄脆弱。 我解下披风递给他,他很自然地接了过去。 “你说沃尔特吗?他怎么了?” 亚瑟没有接话。后来我知道,【裁缝】挖掉了沃尔特的一只眼睛,把它和另三大贵族的鼻子耳朵一起挂到了宫墙上。 “所塞迪洛,你说你喜欢我,我感受不到。”沉默在我们之间盘亘许久,他才这么回复我道。 “其实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提前告诉我,你可以要求我陪你。”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他看着我,表情认真,“我想要你的心。” 他的话里着重了“心”这个字眼,我解下项链,挂到他的脖子上。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的。” 亚瑟的眼中盛着宫墙上跳动的灯火,那些涌动着的情绪满得像是随时都会溢出来,化成长河卷携尘泥呼啸而去。他就这样吻上了我。我的心脏在他胸前跳动,他带着我落尽了身旁的草丛,双手压在我腰际,尽力地用力,像是想要我们的骨血都融在一起。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我用手指卷了一缕亚瑟的头发,昨夜之后他有些疲惫,此刻任由我趴在他胸前,“我能很清楚地记得我和同期的预备役讲的笑话,我甚至都没有认真听,我总是在看你——在训练休息的时候,你避开我们,一个人靠在树上,又或者摆弄你手里的小玩意儿,是很认真的样子。” 我轻轻地扯了扯手中的金发,对他说:“我喜欢你认真休息的样子。” “后来你也开始回看我了,再到后来,我记得有一次你甚至为了和我玩乐提前结束了那一天的训练。嘿,我当时觉得我在你心里很重要,我能感受到你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我从来不觉得在你心里我会比训练更重要。其实呢,你的野心在银月府,你只是在小城度假,这时候你当然可以为了我妥协让步。不过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很感动。” “就像是现在,你恨我恨到了极点,可我仍然愿意宽容,”我松开了他的头发,抚摸着落着我心脏的胸膛的线条,“我要你和我说实话,你这么做是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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