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一个用力过猛,柳乌就…… 柳鸷见他回来,立刻缠着他:要不就让她好了吧? ——春衣说是来替柳乌驱邪看病的,如果柳乌痊愈,这讨人厌的国师是不是就滚蛋了? 柳鸷:等我把力气从她身上撤回来,哼,我立刻就把他活生生嚼烂了…… 张引素没说话,看起来有些疲惫,沿着回廊慢慢走。 柳鸷:你也累了啊?人可真没用。柳乌没办法继续病下去了,再下去就要真病了。 柳鸷:我娘以前跟我说,柳乌很聪明的,胆子也大。如果以后我觉得没劲,可以跟她说真话,让她陪我。 柳鸷:唉,姐姐太受男人欢迎就是这点不好,没陪我多少年就要跟人跑了。就不能不嫁吗?就不能那两个男的住我家来吗? 柳鸷:你们人可真麻烦……算了,她嫁走也好,离我远点,她也活久一点。 柳鸷:我有时候都想干脆睡下去。就一口气睡到所有人死光,睡个几百年……我之前也睡了好久,不知道睡了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柳鸷:但又想跟你玩些什么,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就不怕我,也不讨厌我。我倒觉得,比起我,你更讨厌某些人。 柳鸷:对不对?你不吭声了,我说中了对不对? 柳鸷嘿嘿笑:喜欢和我一起玩就直说啊,我就大发慈悲让你多活几年……你说呀。 柳鸷:张引素,你不会骗人的,对不对?我看得出来的。 柳鸷: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它在前面游走,突然,月洞门外出现了春衣的身影;那人手中有一把通体琉璃色的诡异长剑,浩然清气从中涌出,如狂涛涌向污秽—— 柳鸷立刻回撤,转向逃往张引素的方向。但它却看见,身后的张引素手握黄金剑,剑身缠满符咒。 这个人看着它的眼神,冰冷得像个陌生人。 对常人来说,下一刻,仿佛是温暖熙和的春风淌过四周;园中四时花草皆荣,半阴的天幕阳华璀璨。某种说不上来的阴冷气息,原本常年盘踞在这宅子里,却在此刻悉数消融。 在张引素和春衣中间,那污秽黑影最后绝望畏缩的地方,只有一片灼热留在原地,微微冒着青烟;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剩下。
第10章 10 柳乌微微好转了些。 分不清是御医还是国师的功劳,总之,她突然好转了,皮肤上原本可怖的紫色血脉全部消失,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柳丞相大喜,重谢了御医和国师。本想叫儿子一起出来答谢,可不知怎么的,万年都在北楼的柳公子,这次不见了。 张先生代公子来的,说公子去庙里替姐姐祈福了,不在府里。 张先生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喜色,和欣喜的人们格格不入。 柳丞相在府内大开夜宴,留国师用膳,打算好好招待一夜。 酒过三巡,张引素借口更衣,离开宴席。离开众人视线后,他立刻带着踉跄脚边,在硕大的府内奔走,闯入一间寂静无人的空屋。 用力拉上门下一刻,他扑倒在地,猛地呕出一团污血。 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样,他吐得昏天黑地,眼前看不清东西,双手也变得冰凉。 他强撑了半天,此刻终于松懈下来,伏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另一边,他呕在地上的那滩黑血也有了变化——它缓缓动了。 半昏半醒之间,他感到有什么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张引素精疲力竭抬起眼,见是黑黑的细肢,正得意地在他眼前扭动。 - 那天,在潮阳楼与春衣谈完、答应协同袚除污秽后,张引素立刻回到柳府,和柳鸷谈了对策。 张引素:春衣和我约好,会在午时阳气最足之时动手。午时一到,黄金剑、云上剑同时出鞘,阴阳双剑凝结浩瀚清气吞没柳府方圆数里,你根本无处可躲。 张引素:你只有一条路。 柳鸷:……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正面接触至阳至圣的道家清气,对人也并非全然有益,太过凶悍的清气同样会灼伤神思脏腑。 当他与春衣施术时,都会开启自保的阵法,防止自己的肉身在赦威道剑阵的对冲之下被灼为灰烬。柳鸷想躲,就只有一个地方躲—— ——张引素的体内。 正午,双剑开阵,涤荡妖邪,清气冲霄。在灰飞烟灭的前一刻,它躲入了张引素口中,和他融为一体。 歇息了片刻后,张引素的气息稍平缓了些,能勉强支坐起身。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步,只要这一步走出去,就能同时让春衣和御医们离开柳府,让自己继续接管这里的调查。 柳鸷悬在窗台上,落下蝙蝠似的影子:我还以为你很听你主子的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柳家? 张引素看着那片黑影:我不是在帮任何人。 张引素:我如果什么都不做,晋王、李眠、丞相……所有人,都会慢慢被御皇拔除掉,无论有没有罪。 柳鸷低低笑了: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你害我我害你,连个尽头都没有。 张引素沉默片刻:但人不该是这样的。 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和家塾先生就期盼着他能变成对的样子。 对尊长言听计从,对君王忠心耿耿,无论是成为国师还是成为御皇密使,这样的人,都可以让家族再次振兴起来。 张氏家规森严,连宠物都不许子弟养,防止玩物丧志。张引素因为太落寞了,在后院角落的破花盆后头偷偷养了狗。 狗被家仆发现,被丢了出去。他哭了很久。 有天被父亲带去拜访摄政王。不知怎么的,还年幼的张引素被勾起了伤心事,哭得很狼狈。 李眠知道了狗的事。等他们回张府后不久,王府里送来了一个叫阿泛的孩子。 但后来就连阿泛也没留住。 李眠被幽禁。父亲不许家里和李眠还有牵扯,把阿泛赶出家门。最后,张引素走投无路,偷偷托师兄继续照顾阿泛。 现在轮到柳鸷了。如果他不争,谁知道柳鸷之后又是什么? 在家读了那么多儒学,在赦威道读了那么多年道经,反而让他觉得,人,是可以与天意争一争的。 柳鸷的影子变成了黑猫,还变出两只发亮的眼睛:那争不过怎么办? 张引素面色平静:那你就吃了我,一了百了。 若是争不过,那还留在这争不过的人间做什么?还不如去十八层地狱,为所欲为。 柳鸷:让我听听下一步,要是下一步还是那样不咸不淡的,我就不听你的了——我就在今晚把那群太医和那个妖道一起吃了,最后吃你,吃完你之后就睡我的百年大觉,管人间变成什么样。 张引素:下一步很简单。你不是能让柳乌病倒吗? 张引素:——那你,能让她死吗? 屋里静了,静得能听见正院那的管弦丝竹声。他没说话,让它自己想。 柳鸷花了一点时间,想通了。 ——柳乌必须“死”,御皇才会降罪于太医和国师。他不会怀疑柳鸷和张引素,因为,在今天正午,污秽早已灰飞烟灭了。 柳鸷:嗷唔! 张引素看着它,忽然笑了,也跟着它:嗷。 ——丞相府的夜宴正到酣时,突然,柳乌的侍女大哭着跑进去,说女公子就在刚才没了,气息全无,手足冰冷。 - 李镛连夜得到消息,柳乌病死。 春衣和张引素被召入内廷。御皇和他们之间隔着帘子,看不清神色。生死有命,他无从问罪,最后只是在长久的寂静后,下令让两人离开。 春衣办事有疏漏,回赦威道,继续暗查晋王。至于一片丧气的丞相府,和内奸也无甚关系,交由张引素自行收尾。 从长阶下来时,春衣笑意盈盈看过去:师弟,好魄力啊。 张引素:师兄才是好魄力,凭借赦威道密宝云上剑诛灭妖邪,做了数代掌门都不敢做的事。 春衣:我们出柳府的时候,那柳公子又出现了。它没被灭,你保了它。 张引素一抚掌:这样啊。那师兄得尽快回禀御皇才是。 张引素:可你已经回报了污秽被灭的结果,若是又说污秽还在……之前是欺君啊。 春衣看着他,笑容凝滞太久,像是个假面具一样僵硬。 张引素走过他身侧,兀自走远。春衣站在台阶上,突然转身往回走。 春衣:是啊,我得回禀御皇。 春衣:人都有失手的时候,能亡羊补牢不就好了。再说,还给我揪出一个和污秽同流合污的师弟…… 张引素觉察不对,飞奔过去拖住他:你这样,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夜风猎猎吹拂,道人披散的长发掩住了含笑的嘴角。他很清楚,从一开始,张引素就没有胜算。 ——他要拖着的东西太多了,族人的期盼、父亲的野心、家族的荣辱…… 而自己没有这些拖累。 他敢赌上一切,张引素不敢。 短暂的沉默后,他嗤笑一声,继续往长阶下走。 春衣:你怕了。 春衣:这件事就先记下。你该谢谢阿泛。 春衣:我要是弄死了你,说不定天意震怒,会殃及到他。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啊,一出生就高高在上,没拿人当人看过,自以为聪明,不知道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 两人出了宫门,上了各自的马车。阿泛在春衣的车里,望着高高的宫墙,怀中抱着一把紫檀八角琴,怔怔的出神。 春衣替他把暖毯盖在腿上。阿泛的腿有小时候落下的伤,是被送到张家之前的旧伤,没好好调养。 阿泛:你见到殿下了吗? 春衣:李眠被禁闭在冷宫,谁也不能见。 阿泛垂下眼,随手拨弄琴弦。那琴声细细袅袅,风雅悠扬。 春衣:说起来,你为何不与奉雪说往事,只与我说? 阿泛浅笑:若是让公子知道,我是奉摄政王之命,被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他会伤心的。 阿泛心想,若是再让张引素知晓往事,譬如他在被送给张家之前,还被送给过其他人…… 就像张引素被暗插在柳家,替御皇收集柳家的罪证、拔除眼中钉。李眠也做过类似的事,将阿泛送去别的臣子家中,监视风吹草动。 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也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许多杀人不见血的事…… 让张引素知道的话,不知会如何看自己。 春衣叹气:可让我知道,我就不会伤心,是吗?唉,是我劳碌命,皮糙肉厚的没人心疼…… 阿泛:是因为我和先生都清楚,奉雪公子不会故意把我安插在先生身边。就算先生知道往事,也不会起疑心。 阿泛低头,鬓发掩住如烟水般的眸色:公子是很良善的人,请先生别欺负他太狠。 春衣:你胳膊肘……好吧,也不算往外拐。那他要欺负我呢?阿泛,他今天欺负我欺负得可狠了,你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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