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衣在旁边和他解释,好像“超度”是件很好的事;可柳鸷却只在想,自己是不是要走了? 是不是要消失了? 污秽是可以被清圣之力打得魂飞魄散的,那叫消亡;也可以被超度,叫往生。 人都觉得,往生是好的,是污秽们放下了魔念,往新的天地里去了。但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回不来了。 张引素的声音在安慰他:没事的,不用害怕,不会痛的。 确实,法阵中散发的清光,虽有神圣之气,但无杀意。 像母亲的手,很温柔、亲和地引着它,从这具身躯中出来,去往无苦痛之处。 柳鸷怔怔:那我就不在了。 张引素:每一个生灵,最终都会不在的。 柳鸷看了眼春衣。春衣没有催促他进入法阵,只是等候在侧。李眠已经离开了,这里的事情,他不再管。 过了许久,柳鸷合上双眼:那你不会忘记我吧? 张引素的残魂说,那你在我手心刻个名字吧。 等我醒了,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忘记多少事……只要看见这个名字,就会想起你。 他忘记柳鸷是怎么回答的,甚至怀疑自己根本没有听见回答——仿佛从很深的水中急速浮起,它走了,而他回来了。 - 春衣回宫,说明了超度已毕。李眠批完今天的公文,没有留臣子说话,也没去见李镛,回了冷宫的住处。 这段时日,叔侄都放下了多年来的争锋相对,从未有过如此的和平相处。没有争执,没有少年御皇崩溃的大叫,没有摄政王的训斥……一切似乎回到了某种原点,当年先皇托孤,李镛还年幼无措时,对他的全然依赖。 后面的那几天,李眠没有让任何人进入宫室打扰自己。他花了几天来休息,将从未睡足的觉一口气睡饱。除了吃饭和睡觉,不考虑其他任何的事。 就这样过了几日,他才让人去请李镛。那是个午后,宫人们准备了一些茶点,摆在春水台。 李眠:张引素被送往楚山,这几年,你可先依靠春衣国师。 李眠:柳相年迈,让他赋闲吧。 李镛总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心里不安,什么都吃不下;那人让他用些茶点,听自己弹琵琶。 李眠:你小的时候,我就很担心你。很温柔、优柔的孩子,有些小聪明,可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李眠:就一直在担心,一直想替你把所有暗处的恶事做了。后来又觉得该狠狠心,逼你自己做……我忘了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性情了。 李镛:你觉得吾的性情,是好还是坏? 李眠:是庸。 可是有的时候,庸而善的人,更能抵达海晏河清。只要他坚持自己是对的,坚持这种庸而善。 李眠说,你长大了,李镛。叔父该走了,我走后,你就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了。 他口角有鲜血淌下,殷红流过素白面容,带着几分恬静和释怀。 李眠困了。 - 从那水中急剧浮上、浮出水面的霎那,张引素想看自己的手心—— 可他却没法把手抬起来。 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动弹不得,毕竟昏睡了数年,形容憔悴;负责照顾他的是个小道生,正靠着门口打瞌睡,见里面的人醒了,呆滞地回头,盯着他看了许久。 然后,小孩就像见了鬼一样,尖叫着去找掌门。 张引素昏睡了四年。四年里,好像发生了许多大事,又好像完全没有变化。 包括他的掌心——手心里什么都没有,不知是柳鸷没有刻,还是伤痕早已好了。 醒来后,李镛的使者就送来了文书和玉印,是个很好的位置,御皇近臣,前途无量。至于春衣,四年内也触及了大半的朝堂。 等他身子好些了,春衣也来看过他。没聊正事,聊了会儿最近时兴的琴曲。 但都不如阿泛的琴,算了,也不必再提。 赦威道的车马送他下山回府。经过柳府时,府邸已破败,柳相在去年病逝。 张引素想了想,让人停车,自己拄着手杖下了车。昏睡多年,身体还很虚弱,光是从马车走到府门都有些难受。他在柳府门口往内望,不知是不是错觉,胸口那枚紫雷花钱微微烫了起来。 那年超度,柳鸷已往生,无苦无痛。或许只是残留在府内的污秽之气尚未散去,引发圣物的反应。 张引素循着记忆走在蓬草间,向北楼而去。那栋楼愈发残破,仍旧鬼气森森。 可就在他迈出下一步的时候,突然,脚踝被什么勾了一下,整个人都摔了下去——但抓着他脚踝的力量将他提了起来,一阵欢欣鼓舞…… 柳鸷:想不到吧!我没走! 那团黑影窝在一堆碎碎的骸骨上,几年不见,愈发的巨大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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