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宁扶着车后座,不利索地爬上来坐好。 江隐骑车带他到最近的药店去。买消毒酒精和止血带的时候,江隐给同学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有事,会晚点到约定地点。 他买好东西,陆先宁坐在药店的椅子上,药剂员拿过东西给陆先宁清理伤口。 江隐问他:“有手机吗?” 陆先宁点头:“有。” “给你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来接。” “我爸爸在工作,不在家。” 江隐说:“忙就不管自家小孩被欺负吗?” 陆先宁问:“哥哥,你是说刚才那几个人吗?他们没欺负我,就是找我要钱。我今天没给,他们才要打我。” 江隐和药剂员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 江隐勉强耐心地:“他们这叫勒索。” 陆先宁“哦”一声:“好吧,我还以为我在救济他们呢。毕竟他们好穷,好像也没在上学。” 江隐都快无语了,他懒得和没常识的小孩子废话:“你和家里人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让大人解决。” 陆先宁又“哦”一声。江隐还有事,准备走了,陆先宁忙叫住他:“哥哥,我把药钱给你。” “不用。” 陆先宁的腿上清理包扎好了,他努力站起来追了几步:“哥哥!你是淮山大学的学生吗?” 江隐答:“是。” 然后他就离开了。 后来陆先宁依照江隐的指示和他爸打了电话,把所有事情告诉了他爸。 他原本不想说。他不觉得这是很大的事情,也没觉得自己被欺负。 重要的是,爸爸和妈妈离婚了。他和爸爸一起住,爸爸很忙,也有很多的烦恼,他喜欢逗爸爸开心,不想再让爸爸心烦。
第10章 陆先宁清醒过来时,正躺在医院门诊室里的床上,鼻子插着氧。 他发呆看墙顶,抬手拔了氧管,关掉氧气湿化瓶的调节阀,从床上坐起来。他的一边裤子卷起,膝盖包着纱布。 听到动静,江隐和医生从屏风外走进来。江隐给他看手里的助听器,之前他的助听器飞进草坪里,江隐不知什么时候取回来的,已经擦干净了。 陆先宁接过助听器戴上,开机摆弄一会儿,始终听不清外界的声音。 陆先宁抬头望着江隐:“好像摔坏了。” 医生对江隐说:“关节碰撞疼痛导致的晕厥。他营养不太好,回家得给他补补。” 江隐点头。他示意陆先宁下来,陆先宁慢吞吞滑下床,跟在江隐身边,离开了医院。 他膝盖疼,走得一瘸一拐。江隐走在他旁边,两人穿过来去匆匆的人群,到医院大门前,江隐停下来,抬手让他停下。 陆先宁扶着扶手站住,江隐转身离开,去停车场取车。 医院里来来往往嘈杂的声音,像电视里接收不到信号的雪花刺啦声,划过陆先宁的耳膜。模糊不规律的波谱跃动,总令陆先宁如置身陌生的世界。 世界只有他孤独的一个人。 他看着江隐的车开过来,挪过去上车。 陆先宁想起江隐应该是在去工作的路上碰到了自己,现在大概是还没吃午饭的。 车开到宋竹柏住的地方,江隐把车停好,陆先宁自己开门下车。他的腿没法伸直,走了两步路,疼得走不动了。 江隐到他面前,半跪下去,让他趴到自己背上。他的动作自然,陆先宁愣了一下,小心地趴到江隐的背上。 江隐背着他站起身,陆先宁低头看着自己轻晃的脚,又忍不住看一眼江隐的侧脸。 宋竹柏过来给他们开门。他提前接到江隐的电话,开门见江隐背着陆先宁进来,表情一瞬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陆先宁被放到沙发上,宋竹柏过来坐他旁边,把手机打的字给他看:[江隐说你还没吃饭,我买了菜,正在做饭。] 陆先宁问:“学长留下来吃饭吗?” 宋竹柏点头。他起身去厨房继续做饭,江隐过来把手机给他看,屏幕上显示他的助听器品牌,下面是国内代理检验中心的联系电话。 陆先宁点点头,把自己助听器的型号、使用年限和摔坏后的问题打在手机上给江隐看。江隐看过后,拨通检验中心的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 检验中心说大概是内部零件摔出了毛病,还是先送来看看,如果中心无法修理,就只能寄到厂家去修理了。 江隐问:“如果要送回厂家修理,需要多久?” 对方答:“一般需要半个月,快的话也要十天。” 江隐皱眉:“这么久?” “这个助听器是老型号了,返厂修理还不一定能找到适配的零件。而且也用了快五年,说实在的,已经到开始老化的阶段了。您要是不想等太久,也可以来我们这里配一个新的。” 江隐问陆先宁:[要买新的吗?修理可能需要半个月。] 陆先宁看他手机上的字,摇头。 “我这个助听器寿命还挺长的,可以让他们修好吗?我可以等。”陆先宁说:“这是爸爸给我买的。” 江隐顿了一下,继续与检验中心打电话去了。 宋竹柏简单做了顿饭,陆先宁肚子饿了,埋头吃饭。他大概知道江隐和宋竹柏一直在交谈,只不知具体内容是什么。宋竹柏时而注意他的进餐情况,给他夹菜到碗里,宛如在对待一个小朋友。 宋竹柏给陆先宁看手机:[吃完饭后江隐会把你的助听器送去检验中心修理。] 陆先宁:“不用啦,我自己送去吧。我也不是全听不见,一个人出门没问题的。” 宋竹柏对他摆摆手:[没关系,江隐要去公司,顺路给你送过去。只是之后你会有很多天用不了助听器,这样没关系吗?] 陆先宁比了个OK的手势。江隐吃完饭就准备出门,陆先宁跟上去:“学长,谢谢你。” 江隐换好鞋,站在玄关处看他一眼,微一点头,与宋竹柏说过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陆先宁和宋竹柏一起收拾好碗筷,趴在客厅矮几上用平板电脑打字交流。 宋竹柏:[刚才江隐让我这段时间照顾好你。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关心你却不说。] 陆先宁:[我知道,学长很善良,他其实很有耐心,但我总是惹他生气。] 宋竹柏想了想,打字:[我突然想起来他高中时候的事。] [什么?] [江隐一直很受欢迎,有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主动追求他,但他直接拒绝了,那女孩被他气到转学,导致后来都没有人敢公开喜欢他。] [学长太冷酷了吧!] [他就是个大直男,只知道念书和赚钱。] 陆先宁心想赚钱赚钱,只想着挣钱,摒弃了与家人朋友相处的时间,独自一人的时候,真的不会感到孤独吗? 江隐这样,他爸也这样。 然而陆先宁又想,他会感到如此的不满和落寞,是因为独自一人的最终也只是他而已。 无论是小时候日复一日趴在窗边呆呆望着院子,默数爸爸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还是长大以后竭力想要追在江隐身边,却总是只能看着江隐离去的背影。 他知道他所追求的是兀自的发光体,他们都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光彩夺目地前进,只有他一味地试图让光落一些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不如此索取,他就是灰扑扑没精打采的一颗石头。 感到孤独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陆先宁把被小混混勒索钱财的事情告诉陆胤的时候,陆胤不在裕市。他电话指示秘书将陆先宁从药店接回家,乘坐飞机赶回裕市,见到了腿上绑着绷带的陆先宁。秘书已带陆先宁去医院做过了身体检查,确认无碍后把小孩送回了家。 陆胤没有为这件事责骂陆先宁,当然他不会因为任何事这么做。陆胤脾气冷硬,固执,英俊的脸上少有笑容。但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他永远给予超出任何人的耐心。无论再如何恼火愤怒,也不会在陆先宁面前发脾气。 陆先宁的母亲曾说陆胤太宠他儿子了,就算全世界都错,他的儿子都不会错。 陆胤去学校找校长,叫了警察,找出那几个找陆先宁要钱的混混,以及把陆先宁家里有钱的事情告诉这几个混混的学生。 学生被家长提到陆家登门道歉,在学校公开又道了歉,没过多久,学生便转学了。再后来陆先宁再也没见过那几个混混。 老师把陆先宁安排到和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同桌,问陆先宁平时有没有什么烦恼,带着陆先宁去食堂给他打饭,考试前额外帮他补习,上课的时候都更多叫陆先宁的名字,笑眯眯地与他互动。 可陆先宁不想和坐在第一排,不想补习,不想上课被点起来回答问题。大家都避着他,学校里有人说他家里有权有势,仗势欺人,手段不干净。 陆先宁都听到了,但他不在乎。 他像他独断的父亲,也像他不屑一顾的母亲。陆先宁对陆胤说想出学校玩,淮山附中是半封闭式管理,陆胤给陆先宁办了外出证,陆先宁想什么时候出学校都可以。 陆先宁很轻松地打听到了江隐的名字。他的表哥梁策也在淮山大学念书,他只是和梁策简单描述了外貌和气质,梁策就报出了江隐这两个字。 “淮山的大名人啊。”梁策笑着说:“我们家宁宁也被江美人迷倒了?” 梁策玩世不恭,百无禁忌,无论男女,只要长得好看,他都爱撩几句。陆先宁想再找机会和江隐见面,梁策没有拒绝为他帮忙,但却留下了一句话。 “宁宁,你可以对他好奇,但我得告诉你,你们不适合在一起,连做朋友都不。” 后来陆先宁想,梁策是对的。 可惜,[不适合就不要勉强]这种道理,他明白得太晚。在他从小到大的观念里,他都是执着于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而不是适合亦或不适合。 结果一切就变成了现在的如鲠在喉。
第11章 陆先宁没了助听器也无所谓,依旧吃喝玩乐睡大觉。他画设计图画得很慢,其余时间大多在睡觉,走神,乱七八糟地涂涂画画。 下午他才勉强从懒洋洋神游的状态中抽出来,出门和宋大奖遛弯。宋竹柏担心他没有戴助听器出门不安全,但陆先宁只说没关系,一点都不影响。 陆先宁穿上蓬松的外套,牵着宋大奖出门。自从陆先宁没了助听器,大奖似乎也神奇地感受到了点什么,出门后不再欢脱地到处跑,只乖乖跟在陆先宁脚边,时而抬头望他。 “大奖好乖啊。” 陆先宁抱着黑白的牧羊犬倒在草地上,摸摸狗头:“你的听力比我好多了,待会儿你带我走吧?” 宋大奖睁着圆溜的黑眼睛望着他。陆先宁翻身平躺,望着天空中安静漂移的云。午后的公园静谧,树叶被阳光照成金色,风吹过他的耳朵,只带来细微飘忽的音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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