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道不明,祈妄这样抱着他的这一刻,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伦敦唐人街的街头。 他想,如果那一天他跟祈妄同时出现在街道的对面,那该是什么场景。 他想得自己心都痛了,微微叹了口气,说,“丢不丢人啊你。” 他也说不出温柔的安慰了。 太多年的等待磨去了他曾经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 可是在这一刻,他好像已经没有那么想看见祈妄的痛苦了。 他们重逢后,他久久无法释怀,好像要祈妄痛苦来作他血肉的养分。 可是真的在一起了。 他却又觉得也不过如此。 祈妄痛苦的时候,他居然还是和八年前一样,会想让这个人笑起来。 他又拍了拍祈妄,“回去吧。” . 开车回了公寓,祈妄跟着喻年上了楼,刚一进门,他就把喻年压在门上吻了下去。 窗外的城市还灯火明亮。 十六层的高楼,四下安静无声,室内还没有开灯,昏暗朦胧,只有喻年的眼睛是亮的。 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很重。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只是一个对视,又吻在了一起。 做完两次,喻年被祈妄抱着去洗澡,但是回了床上他也还是没有睡意。 他在床头灯下翻阅着一本地理杂志,当作催眠。最近他的睡眠好多了,已经在试着不吃安眠药了。 而祈妄也没有丝毫困意,直勾勾地望着他。 “你看我干嘛?”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祈妄也说不清自己想做什么。 他攥着喻年的手。 这段时间的碎片流水一样从他脑海里经过。 他突然哑着嗓子对喻年说,“我能不能不当你的床伴了?” 喻年翻着书页的手一顿,看了祈妄一眼。 “什么意思?” 祈妄闭了闭眼,他的轮廓在灯光下深邃分明,像造物主所偏爱的造物。 他说,“我变得贪心了,之前只想能陪在你身边就好,可等真的跟你在一起了,触碰到你,却生出了更多欲望,想跟你一直这样走下去。” 他重新睁开了眼睛,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问喻年,“我能不能反悔一次,我还是……”他紧抿着嘴唇,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峰,脸色甚至有些苍白,艰难地说完了这句话,“我还是想真正地追求你。” 喻年的手指彻底僵住了。 他转过头望着祈妄,短短的几秒内,他脑海里涌出了万千思绪。 但最终,他只是轻声笑了一下,问道,“你之前不是还想退位让贤吗,等我什么时候有了真爱,你就会立刻退出。” “……我做不到。” 祈妄语气里有一分颓然。 “我高估了自己,我没有这样的胸怀,我还是跟以前一样自私,狭隘,拥有了就不想放开。” 他当初跟喻年说先谈一个月的实习期恋爱,心里也想着也许一个月后就能平静道别。 可最后他也没做到。 他恨不得把喻年长长久久地锁在身边。 最好谁也看不到,谁也不能跟他抢。 喻年把书又翻过了一页,垂着眼,像是漫不经心,“再说吧,我考虑考虑。”
第65章 铁树开花 时间一晃就到了1月底,离新年只有十来天。 祈妄要飞去法国,喻年本来不想送,两个人又不是恩爱伴侣,实在用不上这样黏糊关切。 更何况祈妄自己有司机有专车,实在是用不上他来操心。 可是他最后却还是开着车出现在了航站楼,副驾驶上坐着祈妄。 祈妄今天穿了一件廓形的宽松外套,手上搭着一条被保管精心但也看得出有些年份的旧围巾。 就是喻年当初送的生日礼物。 这条围巾在如今的祈妄身上已经不太衬了,可他走南到北,总还是会戴在身上.。 “我到了会跟你说的。”祈妄的手搭在车门上,却迟迟没有下去。 大抵人总是贪婪的,没有与喻年碰面的八年,他也一样熬过来了。 可是如今不过重逢了短短两三个月,曾经的冷静,理智,却都碎成了轻飘飘齑粉,只是短暂的分隔,都让他骨头发麻,像中了蛊毒一样难熬。 但他留下也一样是分别。 几天以后,喻年就要跟哥哥姐姐汇合,坐上私人飞机去喻心梨名下位于加勒比海的私人岛屿度假。 他们一家准备在岛上疗养身心,度过春节。 想起喻心梨跟裴照,祈妄的心口止不住往下一沉。 他答应过裴照和喻心梨远走他乡,如今他却毁约,而他如果想跟喻年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家人又是一道不得不趟过去的坎。 他无父无母,曾经的家庭如今只剩下他自己,唯一亲密的人也只有曾南岳,可曾南岳自己就是个浪子,绝对不会来干涉他。 可喻年跟他不一样。 但他现在脑海里掠过的种种,都无法诉与喻年。 祈妄没再细思,只是又低声道,“我初五以后就回来。” “嗯。” 喻年微微垂下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反而看了一眼时间,催促道,“你的飞机要安检了吧,别误了时间。” 祈妄心头涌起淡淡的失望,面上却没有流露分毫,只是微微颔首,“好。” 他推开了车门,随身只有一只18存的牛皮铜锁扣皮箱。 临走前,他却又俯下身,一只手扣住喻年的后脑勺,嘴唇贴上了喻年的嘴唇。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提前说新年快乐。”他说。 喻年从车内望着祈妄走远。 从送祈妄来飞机场开始,他一直很平静,似乎祈妄的离开不值一提,远不会在他生活中掀起波澜。 可是眼看着祈妄消失,他的肩膀却开始微微发抖,手指尖也逐渐冰凉,这股凉意顺着经脉一路攀爬,漫上他全身,明明是在温暖的车内,却像如坠冰窟。 很多很多年以前。 祈妄也是这样离开他的生活的。 他没有亲眼见证祈妄与他的分别,可是却看见了那一段模糊的录像。 他所爱的那个人背上行囊,登上了列车,此后便如一场春日的烟雾,轻飘飘地来过,又轻飘飘地散去,什么也没给他留下。 如今祈妄又从他眼前消失了。 喻年双眼放空地看着前方,眼前一片昏暗,太阳穴隐隐发痛,好不容易平静的精神像是又要崩溃,要把他带回最绝望的那几年。 其实刚刚在祈妄推门而出的瞬间,他差一点就想要抓住祈妄的手,说“别走。” 可他不能。 理智阻止了他。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像当年在电话里一样痛哭流涕,乞求爱人留下。 成长的代价就是学会了瞻前顾后,佯装无事。 喻年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他又往入口处看了一眼,那里可是入口完全没有祈妄的身影了。 他没再耽搁,点火,发动汽车,离开了机场。 . 祈妄降落在法国机场已经是十三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法国这时候还是傍晚五点多。 他下了飞机,先给喻年发了条消息,然后才找到了曾南岳派来接他的车辆。 司机是法国当地人,叫NOAH,三十来岁,有一头柔软的棕色头发,笑起来很开朗,会中法双语,但是中文稍稍有些生硬。 他跟在曾南岳身边也快十年了,跟祈妄也很熟悉,所以不像其他工作人员一样拘谨,热情洋溢地跟祈妄打招呼,“又见面了,LIDIO。” Lidio是祈妄的英文名,曾南岳给取的,他自己根本不在意,名字对他来说只是个代号,并无归属。 但他当年刚刚在艺术界展露头角的时候,就是以这个作为签名,一直到他名声大噪,祈妄这个名字才为人所熟知。 祈妄“嗯”了一声,也向NOAH问了一声好。 在开车去曾南岳的别墅的路上,祈妄望着窗外的景色,路边咖啡馆林立,红霞像流淌的颜料,泼洒在尖尖的房顶上和永远温柔浪漫的塞纳河畔,街头的艺人随性地在弹着吉他唱歌,整个城市就像海明威说的,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喻年回复了他的消息,却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知道了。” 祈妄的手指摩挲着手机表面,他明白喻年并没有想与他深聊的意思。 倒是Noah一路都在絮絮叨叨,中法两种语言随时切换,驱赶走了车内的沉闷。 等车停在了曾南岳的家门口,Noah去后备箱把祈妄的行李拿下来,就准备离开了。 但他又热情地跟祈妄拥抱了一下,“真开心见到你。” 祈妄也习惯了他的热情,心平气和。 当初他跟曾南岳来法国度假才22,遇上Noah这种自来熟又没有边界感的人,每次都提前躲开,十分不给面子。 可是现在五年过去,他居然也适应了。 “我也很高兴,”他平静地说道,从箱子里拿出一份伴手礼,“马上就要是中国的新年了,这是带给你太太的礼物。” 里面是一套丝巾和紫砂壶。 Noah大笑,“谢了。” 祈妄独自登上了黑色的台阶,按响了门铃。 片刻后,大门往内打开,一个精神奕奕的老先生走出来,穿着白色的衬衣,颜色鲜亮的马甲,手里还拿着个烟斗,一头的白发修剪整齐,眼眸并不老态,反而明亮平静。 祈妄直到此刻,才露出来放松真心的笑容。 “老师。” 他带着一身窗外的寒风,拎着自己的行李,风尘仆仆地站在这座三层小别墅的台阶上。 然他得到了一个属于长辈的拥抱。 “臭小子,”曾南岳声音沙哑,“漂了一大圈,终于知道回家了。” 祈妄笑了笑,拎起行李箱跟着曾南岳进了门。 他把大衣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 这几天曾南岳给家中的服务人员放了假,屋子内只有他们两人。 曾南岳托着烟斗,上下打量着祈妄,像是在检验自己的作品,目光严苛。 但到最后,他满意地点点头,评价道,“精气神还不错,看来在外面没有亏待自己。” 祈妄熟悉地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 热红茶从咽喉滚入肺部,驱散了一路的疲惫,祈妄回到熟悉的住所内,精神放松下来,气质都慵懒了几分,不再是紧绷如岩石。 他淡淡道,“都说了我有好好照顾自己。” 曾南岳嗤了一声。 他也在祈妄对面坐下,像每一个闲话家常的长辈,“晚上吃什么,我给厨师放假,咱们要不出去吃,要不你做。” 祈妄调侃地看着自己老师,“学生刚落地就让做饭,是不是太剥削了一点。” “得了吧,”曾南岳嫌弃地看他一眼,“你不就是飞机上睡了一觉,别说得像是穿行了一整个热带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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