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颂站在门口没进来,见沈光霁和徐远川像还有话没说完,抬手用指节在打开的门上敲了敲,故意大声打断他们:“走吧?我亲爱的男朋友,再不快点该堵车了。” 徐远川听见这句“男朋友”,一些乱七八糟的恶毒想法又直往外冒。 “你能去跟别人谈恋爱,我就不能出去走一走?”徐远川说话时手还放在沈光霁的风衣口袋里,用力抓着自己的手机,“有你这么过分的吗?别人脚踏两条船好歹还知道见这个藏那个,你呢?你当着我的面就要跟他走,你不知道这种情况把我锁在这儿很可能会发生意外吗?” “意外?”沈光霁牢牢握着徐远川的手腕,沉声问:“怎么,你这种人也会自杀吗?” 徐远川并不在意所谓的“这种人”具体指的是哪种人,时间紧迫,只想把该演的戏演完,“他叫你男朋友,你去他家吃团圆饭,把我锁在他以前住过的地方,就这样还指望我高高兴兴等着你回家吗,你会不会换位思考的啊?我只是想出去,为什么不可以?”即兴台词念到最后两句,徐远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眼神也跟着变了,但并不是在生气,倒像在期待什么。 果然,唐颂听见了他的话,走进来拉沈光霁的胳膊,笑道:“你这么逼一个小孩干什么?人家想出去就出去呗,你也得走了。” 沈光霁没有反应。 徐远川的目光垂下来,看着沈光霁用力到青筋明显的手背,心里在想这血管线条真好看,很适合扎针,得找个时间画下来,嘴上却说:“你这么不愿意放我走,那我可以一直留下吗?我不去学校了,你点头就行,我真的敢。” 这句其实是真心话,偏偏沈光霁又松了力道,刚好够徐远川把手抽出来。 “我的天啊,你们是刚开始谈恋爱吗?这么难舍难分。”唐颂的语气又和之前一样故意夸张,他半眯着眼睛看了徐远川一眼,说:“果然还是年轻好啊,我们十几年前刚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现在都没激情了。” “你那不是没激情了。”徐远川冲唐颂笑了笑,同样笑到半眯着眼睛,像在看门口的垃圾,“那是说明我一出现你就什么都不是,你们在一起八辈子都多余。” 唐颂正要反驳,沈光霁就把徐远川的手机拿回来,拨通了自己的号码,说:“保持通话,不许挂断。” 声音轻得像刚睡醒。 徐远川低头看重新回到自己手里的手机,沈光霁已经按了接听,他突然有点茫然,目光愣愣的,半天没下一步动作。 原因很简单,沈光霁刚才那句话太温柔,像被爱了。 然而事实上徐远川不爱沉浸在错觉里,只享受到门关上为止,然后他也紧跟着出了门,只不过这次大概率是沈光霁估算错误,他完全没有跟在沈光霁后面的打算,说要出去走一走,就真的是去走一走。 当然是有目的性的,他问了一路,想知道哪里能买到气球。 街上卖的气球大多是氢气球,他不是那种会想到安全起见死活只买氦气球的人,能飞起来就行,飞到他的目的地之后爆炸都无所谓,这种爆炸要是能伤害到沈光霁他才会笑死。所以首先找了一条热闹的街,想看看能不能偶遇一个抓着一大把气球的人。 事情进展得不是很顺利,冬天的傍晚已经快要天黑,只是徐远川不习惯失望,一旦有明确的目的,他可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路找到筋疲力尽,然后随地躺下睡一觉,手机握紧了就行,其它没有担心被偷的东西。 这么想着,他就把沈光霁的电话挂了。 没电怎么办呢,到时还要给沈光霁打电话的,九楼那么高,靠喊太累了。 冬天实在麻烦,天黑得快,气球也出现得少,徐远川甚至想直接去买点氢气算了,找个地方打打气,反正他的根本目的不是气球本身,只是需要能飞起来的东西。于是一路上对陌生人的问话从“您好,请问您知道哪儿有卖氢气球的吗”逐渐精简到“哪儿卖气球”,精简后得到的答案是“超市里不就有吗”,秉持着多听人劝的美好品德,徐远川就近找了个商场。 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架遥控飞机。 都一样吧,他想,能飞就行。 这时手机在衣兜里振动,徐远川拿出来看,果然是沈光霁打来的。可惜电量只剩百分之三十,他不想浪费在编谎话哄人上,挂断以后干脆关机了。 沈光霁打不通徐远川的电话,一整晚都心不在焉,唐颂妈妈看出来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按下免提,再次给徐远川打电话。系统提示“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尽管内心毫无波澜,但他眼里的担心浓重得像能具象化,直直掉出来,把手机屏幕都砸烂。 “他还没回学校,只是心情很不好,所以没有一起来。”沈光霁说:“电话突然打不通了,我有点担心。” 和预料中一样,唐颂妈妈连忙催沈光霁回家,“那快回去看看,别出什么事情。这孩子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心思肯定敏感,越是逢年过节的,越不应该让他一个人待着。” 一旁的唐颂拦住沈光霁,无奈道:“怎么会啊?我们出门前他还好好的啊。” 唐颂妈妈却叹了口气望向他,“你还不是那个年纪最让我担心,我出门的时候你还...算了,不说这个。”她摆摆手,“你就在家陪我好好吃饭吧,车钥匙给光霁,让他先回去。” 没说完的话,是“我出门的时候你还好好的,一转头人就到了病床上”。 那年唐颂闹着要跟沈光霁在一起,不被允许,他晚上就把浴缸放满水,整个人躺进去,不知道躺了多久,只知道挣扎的样子狼狈极了,好在自己看不见,事后也没人给他具体描述,醒来就在医院了,也终于跟沈光霁“在一起”。 沈光霁没有把车开很快,他始终认为,徐远川不会离家太远,很可能就在小区附近等着他回来,这种事情已经很常见了,总之心跳平稳,没在担心什么。 直到把车停好,缓步走到楼下,还是没等来一个突然出现的徐远川,这才浮现了点久违又让人讨厌的失落感。 电梯从一到九,快速上升,中途没有停下来,沈光霁只能顺利地插进钥匙打开家门,一个人走进去,没有一盏灯亮着。 徐远川不在,同时房间里那个锁着徐远川身份证的抽屉被砸坏了,毫无美感的坏,整个锁芯都被拆了,混着一地木屑,就这么躺在地上,保留丑陋的残局。 与此同时,唐颂在家放下了筷子,学着沈光霁之前的模样,装出满眼的担忧,慌张地说:“光霁应该早就到家了,现在都没打个电话报平安,要不然我还是过去看看,假如真出了什么事也能帮得上忙。” 徐远川方向感好,走过一次的路就不会忘,回去不需要导航,但他稍微耽误了点时间,刚才在超市忘记买纸和笔,又不知道附近哪里还有地方能买,只好在路边借用了一下店家的。 一家正准备早点打烊回家吃汤圆的烧烤摊,徐远川举着一架遥控飞机,冲正在往推车上放塑料凳子的老板说:“我看见您刚才在算账,那个纸能不能给我一张?” 好说歹说,终于是要来一点。 今日计划都完成了,徐远川回家的步子都轻快不少。 进了小区走到楼下,徐远川才开始试着操作这架飞机,上手很快,飞两圈就稳了。于是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手机开机,给沈光霁打电话,一拨通就把手机也放在地上,操纵飞机飞到九楼的窗口,让它在那里缓慢盘旋。 电话很快就接通,沈光霁和往常一样不说话。 手机毕竟在地上,徐远川只好大声说:“老师!快去你房间!” 沈光霁仍是沉默。 徐远川耐心解释:“给你看个东西,你去房间打开窗户,我等你!” 沈光霁大概也有一丝好奇,不然不会那么快就把窗户打开。 一打开,就看见一架两个巴掌大的直升机稳稳停在面前,深红色的,和天黑不搭。直升机上还挂着一只纸飞机,小到沈光霁拿起它只需要用两根手指。 徐远川看见沈光霁拿到纸飞机了,就让遥控飞机飞进窗口,然后直接长按关机,当一次性的,不打算要了。 他把手柄放下,捡起地上的手机,站起来对着窗边的沈光霁用力挥手。 沈光霁根本留意不到徐远川的动作,只是刚好向下望的时候看见了。他也把手机放回耳边,听见徐远川说:“老师,你记不记得我以前每天都往你房间扔纸飞机,没有一次飞进去。” 他听起来很高兴,“总算飞进去一次,这还是九楼,比之前高得多了。” 沈光霁下意识皱起眉,恍惚想起来前两年,偶然在宿舍走廊看见楼下的徐远川捡起一只地上的纸飞机,然后抬手,结果想要往上飞的时候刚好跟沈光霁对视,他完全不心虚,也不紧张,扬了扬手里的纸飞机,笑道:情书,给你的。 “我本来想买个气球的。”徐远川从衣兜里掏出来一捆风筝线,“线都买好了,想接在气球上,飘上去给你,可是我没买到气球。” 沈光霁看了一眼纸飞机,实在太小了,兴许把纸摊开都不及半个巴掌大。 “老师,我骗你了。”徐远川说:“我回西城的车是今天晚上出发,明天早上到而已,我会再来找你,这次就先再见吧。” 话一说完就挂断了,人也跟着转身走,手柄还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想要了,还是忘了捡。 沈光霁把手里的纸飞机拆开,是一张沾着一点油污的纸,并不完整,看起来像在什么地方撕下来的一个角,笔芯也快没墨了,三个字写得深深浅浅。 一如既往,是“我爱你”。 他再次低头,楼下只有一个遥控手柄。 徐远川往小区外面走,中途看见个熟悉的人影,他停下来待对方走近,果然是唐颂。 有点意料之外,他不上楼的理由其实有一部分是以为唐颂现在也在家里。 “哟。”唐颂打了声招呼。 徐远川双手插在衣兜里,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握着风筝线,在想,这是陈风给他买的手机,不能弄坏了,另外还有张身份证,一会儿还得用,但风筝线为什么没跟手柄一起放下呢,难道说是命中注定。 “怎么走了?”唐颂问:“不跟你心爱的沈老师共度良宵吗?” 徐远川反问他:“你有事儿吗?” 唐颂笑道:“你之前说我什么都不是,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得给你个解释。” 他说:“你知道沈光霁为什么对谁都默认我跟他在一起吗?因为我们互相知道对方的秘密,每一个秘密都能成为把柄。”他靠近徐远川,距离近到能在黑夜里看清徐远川眼睛里的亮光,“我早就不喜欢他了,所以你尽管跟他在一起,我不会吃醋嫉妒,我只会跟他纠缠一辈子。我永远都是被他承认的那个,而你呢,你才是...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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