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沈光霁见徐远川不等他了,朝着小区大门越跑越快,连忙追了几步。 徐远川回头道:“跟我来!” 他一路跑出小区,在空荡荡的马路中间蹲下来系鞋带,路灯打在雪地上,照得身上更亮了,像披着一层冷光。 沈光霁终于追上来,给他把跑到背后的围巾拨回胸前。 鞋带系紧了,徐远川站起来原地蹦了两下,觉得差不多了,就又开始跑。像只兔子,沈光霁根本来不及阻拦。 好在这次没跑太远,脚步停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 沈光霁叹了口气,缓步跟上去。 手套和帽子是他上周给徐远川买的,放在衣柜里,一直没拿出来用,现在用上了,但他自己没有,羽绒服的帽子太大,走两步就掉下来,他有点后悔出门前依了徐远川说的不要带伞。 “公交车六点半才运行,到这里至少七点,现在凌晨四点多,你准备等它三小时吗?” 徐远川答非所问:“老师,你今天特别温柔,好像很愿意和我说话。” 他每次一说这样的话,沈光霁就立即沉默,所以他并不打算把这当话题,说完就翻篇了,抬手指着站牌上的字,道:“我刚才找到一个地方,叫幸福路,你去过吗?” 沈光霁摇头。 徐远川就笑得更开心了,“那我们就去幸福路,看看那里有没有幸福。” “四站路,你要走着去吗?雪很大。” “跑着去,跑着去你就不会冷了。” 徐远川分给沈光霁一只手套,连接着两只手套的绳子不算太长,他们往前跑,距离最远的时候,也只有这根绳子这么长,脚下的影子中间也有一条线,虚虚实实、摇摇晃晃。 沈光霁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前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太无趣,才跟岛屿老板一起去骑车,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时候,觉得格外轻松自在,可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做过其它能拥有类似感受的事情了。 今天倒也有风从耳边吹过,他形容不好现在的感受,很冷,冷到想立刻掉头回家,可同时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徐远川并不是一直在跑,他时不时会停下来,在雪地上踩一个简单的图案,或者写他们的名字,还说:“霁字的笔画太多,就写光和川吧。” 于是空无一人的街道,并不算厚的雪上,每隔一段路,地上就会有一个大大的“光川”,没过多久,它们就会被雪覆盖,一路上都没遇见第三个行人,所以“光川”的存在就只有他们两知道。 “向东五百米。”徐远川关掉导航,“再左转,就是幸福路。” 还没到地方,他就已经觉得幸福了,因为沈光霁陪着他,在这样一个南方的大雪天,还是大年初一的凌晨。 靠近幸福路,路上就有车了。 天色还没亮起来,车都开得很慢,每一道车灯打过来,徐远川就晃一晃戴着手套的那只手,沈光霁感觉到绳子扯动,就会转头看他,但他也没有话要说,只是想跟沈光霁对视一眼,车灯的光刚好够他看仔细。 终于走到幸福路的指示牌下,发现这里是一个公园,公园里面有许多掉光叶子的银杏树。光线太暗的缘故,两排银杏树中间的路灰蒙蒙的,不见尽头,看上去像通往另一个次元。 这里也属于老城区,附近都是老房子,最高只有五六层,但这些房子的窗户都很好看,窗框涂着一层红色的漆,春天适合在窗台上摆一些艳丽的盆栽。 “老师,去那里看看。”徐远川指指公园里那条银杏树下的小路,“说不定走到头会有奇迹。” 沈光霁忍不住问:“你想看到什么奇迹?” 徐远川说:“你开心啊。” 说是要走完这条路,结果徐远川中途总被别的地方吸引注意力,看见滑梯要过去玩一玩,看见秋千要过去坐一坐,根本不在乎衣服会不会湿。 两个人都没有摘手套的打算,所以沈光霁需要稍微抬起手,才能让徐远川从滑梯上上去,然后再把手放下,因为徐远川得从自己的脚印上下来。 儿童滑梯,本身就没多高,跨两步就上去了,一坐下就到了头,他不知道徐远川的快乐是从哪一秒钟获取的。不过已经没有想要阻止什么的念头了,甚至主动给徐远川推起了秋千。但没有用力,人也好,影子也好,他们都还“连接”在一起,徐远川要是飞到半空去,那他也会摔倒。 坐在秋千上,徐远川却突然有点困了。他晃晃脑袋,轻轻扯了一下手套上的绳子,说:“要不是遇见你,我就保送东大了,我想学金融,或者物理,总之不可能跟服设沾边儿。” 又是这样,没头没尾。 沈光霁没说话。 直到听见徐远川补充了一句:“都是因为你。” 听起来好沉重,他只好接住,“嗯。” “嗯,嗯什么?逗你一下还当真了。”徐远川从秋千上下来,绳子在手里打了个圈,让他不得不离沈光霁更近,“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怎么这么容易被道德绑架。” 说着又笑起来,“别皱眉,我又不后悔。” 沈光霁没再回答,沉默着走回了银杏树中间。 徐远川的酒窝却还丢不掉。他自认为对沈光霁还算了解,想要道德绑架他,前面那些只能在短期内奏效,最后面这句才是永久性的。 然而这条路走到头,并不存在奇迹,它只是非常普通的公园后门,出了公园,仍然是没有高楼的老城区。 但这里有其他的行人。 像是从附近小区跑出来看雪的,都是年轻男女,穿着厚厚的睡袄和雪地靴,用冻红的手举着手机互相拍照,夜太安静了,笑声能清晰地传到很远。 “我喜欢这里。”徐远川说:“白天应该很有生活气,我觉得你适合这样的地方。” 沈光霁问:“为什么?” 徐远川摊开手,抓住一片雪,含着笑意道:“仙子,你既然下凡了,就要走到人烟里来。” 话音落下,等了半天,还是没等到沈光霁一个笑,他只好作罢,转头凑上去在沈光霁脸上亲了一下,分不清是他的吻温度更低,还是沈光霁的脸更凉,只觉得身上的热量不太够了,控制不住发抖。 “走吧。”他拉着绳子掉头走,“回到原点就有站台。” “原点是哪。” “幸福路。” 其实公园的这一头也是幸福路,徐远川看见路标了,只是觉得这条路白走一趟,还不如回到刚才的地方。 走回公园的大门口,就可以等公交车来了。徐远川一天份的热情快消耗完了,整个人的状态就像发条玩偶只被随手转了一圈,随时都会静止。要让他重新振作很容易,毕竟只需要再转一转他的发条,只是沈光霁很犹豫,迟迟没有伸出手。 冬季昼短,快到七点钟,天还是暗沉沉的。徐远川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在站牌上吹了口气,用手指在上面画沈光霁的侧脸。 沈光霁侧过身,看着徐远川舞动的手指,流畅到好像画过千万次,突然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徐远川动作一顿,转头看沈光霁,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迷茫,“你这样问很奇怪,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不只在西大,你停留过的所有地方都有人喜欢你吧,你对每个人都这么问吗?” 沈光霁说:“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你啊。”徐远川低着头笑,“你对他们和对我不一样。” 沈光霁摇摇头,“顺序错了。” 徐远川立即领会,“啊,是我的喜欢跟别人不一样,所以你才对我不一样?”手太冷了,他放进沈光霁的外套口袋里取暖,“也是,不是所有喜欢你的人都会变成变态跟踪狂,他们应该也不会因为纸飞机飞不进你的窗户就懊恼到在楼下坐一个通宵,更不会去翻你每天早上扔掉的垃圾。”说到这里,眼睛突然亮起来,“我还有一个秘密,你不知道的。” 沈光霁露出疑问的眼神。 徐远川说:“你爱吃蓝莓,爱喝梅子酒,我把你扔掉的瓶子还有塑料盒子捡回去做了一个小夜灯,在我宿舍的床头!” 他后面还想说一句什么,大概是“下次拍给你看”或者是“下次带来送你”一类的吧,不知道,沈光霁一低头吻他,脑子就全乱了。 ---- 浅甜一下
第22章 那天清晨坐上幸福路的第一班公交,沈光霁答应徐远川,只要雪还在下,可以每天都陪徐远川去看。然而徐远川果然高估了南方的雪,或者说,果然还是沈光霁更了解南方的雪。不过徐远川没抱怨什么,他是一个在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九的抽奖活动中都能摸到谢谢惠顾的人,满心期待的雪只下了一天,算是意料之中。 于是他又每天都被沈光霁关在家里,一个人待着,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能做的事情除了画画,就是等沈光霁回家。 他始终不知道沈光霁在忙些什么,来南城之前听岛屿老板说沈光霁要自己创业,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帮忙干点杂活,谁知道送上门的苦力都没人要,半天问不出一句实话。 可一个人待在家实在太无聊了,想沈光霁想得发疯。 晚上沈光霁回来,徐远川如实告诉他自己的想念,说:“就让我跟着你吧,我一定会听话。”以防不够诚恳,还反复强调:“我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也可以不出声,只要我们的距离足够让我看到你。” 语气太真诚,沈光霁差点就信了。 脚踩在九楼之上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元宵节的夜晚。 唐颂妈妈再次邀请沈光霁去家里吃饭,还在电话中询问:小徐在吗?非常关切地说:还没回学校的话,让他一起来吧。 徐远川当然不至于让沈光霁反问“那唐颂在吗”这种蠢问题,总不可能跟唐颂妈妈说“要是他在的话,就让他死了吧”,所以他选择不去,以免又要为了沈光霁一晚上看他人眼色,虽然没有难度,但这种事做多了他会忍不住跟自己生气。 不过多少得争取一下,“那我能出去逛逛吗?你把手机给我,等你快回家了给我打电话,我就去找你。” 然而沈光霁看他的眼神很明确地在说“别他妈做梦”。 徐远川有点绝望,垂死挣扎道:“可是我明天早上就得回学校了,都没来得及看看你想要长久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我不想留遗憾。” 还是没适应这类的话,刚说完又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光霁好像已经免疫了,眼皮都没抬一下,说:“你看过了。” 徐远川说:“看的是雪。” 沈光霁道:“足够。” 徐远川很想抽他,没敢动手。 傍晚唐颂来接沈光霁,又是不提前打电话直接出现。 知道这是唐颂以前的家之后徐远川就没太多不满了,因为他想过假如他是唐颂,肯定会偷偷留一把钥匙,每天半夜跑来开门,往沈光霁的被窝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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