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压根不会影响徐远川的心情,他只是觉得衣兜里的风筝线既然还在这里,就总有它存在的道理,于是说:“你知不知道我本来很想放过你。”他也往前一步,离唐颂更近,“可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跟另一个人纠缠一辈子,对吗?我经常劝沈光霁去死,可是他不去啊,那就你吧。” 沈光霁追出来,头一回没有顾及那么多,还穿着家里的室内拖鞋。可跑出第一个拐角,看见的却是徐远川坐在唐颂身上,笑容扭曲。 或许不太对。 离近了才看清,唐颂已经呼吸不畅了,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脖子上绕着一圈透明的细绳。 看起来像罪魁祸首的徐远川已经没有勒紧绳子了,只是在欣赏唐颂此刻的神情。月光洒下来,落在他身上,侧脸裹着一层冷光。 他似乎察觉到沈光霁的存在了,微微抬起头来,眼神冷静,怎么看都是完全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半点都看不出,这是几分钟前还在用纸飞机送情书,眉眼弯弯说我爱你的人。
第23章 徐远川的票改到了隔天上午。 他原本不想走了,可是沈光霁不许,难得听见沈光霁那么大声地说“滚”,甚至用上了脏话,扯着他的头发吼“我他妈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给我惹事”,看来的确非常生气。 徐远川只好走了,但跟听不听话没关系,只是猜得出来沈光霁兴许要替他的任性行为买单,去给唐颂和唐颂的家人道歉。沈光霁那么看重体面的一个人,徐远川不想看到他低声下气。天一亮就一走了之,表面上是听了沈光霁的,实际上是他自己找到借口逃避。 他认为自己很无耻,同时又不觉得这点无耻有什么问题。他不会去想沈光霁有一定不能跟唐颂一家人撕破脸的理由,哪怕听唐颂说了他跟沈光霁之间有所谓的秘密或者把柄,那都无所谓,当下听进耳朵里,风一吹就过滤掉,所有的一切他都只会按照自己愿意接受的方式理解,比如一大清早就在跟自己说:沈光霁为了我,要独自去面对他们,以防他们不放过我,还让我逃走。 这怎么不能称之为“爱”呢。 车站人来人往,但凡有人无意间把目光掠过徐远川,都会飞速再转回来,有的远远盯着他看,有的小声议论,而工作人员直接问他:“您需要帮助吗?” 徐远川忍不住笑,笑得嘴角都疼,“报警吗?我都要走了。” “可是...” “可是外地人被家暴,南城的警察也会管吗?我在西城的时候警察可不管,因为我也不是西城人。”徐远川摆摆手,不想继续说瞎话,时间差不多了,走去检票。 坐进车里才有闲心拿手机出来照了照,打开前镜头看了一眼,自己都有点震惊。昨天晚上只是觉得疼,没想到一觉起来脸上嘴角大片青紫,左侧的眼角还肿得厉害,是被沈光霁按着脑袋在柜子上撞的。他有点佩服自己,因为这一觉睡得挺好,一夜无梦,醒来还能听见沈光霁的心跳。 昨天晚上,沈光霁把唐颂扶起来,要送他去医院,唐颂不去,执意要回家,沈光霁也不反驳,把他扶进车里,在徐远川准备跟过来时一脚把他踹开,满脸怒意,叫他滚。 车门关得很用力,徐远川摔在地上,仰头刚好跟车里的唐颂对视,姿态狼狈地看着车开远了。他想,沈光霁一定是故意这样的,故意大声吼他,唐颂就会觉得自己更重要,然后少跟他计较一点。 这么想着,心情就好了,站起来往回走,走到家门口,靠着门坐下,等沈光霁回来。 一等就到凌晨。 沈光霁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徐远川都想笑话他一句“再这样该长白头发了”,可惜没机会说。 沈光霁走过来,沉声问他:“不是让你滚吗?” 徐远川语气轻松,“留下来为我做过的事儿负责呗,我没打算让你来承担。” 话音一落就被扯着头发拽进屋子里,一头撞在柜子上,瞬间天旋地转。 没晕太久,他突然笑起来,在想,难道伤害与伤害叠加也能负负得正吗,还是偶然触发了什么成就,奖励当场送达,否则怎么眼前发黑意识逐渐抽离的时候会被沈光霁狠力的一巴掌扇醒。 可是能看清了,又开始耳鸣,听觉被屏蔽了一样,不知道屏障外的沈光霁在说什么。 看起来不是好话,干脆想象成告白的话。 沈光霁心跳剧烈,呼吸急促,目光虽然凶狠,但徐远川总觉得他想哭,神情很痛苦。所以他不笑了,也不说话,任由沈光霁把痛苦都发泄在自己身上,什么方式都无所谓,多疼都能忍住不吭声。 随便好了。 他想,又不会死。 不过这次似乎和以往不一样,沈光霁像是失控了。 他把徐远川拖进卧室,卧室里没开灯,只能借着月光勾勒彼此模糊的轮廓。 徐远川被一只有力的手掐着下颌骨,拇指按在他浅淡的伤疤上。 很奇怪,明明疤都不明显了,皮下受过伤的血肉竟然还会有痛觉,仿佛痊愈的只是表面。 徐远川努力在昏暗视线中抓紧沈光霁的身形。 完美的构图,像虔诚的信徒跪在神的脚边,甘愿将灵魂骨血都供奉。 他想,应该把上帝视角借来看看,记住现在的场景,然后画下来。哪怕他的神此刻手往下移,停在他的喉结处,用力收紧。 他完全不反抗,因为知道沈光霁不可能真的杀人。 做事不顾后果的人向来不是沈光霁,哪怕他一向对徐远川残忍。 “疯子。” 那个掐着徐远川脖子的人却红着眼睛这样说:“疯子。” 不停重复。 果然,在徐远川控制不住抬手去抓沈光霁的衣袖,手腕却因为根本使不上力而直直垂落下去的时候,沈光霁松手了,用那只徐远川喜欢触摸的粗糙手掌把他按在地上。 额角贴到冰冷地面的瞬间,徐远川听见很大一声闷响,觉得脑子里的东西全都撞散了,什么情啊爱啊,都成了一堆碎片。想吐,又挣扎不动,只好低声呢喃:“不要太过了...会把我吓跑的。” 沈光霁没有理会,一脚踩上他的背,俯身去拿他的手机。 徐远川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不在意他要做什么,吃力地睁开一只眼睛,伸手靠近沈光霁的另一条腿。他想握住沈光霁的脚踝,或者抓住沈光霁的裤腿,怎样都好,总之是要触碰到什么。但沈光霁没给他机会,脚拿开,后退两步,直接出了房间。 徐远川扶着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非常有闲心地背了一长串圆周率,以此确保脑子还能用。 他把房间的灯打开,干净整洁,床头柜上有一个玻璃杯,那是他以前送给沈光霁的。 还没听见沈光霁回来的脚步声,徐远川去卧室的洗手间照了照镜子。脸上没有血,再疼都只是红肿,青紫也没有这么快出现,至少得等到明天。 那要如何才能一眼看上去就触目惊心呢。 徐远川左右看看,在靠墙的置物架上找到一把剃须刀,剃须刀旁边有一盒刀片,十分应景。 他把盒子打开,拿出一片,皱着眉思考,应该在哪个位置制造一道伤口,才能看起来像是沈光霁刚刚的失控行为造成的。 短暂的思考结束,他把目标定在眼角,进屋时眼角撞在柜子边沿,现在就已经肿得很严重了,如果是这里流血,应该比较容易让沈光霁归咎于自己。 准备实施的时候,沈光霁突然进房间了,徐远川闻声回头,恰好撞见沈光霁还没来得及藏匿的慌张神情。 “你想干什么。”沈光霁说。 徐远川又不禁露出一点笑容来,“老师,你的声音在发抖。” 沈光霁朝他伸手,“拿来。” 徐远川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刀片,又看了一眼沈光霁摊开的掌心,犹豫片刻,选择把它放在了洗手台上。 刀片刚一离手,沈光霁就反手给他一耳光,头还有点晕,他没站稳,但在伸手想要去扶洗手台时被沈光霁拽着胳膊拖出了卫生间,接着一脚踹在他小腹上。身体失重向后摔,侧腰磕在床角,半天没能坐起来,嘴里尝到一点不算浓重的铁锈味,大概是嘴角破了。 好歹是见了点血。 他想,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趁机在舌头上用力咬一口,争取吐血吐得像下一步就该躺上担架进手术室,这样沈光霁就会更慌张,那刚才那样一闪而过的表情他就可以看个够。 人生也就这么点追求了。 “你想自杀吗。”沈光霁问。 声音很沙哑。 徐远川撑着地面坐起来,背靠着床,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就快干了,完全没达到他想要的触目惊心。 “没有。”他摇摇头,“我想要你爱我。” “那你是想杀了唐颂。” “也没有,我没想过杀人啊。”徐远川如实回答:“他让我不高兴了,我只是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看见他难受我就收手了,可不像他,我满脸是血的时候还把手按在我的伤口上,里面还有沾着酒的碎玻璃。”他微微偏头,不明白为什么,还是想笑,嘴角始终是上扬的,“明明是他让我受伤更严重,而你是怎么对他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想给你惹麻烦,每一次都是他先挑衅我,你为什么要因为他受伤了,就把我弄成这样呢?” 沈光霁正要说话,被徐远川捂着肚子的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 他走到徐远川面前蹲下,满脑子都在想反驳的话,可事实就是如徐远川所说的那样,徐远川因为唐颂受伤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做过,他若无其事跟唐颂相处,任由唐颂叫自己“男朋友”,就算他有理由,徐远川看见的感受到的也是事实。 “老师。” 徐远川缓过来,笑容还是丢不掉,“我十岁之后,就没有跟父母一起生活了,跟你一样。” 沈光霁不明白徐远川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可是心里好像被谁泼了一碗浓硫酸,恨不得把胸腔剖开,否则没法阻止它继续腐蚀,喘不过气,太疼了。 “你也是十岁,对吧,那天听唐颂妈妈讲的。”徐远川抬手,手指从沈光霁的脸,抚摸到沈光霁的嘴角,花了很大力气,才让自己语气平静。 “十岁之前,他们一直这样对你吗?” 沈光霁呼吸一滞,目光空洞,像在徐远川乌黑的瞳孔里看了一组幻灯片:噩梦一样的父亲,放任噩梦吞噬他的母亲,伤痕累累的自己。 一定要回答的话,应该是“还不及十分之一,或者更少”,可仍然不明白,徐远川为什么这样问。 不是应该叫他去死吗?像前些日子那样。 徐远川膝盖点在地上,靠近沈光霁,在拥抱他和被拥抱之间,选择了前者,侧头靠在沈光霁肩上,双手拥着他的背,轻声道:“我比你幸运,十岁之前,我的父母很爱我,如果你没有被父母爱过的话,真想带你回家,可是我也没有家了,不知道该怎么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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