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家门两步远的地方,楚纪西脚步顿住,向来空荡荡的家门口赫然多出了两件东西。 一个眼熟的米白色保温桶,还有一块灰色地垫。 或许是今天的雨太冷,身上太湿,不想和别人有过多牵扯的楚纪西,忽然有点不太想拒绝邻居的好意。 他弯腰拎起保温桶,进了家门。 第9章 便签、沉疴尽去,福泽绵延 A城连日阴雨,城西墓园开放时间是早上七点到晚上五点。 从公寓驱车开往墓园需要将近一个小时。 楚纪西凌晨醒来后,一直没有困意,睁着眼睛等到了凌晨五点钟。 从床上爬起来,机械性地洗漱,穿衣,拿伞,离开家。 六点整抵达墓园,墓园前的地面停车场空荡荡,此时徘徊在停车场里的只有温度陡降的风和雨。 楚纪西停稳黑色轿跑,被雨晕开的后视镜上,远远地映出一个挎着竹篮的老婆婆,正大步朝他的方向走来。 她撑着一把灰格子雨伞,两侧肩膀上披了一个超大号的白色塑料袋,竹篮被她护在怀里,遮的严严实实。 老婆婆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楚纪西车窗旁,抬起枯瘦的手敲窗。 楚纪西看着老妇人嘴巴不停张开又合上,似乎在说什么,但车内车外声音隔绝,老妇人的声音传不进车里。 他想了想,降下半截车窗。 “后生,你要不要看相?嬢嬢很灵验的。” 雨水顺着老妇的伞沿,滴落到她披的塑料袋上,发出噼啪的响声。 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透过雨幕,紧紧地盯着车中面容冷峻的青年。 “不用。” 楚纪西面无表情地回答。 看相算命的老婆婆却像耳背,她嘴里嘀咕个不停,像是某种方言,又好像是念咒。 一边说,一边将雨伞的伞柄夹进胳膊里,掀开盖在身上的塑料袋,露出竹篮。 竹篮里一半摆着神神叨叨的算命器具,龟壳、铜钱、竹签筒、符咒……仅仅一个小竹篮,就将从古至今的算命手段囊括大半。 楚纪西瞥开眼,看向竹篮另一半里塞的白菊。 老婆婆伸手在竹篮里扒了几下,捡出四枚铜钱,放进手心,双手合十边摇晃边念,絮叨了十来秒后,张开了手。 楚纪西不知道老婆婆从那四枚平放的铜钱上看出来什么,只听到她唏嘘道:“这卦上说的是沉疴尽去,福泽绵延。后生你呀,难的事都过去啦,以后的路顺当着呢。” 老婆婆开始说起好话来,混杂着口音。 楚纪西神色不变,没回应老婆婆的话。 老婆婆的语速慢了下来,慢慢地,不说话了,盯着楚纪西看的浑浊眼睛垂搭下来。 早上,下着大雨的墓园,除了楚纪西之外,没有其他来访者。 老婆婆在这里讨生计。 楚纪西低头在座椅侧边找到钱夹,从里面抽出了一张递到车窗旁。 “那些花,卖我吧。” * 早晨六点,斐寒推开家门,穿着一身米色家居服,拎着米白色保温桶走向对面。 昨天在网上又深入了解了一下,米色比灰色更亲和,更加好接近。斐寒便又连夜买了两套。 他心里不停地练习着,等会见到刚醒来的楚纪西时,要讲的第一句话。 然而走到楚纪西家门口三步开外的地方,斐寒眼中自己都不曾留意到的喜悦便褪去了。 楚纪西家门前,铺着的灰色垫子上,赫然摆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米白色保温桶,其中一个桶上粘贴着一张黄色便签纸。 看样子,楚纪西已经出门了,看来明天要再提前一点。 斐寒走上前,半蹲下,看向便签纸。 楚纪西的字自带风骨,一如他的人,清贵俊气。 便签纸上写着一行字:“谢谢,不必再送。” 斐寒能想象到楚纪西写这行字时候的表情,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微微垂着,天生很长的眼睫毛在眼脸处投下根根分明的阴影。 那双颜色很淡的唇习惯抿着,左手握着笔,在便签上缓速移动。 无论从哪个角度拍,都美得让他心颤。 斐寒将便签纸轻轻揭下来,小心地放进上衣口袋,想了想,又觉得不稳妥。 斐寒放下手中的米白色保温桶,将上衣口袋里的便签纸取出来,指尖捏着便签的一个小角,快走往回走。 他身后,三个米白色保温桶静静地搁在地垫上。 斐寒进门后,四处逡巡了一番,楚纪西给他留的话好像放在哪里都不合适,他视线略过装饰品摆台,眼睛忽地一亮,抬脚走了过去。 斐寒拆了一张小型艺术画的黄铜相框,价值好几万的艺术画被他随手搁到一旁,然后,小心翼翼地便签纸放了进去,确保没有任何折角。 斐寒将重新安装好的相框,放到摆台正中间,欣赏了好一会儿。 他忽然间又想起来什么,立刻抓起手机,跑下楼,冒着雨跑到公寓楼对面的便利店。 如他所料,楚纪西的便签纸是在这里买的。 斐寒买了一搭回去,来的时候很急,伞都来不及拿,回去的时候却担心起便签纸会被淋湿。 斐寒刚走到便利店门口,又折返回去买了把透明雨伞。 一直折腾到了快开始工作的点,斐寒才匆匆驱车往摄影棚赶。 到公司的时候,又遇上了等电梯的长队,斐寒转身进了安全通道,沿着楼梯一口气爬上了十七楼。 他几乎是踩着点进的摄影棚,幸好没迟到。 摄影棚里其他摄影师已经开始工作,器材道具一一摆好,有人走过来和斐寒打招呼,斐寒边点头边往里走。 虽然这家名叫星河娱乐的公司,只跟他约了一组人像成片,以斐寒的能力顶多拍十个小时左右就能出片。 斐寒不必要像星河娱乐其他员工一样,到点上班。 但一想到拍摄对象是何弦,斐寒就丁点儿不想在礼数上落了下乘。 不过今天他到了,何弦却没到。 昨天没成片,今天要重拍的事,斐寒昨晚下班前便通知了何弦的经纪人,何弦是知道的才对。 时间很快过去两个小时,整个摄影棚里只有摄影师和道具组成员来来回回,仍不见拍摄的主角,斐寒作为主摄,也没有接到任何今天不方便拍摄的通知。 斐寒坐下来休息,仔细检查手中的摄影机。 有一个摄影师犹豫着上前,低声说:“斐老师,何弦一般不会迟到的,说不定是临时有急事。” 斐寒停下手中的动作,点头道:“我理解。” 摄影师看着斐寒没什么表情的脸,纠结了片刻,隐晦地道:“何弦昨天其实很努力了,斐老师适当鼓励一下他,估计今天就能出成片了。” 摄影师说完,便离开了。 斐寒眸光微敛,意思是他昨天太严格了?何弦闹了情绪才不过来的? 所以今天他得违背他的摄影原则,供着何弦拍? 斐寒低头继续检查自己的摄影镜头,眼底划过一丝漫不经心: 不如做梦。 被众多摄影师等待的何弦,此时正忍着怒意接通主办方的电话,翻看主办方给他发来的监控视频。 视频中显示,在颁奖典礼结束后不久,保洁进入他的休息室内收走了垃圾袋,因为当天垃圾袋内有很多纸屑,保洁并没发现垃圾桶里面还有贵重物品。 由于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当时被保洁收走的垃圾袋,早就被垃圾车运走,找不回来了。 主办方的态度很诚恳,表示这是他们的失职,那个粗心的保洁已经被他们开除了。 如果需要的话,他们愿意对何弦作出一定的赔偿。 何弦要的才不是赔偿,他要的是那枚戒指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楚纪西精心选了半年的戒指,光是预订顶尖工匠的排期就花了很长时间。 何弦不明白为什么离婚之后,他再回忆起和楚纪西在一起的时光,竟然是甜甜的,楚纪西曾经对他那么好过。 明明结婚后,他觉得楚纪西简直是个冷淡的工作狂,不懂爱情,不会安排惊喜,无趣无聊,脑子里除了工作没有多余浪漫细胞。 何弦苦恼地皱起眉头,电话那头主办方的负责人再一次道歉。 何弦听着就烦,直接挂断了电话,他咬着下唇,扔掉戒指的时候他心里只想着终于摆脱了和楚纪西的无聊婚姻。 可现在他却格外在意那枚婚戒,这才过去几天,何弦已经后悔了。 虽然离了婚,但那枚戒指……是楚纪西爱他的证明啊。 何弦咬着下唇,皱眉思索了半天,总算想出一个办法。 他找到当初楚纪西挑选戒指款式的那家店铺网页,那是一间位于普丁顿的设计师门店,全球只有一家,但有开通网上订购服务。 何弦按照网页上的提示,拨通了店主的号码。 “请问,是YLNO店吗?”何弦如今的外语口语已经说得很流畅,也不再像第一次见到楚纪西时那样羞于表达。 “是的,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吗?”年迈的店主很热情地回应道。 何弦随便扯了两句问候的话,告知店主他的身份,以及他的丈夫曾经在这家店铺里面订过戒指后,便单刀直入地问道:“我的戒指遗失了,可以重新帮我联系工匠做一枚吗?” 通话里有两三秒沉默。 店主苍老的声音响起:“抱歉,先生,您的要求我办不到。我曾告诉过每一位顾客,本店售出的戒指设计稿,会在戒指完工后销毁。 我要确保每一对售出的婚戒,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同样也代表着顾客送出戒指时,送出的是独一无二的爱。” 店主感到十分遗憾:“如果戒指是您自己遗失的话,那也太可惜了。” 电话挂断后,何弦呆愣地坐了好久。 独一无二的爱…… 戒指的寓意,楚纪西从未开口对他说过。 第10章 小气、叫我斐寒就好了,邻居先生。 下午两点,何弦终于姗姗来迟。 见他推门进来,道具组的人连忙迎上去,领他去做妆面和换服装。 好在他皮肤底子好,又是个衣架子,没过多久便走上了布景台。 布景台下,架着笨重摄像机的摄影师们已经在等着了。 只是何弦摆好造型,等了两三分钟,却一直没听到快门声。 他皱眉问:“怎么不拍?” 摄像镜头后面站着的摄影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小声说:“斐主摄去洗手间了,还没回来。” “他不在,你们不能先拍吗?”何弦心里装着烦心事,没心情跟那个姓斐的计较,只想早点收工。 要不是李树一再强调这次的宣传照很重要,他早就驱车回家了。 摄影师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愿意出头跟何弦掰扯主摄的意义,一个个闷葫芦似的举起了手中的相机,漫无章法的‘咔嚓’声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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