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斐寒正站在洗手台旁边,头微微侧着,头和肩膀之间夹着手机,他两只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水。 “嘿,斐,我查看了公司的主页,看到了员工楚……纪西的名字,他已经入职我的公司了。”弗兰克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显得颇为苦恼:“我刚才翻了邮箱,怎么没看到楚纪西的入职合同?” 斐寒漫不经心冲洗完手指,抽了两张纸擦干净,他没说话。 十秒钟沉默过去,弗兰克终于反应过来,他的邮件被斐寒截胡了,他夸张地怪叫了一声:“斐!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 弗兰克开的空壳公司,说好听点,在职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公司董事长,另一个是新入职的技术顾问楚纪西。 但实际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公司董事长。 这间公司的主页、邮箱等等一切能在网络上查询到的信息,都是弗兰克和斐寒两个人东拼西凑鼓捣出来的。 相应的,斐寒和弗兰克共享着公司的管理权限,其中就包括董事长的邮箱账号。 弗兰克推测,楚纪西早就将入职合同发过来了。而斐寒这个小气的家伙先他一步接收了邮件,然后删除了邮件记录。 只差一点,他就能看到那张迷倒斐大摄影师的脸了! “斐!我就看一眼,看一眼,你的宝贝会少块肉吗?”弗兰克在电话那头嚷嚷。 斐寒洗完手后,右手拿过夹在肩膀处的手机,挑起一边眉毛,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 “不给看。” 斐寒回到摄影棚时,很意外地听到摄影棚里一片相机快门声。 他不动声色地推门进去,发现何弦站在布景台上凹造型,而其他摄影们正在努力地将造型与表情不搭的人像框进自己的镜头里。 也不知道他这个主摄不在,是怎么拍起来的。 斐寒感到有趣,不过他拿钱办事,星河娱乐给了丰厚的报酬,钱多到斐寒有耐心看闹剧。 他走进摄影棚里,很快便进入了工作状态。 从昨天到现在,斐寒和何弦面对面接触了将近六个小时,以他的专业素养,已经能看出何弦在什么时候最生动最能吸引到镜头。 一个是漂亮的面孔上盛满愤怒的时候,一个是完全走神的时候。 斐寒在何弦努力营业却又克制不住走神发呆的间歇,抬起镜头抓拍了几张照片。 再加上昨天的那张发怒匆匆离开的照片,刚好凑出一组情绪饱满,张力十足的成片。 应该能交差了。 成片出来之后的修图工作会由星河内部的修图师处理,不需要斐寒过多操心。 斐寒站在一众摄影师后面安静地拍完了照片,连绵不断的‘咔嚓’声中,他后退一步,将带过来的镜头收拾好,背上包,离开了摄影棚。 他悄悄地进来,又悄悄地离开,并没有引起过多关注。 傍晚,阴雨绵绵的天空终于有了放晴的意思,雨停了,远处的天际晕开一抹薄红。 到了墓园关闭的时间点,看守开始赶人。 山坡上缓步走下一个黑衣青年,左手倒提着一把黑色长柄雨伞,雨水顺着伞面下滑,在伞尖汇聚,沿路滴落。 看守抬眼瞧这位连续来了两天的高挑青年,又望了眼山坡上那座碑前放着白菊的墓,轻轻叹了口气。 在与青年擦肩而过的瞬间,看守说:“回去喝点姜汤,家里大人不在了,更要照顾好自己。 ” 青年脚步略一停顿,薄唇抿起,继续迈步朝山下走去。 楚纪西回到公寓时,本没打算在门前看到邻居的地垫和保温桶。 然而他按开走廊的灯,却再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米白色保温桶,静静搁置在灰色地垫上。 保温桶上还贴着一张便签。 楚纪西走过去,拎起保温桶,看清了便签纸上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叫我斐寒就好了,邻居先生。” 第11章 上车、他没有犹豫,握上了那只手。 凌晨四点五十,斐寒推开自家大门,他穿了一身米色家居服,头发松散着,显得十分随和可亲。 他昨天夜里上网找攻略,找到凌晨十二点,发现穿着上已经没有什么可进步的,只好从其他地方下功夫,研究发型到夜里两点。 出门前,斐寒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困意从身体里赶走。 等自己完全清醒后,斐寒提上保温桶,走向对门。 他早就想好的那段开场白,已经在心中默念了上百遍,但斐寒心中仍然忐忑,他担心一见到楚纪西,他就变成了木头桩子,一句话也说不好。 提着保温桶的斐寒,沿着走廊一路向前,越走越近,同时,也越走越慢。 他心想:他还是没能充分准备好以邻居身份和楚纪西相处的细节,他需要更多时间去揣摩。 如果今天楚纪西也早他一步出门的话,他能多出一天时间来揣摩来准备。 然而,斐寒转而又想,凌晨四五点钟就起床,楚纪西的睡眠时长肯定不够,影响身体健康。 他盼着见他,又没有充足的勇气见他。 斐寒胡思乱想间,迈出的脚步终究是一步一步抵达了楚纪西家门口。 看着面前闭合着的黑色木门,斐寒轻轻呼出一口气,垂在裤缝处的手指微微抬起。 就在这时,门锁转动了一下,轻微的“咔哒”声响起,门打开了。 楚纪西出现在门后,一身修身黑西装,领带结一丝不苟,冷白色皮肤在壁灯映照下显出瓷质的光泽,矜贵俊雅。 斐寒的心乍然间砰砰作响,身体的所有器官都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了。 他努力地想组织语言,想背出熟烂于心的开场白,可是脑袋却已经被巨大的惊喜砸得晕晕乎乎。 楚纪西总是出现的这样巧,他又生得这样好。 斐寒觉得他那颗乱蹦的心没有任何罪过,怎么能不为楚纪西心动呢? “斐寒,谢谢你的好意,以后不用送了。”楚纪西微微皱眉,语气是惯常的冷。 斐寒却在这句惯常的冷漠语气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易觉察的虚弱。 他晕眩的脑袋,热烫的后脖颈,砰砰作响的心脏倏忽间冷静下来。 他看到楚纪西光洁的额头上有薄薄汗珠,原本淡色的唇颜色更浅了。而楚纪西呼出的气息中还带着股灼热。 楚纪西在发热。 斐寒下意识拧紧了眉:“你病了?” 楚纪西没有承认,只重复道:“以后不必再送了。” 斐寒没有纠结送不送养胃粥的事,他皱着眉道:“我带你去医院。” 楚纪西抿唇,语气越发冷:“邻居先生,我没空。”说完后,楚纪西便走出了自家的大门,将门锁好后,一言不发地往电梯方向走过去。 斐寒提着保温桶,视线紧紧锁在楚纪西身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 果然啊,他一向是个运气不好的人,准备了很久的开场白就这样被他搞砸了。 半晌,斐寒忽然反应过来,楚纪西现在只身一人,生病了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总得有人照顾他。 斐寒领着保温桶,快步过去按下了另一侧的电梯。 万幸,他到停车场的时候,楚纪西刚刚发动轿跑朝外开,斐寒连忙上车跟了上去。 楚纪西的车驶上公路后没多久,就上了高架,一直朝城郊开,还为苏醒过来的A城市中心被他甩在了身后。 斐寒一路跟着,从天色泛着昏黑,到天边被朝霞染透,最终抵达了城郊的墓园。 斐寒没有开进墓园前面的停车场,而是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知道楚纪西每天这么早出门是干什么了, 他来陪他妈妈。 楚纪西高中时候,每次放学放假,同学找他聚餐他都不去,斐寒好奇过楚纪西假期里都干什么,偷偷跟踪过。 几次之后,他便发现楚纪西是去陪他生病的妈妈。 斐寒没去打扰楚纪西,只盯着不远处停车场里的黑色轿跑,默默出神。 斐寒很小的时候,他父母便离了婚,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他没有自理能力的时候,像个皮球一样被父母踢来踢去。 直到他上初中,学会了用泼皮无赖的方式讨钱打架,才从父母那里要来点钱,在校外租了房子住。 对于父母亲缘,斐寒不太理解,小时候没得到过,长大了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但想想,楚纪西的妈妈能教出楚纪西这样的人来,肯定也是个很好的人。 斐寒降下车窗,掏出一根烟点燃。 犹带寒气的风吹动路旁的柏树,树影摇动,斐寒的脸上光暗交替,指尖猩红一点慢慢燃尽。 他打定主意,等楚纪西祭拜结束后,再带楚纪西去医院看病。 斐寒没料到,这一等,便从天亮等到了黄昏。 中间他有好几次想下车,去看看楚纪西的情况,但都忍住了。 楚纪西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但他毕竟是个成年人,应当能够保持理智,在撑不住之前及时回来吧? 斐寒有些不确定地想,直到他看到一身黑衣的英俊青年从墓园大门中走出,缓步走向停车的地方,才彻底松了口气。 黑色轿跑沿着高速,向市中心公寓驶近。 楚纪西握着方向盘,目光几次落到后视镜上,早上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跟踪他。 两辆车的距离拉得比较远,楚纪西看不清司机的样子,只希望不是什么周老板派来催债的人。 快开到公寓楼下时,楚纪西想了想,为了安全起见,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将车停在了公寓对面的便利店前。 他打开车门下车,眼睛始终盯着后视镜,那辆车见他停下,也跟着降低了车速。 楚纪西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算别的供货商,他还欠周老板五千万,以他现在的余额补不上这个窟窿,不知这回周老板派来的人想威胁他什么。 楚纪西关上车门,站在车旁,静静等待越野车司机下车。 然而这时,他耳边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对面的公寓楼下传来,往常行人不多的马路上忽然多出了一群架着摄影机,举着话筒狂奔的人。 楚纪西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群冲过来的人便围向了他。 一个个话筒,争着抢着凑到楚纪西面前。 镜头的闪光灯不停闪烁,刺激得楚纪西情不自禁微微合眼。 “请问,何弦官宣的那条离婚消息是否属实,你确实和何弦离婚了吗?” “你是否真的如官宣内容所说,对何弦婚内冷暴力,才导致你们六年的爱情长跑结束?” “我查到你名下的三家公司都注销了,有消息说,你破产,请问你是否是因为破产,被何弦抛弃的呢?” …… 楚纪西头一次面对这种场景,只感到耳朵里有成千上万人在质问他,眼前有成千上万只眼睛在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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