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临扣住他正在解第四颗扣子的手腕:“姜少爷。” “我好像没答应回答你的问题吧。” 姜一源当没听见:“沈先生……到底会不会喝酒?” 他倾身拿起红酒和开瓶器,撕开纸封,一圈又一圈,慢条斯理地将螺旋刀转入软木塞的中部。然后是一抵一按,软木塞被推出,浓郁的酒香弥漫在两人之间。 拔出软木塞时有一个小小的后坐力,瓶口微晃,几滴酒液洒出,落在沈书临被解开了三颗扣子的胸前。 姜一源伸手去抹,再次被大掌扣住手腕。 “姜少爷会喝酒吗?”沈书临声音低而沉,混在震耳的歌声中。 姜一源又耍无赖:“我先问的。” 两人都拒绝过对方的酒,却都不那么甘心。两问之间,是试探,更是挑战。 沈书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偶尔也喝那么一点。” “姜少爷呢?” 姜一源笑了:“我么?我倒是挺能喝的,红的白的啤的,你可以挑挑。” 他拿起高脚杯,往里倒了个底儿。手腕灵活转动,红宝石色的酒液涂满杯壁,挂壁的酒缓缓滴落,酒香已无比醇厚。 他把酒杯递到沈书临唇边。 沈书临说:“空腹喝酒不好。” 姜一源望向果盘,他倾身过去,拎起一串无籽红提。然而倾得太猛,他一个不稳,就要从男人的腿上摔下去。 沈书临单手揽住他的腰。 “谢谢。”姜一源摘下一粒葡萄递到沈书临唇边,“礼尚往来。” 沈书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薄唇微张,含住了葡萄,缓缓咀嚼。 “现在不算空腹了吧?” 沈书临说:“不够。” 姜一源又拿起一颗。喂了五六颗后,沈书临说:“够了。” 深红澄亮的酒液从薄唇进入,经由喉结的滚动,落入腹中。 “沈先生会喝酒,我相信了。”姜一源说。 沈书临看着他:“姜少爷呢?” 姜一源利落地往杯中倒了三分之一的红酒,仰头喝掉,冲沈书临晃了晃空的酒杯。 沈书临微笑道:“我也相信了。” 姜一源又倒酒,两人共用一个杯子,一人一口,第一瓶红酒很快见了底。 沈书临看了眼腕表,还有二十分钟。 “沈先生赶时间吗?”姜一源瞥见了他的动作,又去解他的衬衫扣子。 沈书临按住他的手:“这么不规矩,不嫌我是个老男人?” “老男人多好啊。”姜一源灵活地挣脱他的手,“老男人玩得起,聚得快散得也快,干净利落,没什么不好。” 沈书临面色一冷,用了些力拿开他的手,声音冷沉:“下去。” 交叠的双腿一动,姜一源便被颠下了地。 “酒钱我会打你卡上。”沈书临一颗一颗系上扣子,淡淡道,“请离开吧。” 姜一源不明白他为什么态度突变,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想是周赫他们打来的。他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了串数字,将纸条压在红酒瓶下面:“记得联系我。”说完便摸出手机,快步离开了。 沈书临点了根烟,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纸条上是一串电话号码。沈书临看了几秒,拿下唇上的烟,用烟头点燃了纸条,等烧到一半,纸条被扔进了高脚杯,浸泡在红酒中。 他拿起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四章 周五晚上,沈氏集团顶层。 宽大的办公桌前,沈书临签署好最后一份文件,有些疲惫地摘下了金丝眼镜,捏了捏鼻梁,拨了个内线电话:“过来一趟。” 很快,敲门声响起。 “请进。” 秘书林西洵拿着一份文件进来,请示道:“沈总,这是下周的日程安排。” 沈书临接过看了起来,拿起钢笔划去一条:“下午启明那边来过电话,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下周二的会面取消。” “好的。” “城西园林的项目要提上日程,这两天和规划局约好,下周抽一天中午吃个饭。” “好的,沈总。” 沈书临又改了几个小地方,林西洵接过改后的文件,五分钟后便拟了份新的来。 “没问题了。” 林西洵把文件放回隔壁秘书室,再回来时声音轻快:“沈总饿不?吃个宵夜去?” 沈书临站在宽阔明亮的落地窗前,拉上厚厚的窗帘,笑道:“下班了,还叫沈总。” 林西洵哈哈一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兄弟请你撸串。” 两人是在国外念书时认识的校友,没少一起疯一起浪。林西洵此人讨厌做决策,却最爱做精细活,把事情交给他,他准能安排得一丝不苟,他也乐在其中。 当年他就对沈书临说:“等回国,你接手了你爸的公司,我给你当秘书。” 他这秘书当得实在是好,工作时间两人是上下级,下班后就是铁哥们儿。这么多年来,两人的交情一直如初。 沈书临披上西装外套:“走。” 两人开车去了城西的大排档。 等着上菜时,林西洵说:“明天你有空没?陪我去画廊逛逛,我要买几幅画挂在新家。” “几点?”沈书临总觉得桌面不干净,拿着纸巾反反复复擦了几遍,“上午要去陪我爸下棋。” 林西洵说:“下午三点。” 沈书临点头:“可以,到郊区别墅接我。” “好嘞!”林西洵听他提起他爸,便问,“你和你爸……没事了?” “嗯。” 林西洵感慨道:“真不容易,为这事,你们吵了有两年了吧?三个月前还大吵了一通,你还借着出差躲了出去……现在你爸点头了,你就没想找个人定下来?” 沈书临抿了口茶水,太淡,他把茶水放到一边,只道:“这事急不来。” “确实。遇到晓玲前,我还打算一辈子不结婚的。感情这事,还得看缘分。” 沈书临笑道:“快结婚的人了,怎么那么多感慨?” “这不担心你嘛。”林西洵老成地叹了口气,“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 沈书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闭嘴吧,越说越离谱。” 林西洵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改口道:“我也算看着你一步一步对家里坦诚的,你……” “吃。”沈书临把一串鱿鱼递过去,“我不信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林西洵果然不说话了,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沈书临开车去了郊区别墅,沈父坐在花园里抽着旱烟。 “入秋了,您别一大早在外面吹风,当心着凉。”沈书临提着水果走过去,劝他,“进去吧。” 沈父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专程在这等你?别自作多情了。” 话虽这么说着,他却叼着旱烟,慢悠悠地进屋去了。 沈母听见声音,迎了出来:“你看看你,回自己家还买东西做什么,快进来。” 沈书临笑道:“秋天要多补充维C,多吃水果。” 下了几盘象棋,吃过饭又坐了一会儿,沈书临看时间差不多了,从窗口望出去,果然见林西洵的车正缓缓驶停。 沈父送他出去:“看画展很好,你要多看看这些,提升提升情操,别像我一样——你妈老是嫌弃我一身铜臭气。”他耿耿于怀,长叹了一口气。 沈母是大学教授,文艺素养极高,沈父却是个实打实的生意人,没少被沈母嫌“俗”。退休后他莳花弄草,不时还看看艰深名著,又被沈母说装模作样。 沈书临没忍住笑出了声。 坐上车,林西洵调出导航,语音输入:“去城中区知遇画廊。” 导航系统很快规划出了最佳路线,车辆向前驶去。 听到知遇画廊几个字,沈书临微微皱了皱眉——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很快,思绪定格在了那晚和沈书兰的聊天记录上。 “下周美院的一个大神也要办展了,还是在最有名的知遇画廊,人家也想要嘛……” 沈书临微微叹了口气,世界真小。但他也不至于刻意去避开什么,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毕竟他和对方,不过是有过一点好感的陌生人而已,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而且这一点好感已经和被烧掉的纸条一起燃尽了。 * A大画室。 姜一源上好了最后一笔颜色,放下画笔。他抱胸退后两步,左右看了看,微微点了点头,等着油彩干透。 “行啊你,画展还有两个小时就开始了,你还在这里赶工。”周赫凑过来看他的画,“怎么是紫色的云?” 姜一源滑开手机屏幕,不知第几次点进信息和通话,仍然没有新的消息或电话进来。 “那叫钴蓝。或者和它相近的色——你可以说靛蓝、黛蓝、碧蓝、湖蓝,再不济宝石蓝或海蓝也行,但它怎么也不会是紫色。” 姜一源按灭手机屏幕,眉宇间有丝烦躁。 “行行行——”周赫撇了撇嘴,“你这周怎么回事?天天抱着手机看,算了,问你也不会说,来帮我看看,总觉得这画里少了些什么。” 姜一源走到周赫的画布前。画的是一片花海,各色的花争奇斗艳,色彩明亮,非常美,非常丰富。可让人眼腻。 他略一思索,蘸了土黄色,寥寥几笔,画了扇半开的旧窗。用笔并不精细,甚至是随意的。可画面瞬间就变了。 周赫惊呼:“妙啊!我怎么没想到!构图一下子就好看起来了!” 原本漫无边际的一片花海,被旧窗框住,像是推窗看见一片春色,新奇,清新。 “大神就是大神。”周赫毫不吝啬地拍马屁。 姜一源心不在焉,又看了看手机,收起已经干透的画,离开了。 下午三点,知遇画廊人满为患。 这场画展是业界内著名鉴赏家Alex联合画廊主人举办的。Alex看到姜一源的画后,主动提出为他代理,办这场画展。每一幅卖出去的画抽两成手续费,办展的费用由他全权承担。 彼时姜一源银行卡被冻,每天靠接单吃饭,犹豫良久后同意了这场代理。 但此刻,他看着来往的人流,却颇有些没滋没味起来。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从侍者的托盘中拿走一杯香槟,姜一源抿了一口,在画廊里漫无目的地转悠起来。 突然,他停下脚步,定定地望向前方。目光落处,一位带着金边眼镜、西装笔挺的男人正双手插兜,盯着墙上的一幅画。 进入画廊,林西洵一边看一边惊叹。沈书临看完一幅转向另一幅时,已经看不见林西洵的身影了,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 沈书临便放慢脚步,一幅一幅地看过去,他停在一幅画前。 画的名字叫《隙》。画中是仰视的视角,画的是两栋楼之间,露出来的一片天空。两栋楼斑驳陈旧,墙皮灰黑,仰头看见的那一小片天空,却是明艳的紫色,让人眼前一亮。这也是整幅画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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