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少爷会喝酒吗?”他不答反问。 “我……” 包间门开了,姜猛龙从外面进来。 “对不住啊沈老弟,公司有点急事,耽误了这么久,来来来,继续吃。” 沈书临在烟缸里按灭了烟,向餐桌走去,擦肩而过时,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飘入了姜一源耳中。 “昨晚,是我妈。” 姜一源握着酒杯站在原地,姜猛龙道:“阿源,过来坐,怎么开酒了?” 姜一源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说:“我想喝。” “客人都不喝,你喝像什么话。”姜猛龙道,“好了,你出去转转,我和沈老弟有事情要谈。” 姜一源走出包间,蹲在门口拿出手机。 周赫:卧槽?兄弟你真向你爸低头了?! 姜一源回: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说了陪他应酬一次,就解冻我的卡。 周赫:怎么突然想通了? 姜一源:缺钱。 周赫:你不是宁愿天天吃糠咽菜都不向封建家长妥协吗?!你看上什么想买的了??竟然值得你去卖身?! 他倒也没什么想买的,只是昨晚听周赫说Echo普卡年费五万,突然觉得自己穷得叮当响。当然,他不是为了去开会员,他又不喜欢那地方。 姜一源回复:不关你事,五盒颜料早点给我。 周赫:好的哥。[/敬礼] 包间内,姜猛龙发愁道:“沈老弟,不瞒你说,我这儿子真的让我头痛。生意上的事一概不感兴趣,就爱鼓捣什么颜料油彩,你说说,画画能赚几个钱?家里有公司有资源,费什么力去画那破画!” 沈书临拿了根烟,摸到桌上的打火机,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把烟放了回去。 “令郎喜欢画画?” “可不是嘛,喜欢得很,大学给他报了工商管理,他偷偷改成了A大美术专业。画画不就是个兴趣爱好嘛,怎么能取代事业,你说是不是?” 沈书临想到那只点烟的手,修长有力,手腕灵活,确实是画画的手。 他一笑:“我们这些老男人,哪能知道现在的孩子们是怎么想的。” “唉,唉!”姜猛龙连连叹气,“可不是嘛!这小子倔得很,银行卡给他停了,生活费也停了,人家硬是靠着接单卖画挣饭吃,骨头硬得很!下周还要办什么画展,有这时间,不如跟我学学怎么做生意。” 沈书临道:“男孩子嘛,爱面子,太过逼迫只会适得其反。”他想起沈父。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各退了一步,他答应陪我吃饭,我解冻他的卡。”姜猛龙喝了口茶,“只是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沈书临安慰:“顺其自然。” 姜猛龙惆怅地叹了口气。 回到家后,沈书临泡了个澡,换上睡衣,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沈书兰:哥!!!! 沈书兰:办画展的事情,帮我问没有[/星星眼][/星星眼] 沈书临回复:问了,妈不同意。 沈书兰:[/惊哭][/惊哭]大姐呢,大姐同意吗? 沈书临:正是大姐的意见。 沈家三个孩子,大姐沈书琴继承了沈母的衣钵,在大学任教,向来严肃。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沈书琴在家管着弟弟妹妹,直到今日,两人都把大姐当半个母亲看待。大姐决定了的事情,没人可以更改。 沈书临打字:大姐说了,虽然有钱就能办画展,但你画技不精,办了画展更容易心飘,好高骛远,对你的长久发展不是好事。 沈书兰:[/委屈][/痛哭][/眼泪汪汪]但是我好多同学都办了画展了,可以吸引很多同行来品评自己的作品,听取意见才能进步得快嘛……下周又有一个美院的同学要办展了,还是在城中心的知遇画廊。人家也想嘛!!! 沈书临拿毛巾擦着头发,发了条语音过去:“只要你能说服大姐,钱多少都不是问题,哥给你出。但是你要先说服她。” 他突然一顿。 A大,美院,画展,下周。 他打字:你要办画展的同学是谁? 刚发出去,他却像是有了预感一般,答案已经在心里了。 沈书兰:是个美院的大神,叫姜一源。 沈书临失笑地摇了摇头,两天遇三次,还真是巧。
第三章 姜猛龙果然守信,当天就解冻了儿子的银行卡,还附赠了一辆杜卡迪最新款机车。 骤然恢复经济自由,姜一源只是淡淡的,也没表现出什么欣喜。他在网上订了几箱颜料,换了新的画具,又请宿舍的几位朋友吃饭。 吃完饭后,几人又去了KTV,点了一箱啤酒,抱着话筒开嚎。 姜一源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端着杯柠檬水,半天也没喝一口,眼神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赫在他身边坐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扯着嗓子道:“别发呆了!点歌去!” 前面的哥们儿正抱着话筒大吼:“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堪比鬼哭狼嚎。 姜一源回过神来,只看见周赫嘴巴在动,什么也听不清。他皱眉:“听不见。” 周赫奇迹般地识别了他的唇语,又指了指他手里的柠檬水,提高声音道:“酒吧喝这个,唱K还喝这个,不至于吧!” 姜一源这下子听见了,只道:“不会喝酒。” 周赫一脸不信:“你诓谁呢!”又凑到他耳边问,“你这几天怎么了?天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你爸逼你签了什么不平等条约?” 姜一源慢吞吞地说:“想画展的事情。” “画展有什么可担心的?”周赫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趁着有钱,好好体验人生的美好。” 一首歌结束,前面的哥们儿喊道:“老周,你的歌!” “来了!”周赫跳起来,接过话筒,又问姜一源,“你来?” 姜一源说:“不会唱歌。” 周赫切了一声,前奏结束,歌声响起。 “还未戒掉,他留下给我,那动魄惊心……” …… “宁为他跌进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 …… 姜一源觉得闷,放下杯子,离开了包间。 已经过了十一点,头顶钻灯闪耀,纯白的大理石地板反射着灯光。走廊上空无一人,隐隐的歌声从各个包厢里传出。 姜一源靠在墙壁上,从裤兜里摸出一盒薄荷糖,含了一块在嘴里,慢慢嚼碎。 一阵脚步声和笑声传来,他漫不经心地抬头去看,便见一群人正进入走廊尽头的大包厢,其中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姜一源站直,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按铃叫来服务生,吩咐了几句。很快,服务生送来两瓶上好的红酒。 “这个留下。”姜一源指了指金边托盘。 服务生不明白他要托盘干什么,但这两瓶酒的提成是他好几个月的工资,当下爽快地把托盘递了过去。 “还有这个。” 服务生低头看向自己的黑色领结,惊讶地重复:“这个?” * 天上人间包厢内。 沈氏集团市场部经理前几天办完了离职手续,市场部商量着搞了一场欢送,又邀请沈总一起。离职的是一位十几年的老员工,是沈父当年的得力干将,沈书临便没有拒绝,打算稍坐一会儿便走。 “想喝什么,想吃什么,随便点,不要客气。”沈书临道,“今天我请客,大家好好玩。” 已经离职的蔡经理端着酒敬他,感动道:“感谢沈氏多年的栽培,您今天能来,我真的很感动。” 凌晨有个越洋视频会议,不便喝酒,沈书临便以茶代酒,又说:“不要这么见外,八年前若非你出了大力,沈氏也不会发展得这么快。”他说的是沈父中风后的事情。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市场部的人点好了歌,起哄让沈总唱。沈总说不会唱歌,大家不信,又让蔡经理唱。 气氛渐渐热烈起来,沈书临坐着听了两首歌,看了看腕表,距离会议还有一个小时。 正准备离开,包厢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衬衣黑马甲的男生站在门口,端着金边托盘,盘中两瓶红酒。 男生的目光穿过了重重人群,一瞬间就锁定在沈书临身上,清亮的声音压过歌声。 “沈先生,您点的酒。” 眼尖的人认出了酒标,叫道:“沈总可以啊!这酒十几万一瓶吧!” 好几个人凑过来,有人想拿起酒瓶看,姜一源伸手挡住,只看着人群外的那人。 沈书临开口,声音沉沉,只说了两个字:“过来。” 姜一源唇角微勾,端着托盘走过去。 包厢很大,活脱脱一个大平层。沈书临靠坐在真皮沙发上,衬衫袖子推到肘弯。他两个手肘撑在两边扶手上,十指交叉,看着人越走越近。 姜一源把托盘放在矮几上,饶有兴致地说:“沈先生,又见面了。” 市场部的人精这下子瞧出端倪了,立刻有人移来屏风,虚虚实实地一挡,角落便是一处私密。伴奏也被刻意地调大声,悠长的离歌换成了欢快的乐曲,有人拿着话筒大声唱歌。 沈书临坐着不动,抬头打量着面前的人,许久,他说:“坐。” 坐? 坐哪里? 真皮沙发是单人的,角落除了一张矮几,并没有可以坐的地方。矮几上摆了果盘和托盘,显然也不能坐。 除了一个地方。 男人双腿交叠,西装裤下的长腿笔直而有力,隐藏的男性力量掩盖在一丝不苟的黑色下面, 姜一源挑了挑眉,侧身坐下。 雪松和檀木的淡香钻入鼻腔,随着呼吸渗入肺腑。 距离已无比接近。但两人都不肯大吼大叫,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便只能凑得更近,才能听清对方的话语。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书临问。 姜一源侧坐在他的腿上,腰臀处是男人紧实的小腹肌肉。他双手搭住男人的肩膀,凑在耳边:“沈先生还欠我一个问题。” 薄荷糖的清香随着呼吸飘出,沈书临淡笑道:“我不记得答应过。” 那天在松涛园顶层包间,姜一源问了两个问题,他答了一个。可事前他并没有答应过会回答。 姜一源耍无赖:“那你记错了。” “哦?” 男人的衬衫扣子解了两颗,露出一小片脖颈。姜一源伸手又解了一颗:“我的问题很简单的。” 不待沈书临说话,他便道:“你的保温杯里泡的什么?” 沈书临道:“菊花茶和枸杞。” 姜一源笑得露出了虎牙:“骗人。我猜啊,是普洱茶。”他用搜图搜了那种长条形的茶叶,网上的人告诉他那是普洱茶,产自云南的西双版纳。 沈书临眸色一深:“杯子在你那?” “什么杯子?”姜一源不承认,“下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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