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上珍馐琳琅,然而千梧只淡淡扫过,“凑合。” “凑合……”管家笑容凝固,“凑合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差劲的意思。”千梧说着皱起眉,看着咫尺内管家发绿的脸皮,又说道:“你刚拧完人脑袋,身上还有那股血腥味……” 他没把话说完,但紧蹙的眉头无疑写着四个字:离我远点。 还有四个字:洁癖谢谢。 管家扭头便走,动作丝滑得发狠,多一个字都不肯再说。 千梧看着他的背影,感觉那种缭绕的死气更重了。 “为什么故意挑衅他。” 江沉不知何时跟着大多数玩家一起进来了,拉开千梧身边的椅子落座,“一会勾引BOSS,一会挑衅NPC,嫌不够刺激?” “规则的边界需要试探,你不觉得这个管家……”千梧边说边转过头,却在看见江沉后愣了一下。 军装换成浅驼色的长风衣,衬衫收束进长裤,胸前仍然别着那两只笔,脚踏军靴,钢练却又柔和。 “我找女佣要了两套便装。”江沉解释道:“制服穿着不方便,副本里应该没有风纪委员会吧。” 千梧没出声,再想捡起刚才的话茬,却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了。 叮叮。 管家敲响酒杯,吸引大家的注意。 “晚宴开始前,请允许我再强调几点。” 他阴柔地开口说道—— “第一,每晚十一点面试不允许迟到,相信诸位已经记住了。” “第二,今晚实属特殊。从明天起,女佣会在下午将婚服送进每位女士的房间,希望大家打起精神盛装面试,让我的主人获得更赏心悦目的挑选乐趣。” “变态!”鸭舌帽忍无可忍把银匙扔进盘子,低头哆嗦着说道:“你们到底要把刚才那个姑娘怎么样?还有那个只是迷路迟到的哥们……” 管家压根没有看他,声音盖过他继续说道:“第三,婚宴在凌晨一点结束。夜晚我与女佣们都要休息,无法值班,各位请照顾好自己。我相信,你们会睡个好觉的。” 他说着向后滑动一步,带着身后两列女佣整齐地躬身致敬,“那么,请尽情享用,提前祝晚安。” 话音落,管家转身离开,女佣们也相继消失。 偌大的殿堂里只剩下玩家,很快就响起哭声和叫骂。 “我要回家,我宁愿回去学校……” “这哪是人呆的地方,哪怕回去一直蹲监狱也比现在强!” “妈的,被什么变态神经拉进这种地方,还不如早点和贱人一起下地狱……” 有人哭,有人骂,还有些已经进入麻木状态,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面临无法理解也无法化解的恐惧,人的内心防线崩溃,平日里太阳底下千般遮掩的秘密,被发泄般地倾吐。 “我怎么觉得这些人里没有几个正常的。” 千梧嘀咕着切下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发现竟然没有想象中难吃,肉质软嫩多汁,甚至算得上美味。 他将女佣给他斟的薄酒一口抿尽,而后认真地切割面前的牛排,餐刀顺着肉的纹理割开表面,露出鲜嫩的红色。他满足地将肉吃光,又随意地用面包蘸了点甜汤吃。 “胃口还不错。”江沉在旁边随意问道:“对了,你以前不是讨厌喝酒吗?” 千梧表情平静,“看了刚刚的血腥画面,很难不想喝一杯吧。” “是吗。”江沉低头也用刀把牛排剖开,过一会忽然低声问:“害怕吗?” “没什么感觉。”千梧用手帕擦了下嘴角,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是小孩子了。” 唢呐声在十二点半后的某一刻忽然停止。 “见鬼的东西,终于停了。”高大胖长出一口气,边咒骂着边发泄地撕咬着巨大的羊骨棒。 千梧揪着面包的动作却稍微停顿,把本要蘸汤的面包轻轻放回盘子。 坐在他正对面的短发女人却忽然担忧道:“现在不是整点,唢呐声停了,该不会有什么触发事件吧。” 刚开始放心吃饭的众人又停下刀叉。 “小姐姐,你的天赋条件不错。”鸭舌帽指了指她的胳膊,说道:“我刚看了一圈,我们这但凡露胳膊的,你算最好。” “是啊。”高大胖也点头认同:“你什么路数啊?刚说的触发事件是什么意思?” 女人点点头:“我叫屈樱。宴席还没结束,我觉得唢呐声不该无缘无故停下,说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大家别掉以轻心。” “发生了什么?”长桌另一端的男人立刻激动起立,四下看一圈后喊道:“那个管家说不定还要回来杀人!来我们一起把门堵住!” 一群人立刻响应他站起来开始挪凳子,说干就干。 千梧忍不住一声轻叹。 “看起来都不太聪明的样子。”他苦恼地揉着太阳穴,“和这伙人一起闯本……有点麻烦啊。” 江沉说道:“但我同意这个姑娘的观点。你觉得会有触发事件吗?” 千梧没立刻回应,他转过头看向身后洞开的窗——夜色下的园林中,无数独栋庭院悉数亮起,一派喜庆祥瑞的灯火。 “是洞房吧。”他转回身垂眸搅动着甜汤,眉心不经意地蹙起,说道:“或许是庄园主得手了。” * 临近一点,宴会结束。千梧和江沉安静地并肩同行,一直回到房间门口,四下无人,江沉问道:“你觉得那个女孩有多大概率活下来?” “很难。”千梧语气平淡,“神经似乎很重规则,所以我不相信副本里会有无法破解的死局。但首夜被选中的人确实太倒霉了,毫无线索,那女生看起来又不像能挺住。” 江沉替他按下门把手推开房门:“管家今天说礼服会送到女玩家房里。我看真有人相信规则只挑女玩家。” “我不信。”千梧走进房间哼道:“毕竟看看这座庄园的品味,庄园主就是个土财主。” “哦?土财主怎么了,你对土财主有什么偏见?”江沉隔着一道门槛笑着看他。 千梧面无表情说,“有偏见。成名后这几年,借着聊艺术为名想要泡我的土财主还少吗?” 江沉的笑容猝不及防地僵在了脸上。 “晚安。”千梧干脆地关上门。 他在惨白的烛光下勉强洗了个澡,吹灭蜡烛,躺在虚空的大床上。 失眠已相伴许久,跟漫长的夜晚比,世上并无其他恐怖。 死亡也许同样算不了什么。 然而刚躺下,一股令人难以置信的困意便席卷而来,天花板在视线中变得扭曲。他惊讶地试图睁大眼,却不消片刻就难以抵抗地失去了意识。
第4章 洞房花烛永不眠 庄园里的第一个清晨,伴随着尖叫拉开序幕。 千梧睡得浑身发软,是被痛哭和门外杂乱的奔跑声吵醒的。他推开门,江沉正站在走廊上,眺望向走廊另一边的尽头。 走廊两端相隔甚远,然而浓郁的血腥味却穿过长廊扑面而来。 千梧也看向玩家都挤在门口的那间房。 “又死人了。”江沉低声道:“一宿过去,两个了。”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千梧还是在走近看清房间里景象后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昨夜被选中的女人此刻已变成五六大块骨肉扔在床上,破碎的身体勉强拼合。她身穿一套华丽诡异的大红婚服,浸透血水后变得污黑。 鲜血和肉沫溅得到处是,引来一窝白蚁。刺鼻的腥味仿佛能让人脑补她被人挥刀剁碎的画面。 千梧低声道:“不是去洞房了吗,庄园主杀人后还负责送回来?” “原来这姑娘和我们同层。”江沉转过头问他:“昨晚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千梧摇头,“丑八怪管家一定是给我们下药了,我睡得很死。” “我也是。”江沉轻轻叹气,“我晚宴上明明只喝了一口水。” 一片恐惧的哭声中,管家不知何时出现了,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拿着抹布和水桶的女佣,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幕,提前准备好来开工。 “请各位散开。”他笑着说道:“我们要打扫这间房了。” 高大胖声音打着哆嗦,“她为什么——” 他话还没问完,忽然觉得脚底下踩到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根断指,指甲灰白,青筋从截面支出来,爬满黑色的小虫。 男人发出一声丢魂的惊叫,把手指头一脚踢飞,转头就跑。 “请各位移步早餐吧。”管家笑容诡异,“打扫的事交给女佣就好。对了,我为你们每个人都备了一份小小的伴手礼,已经放进各位房间,还请笑纳。” 第一夜过去后,没人敢违抗他。即便是哭着打着哆嗦,大家也都立刻听话地转身下楼。 千梧留到了最后,直到管家再次催促才沉默着转身,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 ——女孩死不瞑目,凄厉的眼瞪着房顶,仿佛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抬头向天花板看去,高旷空荡,什么都没有。 * 午后外面沙沙地下起雨,千梧站在凉亭里,看着不远处的花园。 手心的怀表滴滴答答地走着字,许久后,一个撑着伞的高挺的身影从某处入口里出来了。 江沉踏进凉亭,把伞立在一边,问道:“多久?” “四十五分钟。”千梧看着他被斜雨打湿的风衣,“有什么发现吗?” “能出来就不错了。”江沉边说边叠着从灌木里摘来的做记号的叶子,“岔口少说几百个,环环绕绕不知有多大。我走一段觉得不对立刻折返,回来还走错两次。如果真随心所欲乱闯,早上进去,晚上都未必出得来,管家先生就又有脑袋捏着玩了。” “就像在阻止我们进入园子里……”千梧思索着,“婚房应该就在里面,找到婚房就能找到庄园主了。” “试过才知道。”江沉灌了一口放凉的茶,又说,“找BOSS这种事也就你能想得出来。” “别甩锅。我出门时,你已经在找女佣要伞了。”千梧瞟他一眼,起身对着雨帘抻懒腰,纤细的腰线在缎面衣料中短暂一现。 “还有四个女孩,你觉得下一个会是谁?” “以正常的眼光应该是短头发那个,屈樱。” 江沉分析一半又摇头,“也不一定,还有个未成年……” “真麻烦。那个小姑娘很难活下来吧。” 千梧回忆起那个一下船就哭到天崩地裂的女高中生,又低头抿笑,“我有点想和庄园主成亲。成过亲,才能见到他。” 江沉笑起来,“我先还是你先?” “都试试。”千梧说,“这种东西要看眼缘。” 江沉眼眸深处晕开一丝无奈而放纵的笑意,“各凭本事,任君挑选?” 千梧认真对着雨帘点了下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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