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回草原吗?”阿尔斯楞紧紧环着陈正的腰,指头轻轻在陈正的后腰上无意识的弹拨。 陈正脸热得厉害,“我留纸条了,我又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我们都、都亲过嘴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抬起手抱住了阿尔斯楞,“而且……我舍不得你。” 情话的主人公还没怎么样,陈正就先羞了个大红脸,他“啪”的关了灯,催促道:“睡觉睡觉,我明天还要去杂志社。” 杂志刚出第一期,反响平平,这倒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名不见经传的杂志加上名不见经传的作者,慢慢熬吧,陈正倒是颇为豁达,他写故事本来就是心血来潮,如果主角不是阿尔斯楞,也许连那故事的雏形都不会出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真正让陈正困扰的,是父母对他和阿尔斯楞的关心,那种胆战心惊和偷偷早恋的学生没有分别。 或许是“贼人底虚”,普通平凡的问候听在陈正的耳朵里都变了味道,每个字每个停顿,他都觉得那是父母发现恋情的预兆。 但陈正又很开心,他每天都拉着阿尔斯楞出门,给阿尔斯楞介绍自己的幼儿园,小学、初中……他希望自己和阿尔斯楞分享那些甜蜜的过往。 “你小时候很可爱。” 陈正看着阿尔斯楞手里的照片很无奈,六一儿童节表演,他被涂成猴屁股大红脸,阿尔斯楞居然觉得可爱,无法理解。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正愈发开心,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阿尔斯楞会跟他来城里一起生活,现在算是满足了他小小的愿望,可身边有父母在,他又格外紧张,生怕一不留神露出马脚。 眼下所有事情暂时得到解决,陈正决定和阿尔斯楞一起回沙拉特旗,他托人买了两张票,等待出发日期的间隙,他买了许多礼物,给娜仁的漂亮头巾,巴图的鞋子,当然有格日勒的,也有夏清让他帮忙稍的,杂七杂八加起来几乎要一个蛇皮袋才能装下,陈正思来想去直接去了邮局,先寄走一部分。 陈正从邮局出来,觉得风都是甜丝丝的。 陈正的老家有座白河桥,出名的不是波光粼粼的河水,以及河面漂亮的白天鹅,而是一家烧烤店。陈正过去经常攒着零花钱去吃那里的烤鸡翅,他想在出发前带阿尔斯楞去尝尝。 也许是喝了两杯啤酒,又或是陈正已经被爱情充胀了头脑,他居然趁着夜色主动亲吻阿尔斯楞,啤酒花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转,陈正醉得厉害,他湿润润的眼睛在镜片后流光溢彩,是被爱情滋润的样子。 但命运很奇妙,它总在人最快乐的时候跳出来,告诉你还有事情等着你。 陈正爸爸那天和几个老友在白河桥下钓鱼,几个钓友闲聊各家的儿女,陈正爸爸最骄傲,不仅因为陈正能吃苦去穷地方做志愿者,更因为儿子的作品被登刊面市,这是莫大的荣誉,全国都有可能看到陈正的名字。 他们互相吹捧时,就那么一股邪风,大家都往桥上看,看到老陈家的儿子和一个男人拉着手,他们不觉得拉手有问题,朋友嘛。可当老陈家的儿子转过身去亲那个男人时,大家的表情凝固了。 父亲的重拳击碎了陈正的眼镜,碎裂的纹路蛛网般绽开,陈正居然松了口气,他没有一丝一毫之前预想里的慌张,他只觉得如释重负,那颗高悬了月余的心终于落回怀里。陈正空荡孤寂的胸腔在瞬时变得饱满、滋润,是不必撒谎的坦荡。 他和阿尔斯楞,他的太阳,终于光明正大了。
第31章 30.夏天 30. 返程的火车上,窗外是光秃秃连成片的山,山间偶尔会出现一间矮小的土坯房,再过不远是聚成团的坟堆,它们和光秃秃连成片的山遥相呼应,面向祖辈依赖的那一片整齐的玉米地沉睡着。 火车呼啸而过,荡来暖风,一不留神间,陈正被春风推着跃近了夏天。 刚下火车就见夏清左右晃着一张纸牌,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四个大字,“陈正!我在这!”他穿一件白色T恤,墨蓝色的牛仔裤,还像刚进大学那么青春洋溢。 夏清的欢乐感染了陈正,他从父母亲失望又悲伤的神情中走出来——父母与孩子终究不是一体的,是注定要分开的,如同火车厢上上下下的旅客一般。 “你怎么来了?钟少逸呢?” “问他干嘛啊,人家大少爷还不是想去哪去哪,对了,我让你帮忙带的颜料呢?” “都寄过来了,估计还要几天吧。” 夏清点点头,拍了下阿尔斯楞的肩,佩服道:“你还真行,我以为你问我要陈正家的地址是想寄信,没想到你直接买票去找他了。”说着夏清又对陈正指指火车站,“你不知道吧,他站过去的,那几天根本没卧铺,我还帮忙排了几天呢,连个硬座都没有。” 陈正看向阿尔斯楞,草原上不爱言语的男人依旧沉默着,他从不对陈正讲他做过什么,只是沉默的、安静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如同他在烈日下突然出现在陈正的视线里那样猝不及防。 晚饭自然是在夏清家解决的,不仅如此,夏清还特地去学校接了格日勒回来。 没想到短短两个月格日勒已经长得那么高,那么壮了,他小牛犊一样冲进陈正的怀里,说话还是那个淳朴的孩子,他委屈地抱着陈正:“陈老师,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老师还没给你讲完西游记呢,怎么可能不回来。你适应学校吗?同学怎么样?” 提起学校格日勒又开心了,他站在桌边有些羞地看了看夏清,这才说:“夏清哥哥特别好,总领我出去吃好吃的,同学们也很好。”这个小少年对自己还依赖一个大哥哥而感到不好意思。 陈正摸摸他剃成圆寸的脑袋,“交到朋友了?” 格日勒笑眯眯地点头,颇为自豪,说自己在学校简直是大哥里的大哥,呼风唤雨。 阿尔斯楞叮嘱说:“要多帮助同学。” 夏清有好多话和陈正说,什么新政策、发工资,话密的陈正听了直迷糊,加上一路颠簸,他直接倒头睡了。睡醒发现身下还在晃,一时晕晕沉沉,影影绰绰看到阿尔斯楞在开车才又放心地闭了眼。 陈正太累了,他好想回黑山,和班布尔、海日,以及阿尔斯楞,他们四个倒在黑山的凉风里,痛痛快快睡一觉,把所有的烦恼都忘掉。 娜仁抱着陈正哭了好一会儿,骂他不讲情分说走就走,就连好脾气的巴图都生气了,“陈老师,以后可不敢说走就走了,我们担心嘛,阿尔斯楞急得嘴上都起泡了。” “真的?” “真的嘛,他晚上都睡不着,后来娜仁说了嘛,你去找陈正,去城里找他……” 陈正不好意思去看阿尔斯楞,他听得耳朵热,整个人沉醉在巴图的话语中,“我以后不会了。” “这就对了嘛,我的兄弟,快进家,今年新生了不少羊羔嘛,赚钱啦。”巴图高兴得直笑,指着羊圈里那些格格不入的新白自豪地说:“你看嘛,多好的羔子。” 回到草原的日子平静、安稳,陈正白天骑马去附近的人家介绍镇上的福利政策,晚上和阿尔斯楞说一会儿话;他们有时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对方,久久地凝视,那种认真的劲头像在描摹一件精细的作品,又像是渴望将那个人镌刻进脑海深处。 夏天的深夜能听到窸窸窣窣的昆虫声,它们的生命在月光下愈发张扬。陈正平躺着,耳边是阿尔斯楞的呼吸声…… 父亲的那一拳不断的浮现,那种惊诧与厌恶的表情,陈正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母亲虚弱的泪与强撑着的质问也在耳边,陈正很痛苦,他渴望自己变出一个分身,但又觉得那不公平。而且,分身也注定会喜欢阿尔斯楞的。 既然一切都会注定,那么就随它去吧。 夏季的黑山像与世隔绝的避暑胜地,草丛高而密,气候是湿凉的,班布尔用鼻子不停地拱陈正,它想跳下去看看自己的主人,图雅奶奶的旧敖包孤孤单单地立着,班布尔围着敖包打转,它不断地用牙齿拉扯那块已经被缝死的布,它不懂为什么图雅奶奶不出来迎接它。 “班布尔回来!过来吃肉!”陈正用一块肉诱惑它,班布尔委委屈屈地跑过来,它不情不愿地含住那块肉,眼神像在发问:我的妈妈呢?奶奶呢?她们都去哪里了? 阿尔斯楞直接弯腰把班布尔抱到怀里,自从它们长大这是阿尔斯楞第一次主动的拥抱,班布尔乖乖趴着,最后看了眼它长大的地方。 回家时阿尔斯楞问陈正要不要去一个地方看看,那里少有人烟但是很美。 阿尔斯楞说的地方在黑山与沙拉特旗交汇的一个三角窝,或许因为地理原因,这里没有沙拉特旗那么热,但又不像黑山那么冷,也是这个原因,地上长了很多指肚大小的花,一个挨一个,相当漂亮。 “你怎么发现这里的?”陈正惊喜地问。 阿尔斯楞在铺毯子,他让陈正坐下来,“上学经常和巴图吵架,我骑马乱跑,无意中找到的。” “真好看。”陈正按住一片草又飞快地放开,柔韧的草丝瞬间恢复原状。 “你喜欢,我们可以经常来。” “你不忙吗?你今年养了那么多羊羔。” 阿尔斯楞说他不忙,陈正以为接下来阿尔斯楞会说些老掉牙的情话,诸如:有你在,我不忙,或是为了你我不怕累。但阿尔斯楞说:“我承包出去了,有羊倌帮忙。” 实实在在的阿尔斯楞。 接近正午十分,阿尔斯楞煮了一锅羊汤,暖和和的肉汤舒舒服服的落在胃里,陈正吃得鼻尖起了一层细汗,他随手一擦就仰面躺平。 太阳红得夺目,亮得刺眼,陈正扯了扯阿尔斯楞的衣摆,“阿尔斯楞,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我?” 阿尔斯楞低头看向陈正,他俊美的面庞被阳光撒了层金黄的颜色,自然卷的发丝像狮子的鬃毛一样威风,他说他不是很早就喜欢陈正,是很早很早,从第一眼开始,他就对陈正一见钟情了。 “那你怎么不说?啊——不对!”陈正一个猛子坐起来,他张大嘴,惊讶地看着阿尔斯楞,“你快三十岁了还没谈过恋爱?” 阿尔斯楞摇摇头,陈正更惊讶了,“真的没有?你别骗我,我又不会生气。” “没有。” 陈正脸红了,他不敢看阿尔斯楞,可脸颊上突然多出一只手,阿尔斯楞抬起他的脸,轻轻吻上去,这个吻同以往那些都不一样,陈正余光看到阿尔斯楞的裤子鼓了好大一包,他当然也是,两腿间的性器硬得发痛。 “你怕吗?我从没做过。” 陈正捂住阿尔斯楞的嘴,飞快地说:“不许问!” 热夏的天气,一切都刚刚好。草垛子里的两个人互相拥抱,他们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陈正从没考虑过两个男人要怎么亲密,他只当互相摸摸,没想到竟然要用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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