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垫塌陷下去一角,长臂被撑在脸侧,闻炀的目光低在阴影里,循着透亮的眼瞳和他对视。 “但其实没多大意义,”季苍兰仰着削尖的下巴和他对视,淡然开口:“我儿子被接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可能跑不掉了。” 闻炀神色晦暗,身子往下压了压,唇虚虚抬在他唇前,快要贴上的时候开口:“就那么爱他?孩子可以再生,你的命可只有一条。” “不能生了,”季苍兰微一仰头,嘴唇吻了上去,露出一个很看的笑:“我把子宫拿掉了。” “你下辈子都别想Echo会回来了。” 闻炀反应不大,只是问:“谁的?” “Saffron.”季苍兰信口拈来,Saffron现在是F国安全局高层,闻炀还不能轻举妄动。 “哦——”闻炀想了想,印象里有一张普通的脸,收回手直了腰,坐在床边,简单评价:“那个大饼脸。” 他一歪头,舔着唇笑起来:“不过呢,你撒的慌太多了,我对这点存疑。” “我让很多人去查到底是谁,但是什么也查不到。你知道查不到一个人这件事说明了什么吗?” “要么这个人不存在,要么这个人死了。” “可是他一定存在,不然季涵是哪里来的呢?”他又想不通,眼神闪着,忽然问他:“总不会是一夜情?” 季苍兰觉得他的状态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闻炀在此刻变得如此执拗,他甚至可以再做一遍亲子鉴定去慎重确认。 可闻炀就是捏准了那个结果,这让季苍兰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想法,觉得他想要的好像就是那个否认的结果。 说着,闻炀目光一动,墙上的电视光点闪烁着,映出目之所及的床头摆着的一把手枪。 他眼皮一跳,和收回视线的闻炀对视了一眼,看出他在黑暗中有一个把玩手指的动作,似乎是在转一个圆环。 注意到他的变化,闻炀不急不躁地翘起腿,侧脸扫向电视的方向:“不仔细看看吗?那个U盘里的东西。” 季苍兰很安静,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紧张吞咽的声音。目光一瞬不瞬,注视着他手指的方向。 闻炀知道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管电视里av一样的画面,拇指在戒圈上轻轻一动,银色的戒环滑到掌心。 拇指和食指捏着合二为一的戒圈,竖着在眼前看了几眼,他才出声:“我还在想你会藏到哪里去,你家我都快叫人拆了,没想到一直带在身上。” “什么时候藏起来的?还是一直在你枪里?”闻炀嘴角带着笑:“季苍兰你知道吗?你比你表现出来的还要爱我。” “为什么要否认?” 季苍兰没吭声,他继续说下去:“你真以为Siren能帮你?他有没有跟你说他不光是我弟弟,还是我小妈啊?他自己一个人根本上不了我的船,不过是papa也知道Siren在家很无聊,让我放他上船来玩一玩。 ” 季苍兰觉得他们父子俩可能都低估了Siren的本事。 闻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亲弟弟的脸,嘲笑Siren的不自量力:“Siren没脑子,你还不知道吗?早期的战后储备早已经被人卖空了,你觉得我卖的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我是帮papa走私线的。” 他拍拍季苍兰瘦白的脸,笑了笑:“其实六年前我也不用进去,papa已经安排好了人。只要我愿意,“希尼柯夫”就不叫Elie·Wen,会换成一个叫Tony还是Jonny的欧洲人。” “不过嘛,”闻炀压下身子,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气息很缠绵地吻又落到脸颊的那颗痣上,眼尾的痣,最终停在额头,“你抓到我的时候那么开心,我又怎么舍得让你难过呢?” “不要哭,怎么又要哭了?” “待在我身边不好吗?为什么总想逃走呢?” “你要去找他吗?然后又像之前一样把我留在那里?” 季苍兰在此之前一句话都没说过,皱起眉来,奇怪地问:“闻炀,你在跟谁说话?” 闻炀却不回答,兀自说:“季sir你真是把我吃准了,papa从小就教育我们不能说谎的,说谎的都是坏孩子。现在我好不容易撒一次,说我不爱你,还被你轻而易举地拆穿了。” “知道我爱你的感觉怎么样?开心吗?还是感到荣幸呢?” 他问这话的时候,试图用看似轻蔑的语气掩盖住心里的气急败坏。冰冷的手背在季苍兰脸颊上缓缓划过,蛇一样盘踞的感觉,让人心里发冷。 季苍兰撇开脸,甩开他黏在手上的手,瞪着他冷声说:“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闻炀手已经按到了他脖颈,五指没有用力,却做了个合握的动作,“你所谓的爱是什么呢?爱我,然后亲手把我铐上?还是让我在里面待了五年,一次都不来看我?” “你告诉我,我能以什么理由去看你?”季苍兰仰了脖颈,试图摆脱脖颈渐渐增加的压迫感,“我为什么抓你,难道不是因为你违法了吗?” 他嗤笑了一声,评价:“季sir你真适合当警察,这么理智。” 紧接着,闻炀又像自言自语的样子,说了句:“掐死的话对这具身体的伤害是最小的,用药器官会变黑,用枪会留下伤口,我看到的话会伤心的。” “小美人鱼的王子要永远留在他身边了。”他笑了一声,语气很轻,轻到如果不是看到他唇角翘起,根本不会发现他笑了。 “闭嘴!”闻炀突然情绪变得很激动,朝黑暗中的一角低喝了一声:“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滚!” “我叫你们闭嘴!”他陡然一松手,从床上走过去,一把关了房门后才重新坐了回来。 “Elie你——” 季苍兰如梦初醒。 他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当即问:“你那一个月去哪里了?你的保镖告诉我你出去谈生意了。” 话音刚落,心中的疑问如涨潮,愈发翻涌:“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找到理由假释,为什么选择现在出来?不是更前面,或者再晚一点?” “别叫我这个名字!”闻炀有点失控地捏住他的下巴,眼神有点失焦,“我叫闻炀!” “别说话!太吵了,”他身上有点发抖,一只手用力捶了下太阳穴,“我知道钥匙,我会拿到钥匙的,现在让我和他单独待着!” “全都滚出去!不要来烦我!” 掐着脖子的手不受控制地用了力,拇指抵在喉头,迫使他喉间发痒,鼓着脸颊咳了起来,像条鼓起的河豚。 季苍兰在钳制下努力出声:“闻炀!闻炀你冷静一点。” 闻炀粗重地喘息了几声,手有点哆嗦地从怀里拿出药盒,生嚼了三粒药进去,闭了闭眼睛,很快恢复沉寂。 “你吃的是什么药?”季苍兰乘胜追击地问。 闻炀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让我跟符佟打个电话,”他语气强硬,“我要跟符佟说话。” 闻炀横过来一眼,季苍兰扯了扯手上的铁链,说:“我不会逃跑的。” 静静思考了一分钟,季苍兰不知道他想了什么。良久后,闻炀才有了动作。 床垫随之一抬,他起身走过去开了灯。 光线刺目地骤起,季苍兰用力闭了下眼睛,才勉强适应光亮。 他刚睁眼就对上了闻炀,目光往下移了移,才在他扯开的领口上顿住,而后视线移到了卷起袖口的手臂。 很多的红色痕迹,比他之前在书房一瞥而过的要多得多,几乎要交叠成层云,从深处一直蔓延出来,探至下半张脸。 闻炀是混血,皮肤更偏向东欧,是冷白的。脸上的痕迹看起来就更加得深,深到了一种触目惊心的地步,像被火舌燎过留下的疤痕。 但他的皮肤是完整的,很严重的过敏症状。 注意到他赤裸又震惊的视线,闻炀动了动唇,觉得嗓子有点痒,从怀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支,衔在唇上。 怀里的药盒被烟盒带出一角,他手指一颤,拿出药盒一个个格子跟他介绍:“insomnia(失眠症)、Bipolar disorder(双向情感障碍)、claustrophobia(幽闭恐惧症)、Anxiety disorder(焦虑症)、维生素D。” 他像给Leslie看那样,拿出季苍兰常见的那盒薄荷糖,短促地笑了一声,但那个笑更偏向于一种自我的讥讽:“我现在要靠伟哥才能硬起来。” 季苍兰心里有了一个别的猜测,嘴里发涩,他动了动嘴,想说你的表现不像这些病征,但却失语了很久,铁链碰撞发出细碎的轻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让我跟符佟通话。” 符佟只是帮他带走了季涵,但他从始至终都是被闻炀聘请的家庭医生。 对闻炀的情况几乎可以说一清二楚,但这些情况符佟都没有告诉过他。 季苍兰知道一个是闻炀不让,一个估计是闻炀的病已经严重到了某种符佟必须保密的程度。 手机被递过来,季苍兰快速拨通了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季涵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很惊喜的样子:“爸爸!” “你有乖乖和叔叔一起玩吗?”季苍兰哑着声音问他。 “有!我们坐大飞机啦~” 季涵的声音听起来很幸福,回国后季苍兰还没带他离开过申市。 谁知道等终于有机会离开的时候,季苍兰已经和他分居两地,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季苍兰一开始的计划就只有两条。 如果成功逃出去了,就亲自带着季涵再次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如果失败,他已经做好了和闻炀共同沉没于那片地中海的准备。 只有死亡才能中止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了。 符佟只是把季涵带到F国交给Saffron,Saffron已经帮季涵申请了线人家属保护程序。飞机一落地F国,程序即刻生效,季涵就会被安全局安排的专属特工带走。 并且除了Saffron,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连季苍兰也不会知道。 “好。” 他声音有点发涩,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跟季涵说:“你要听叔叔的话,饭要吃得饱饱的,但是不能挑食,要多出去和小朋友一起玩,不要坐在家里只看书,就会变成一个小傻瓜。” “你放心,”符佟把电话接过来,他知道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季苍兰已经不能下船了,在他开口前先一步问:“他在你旁边吗?” 季苍兰偏转着脸扫了眼靠墙站着抽烟的闻炀。接收到他的视线,闻炀把手上的烟咬在嘴上,拉开门出去了。 “现在出去了,”他这才收回视线。 没想到电话那头已经换了人,是Saffron的声音:“我接到孩子了。” 季苍兰听他的语气,心里有数了,直入重点:“他为什么会被假释?” “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情,你一个人都不能提,尤其是Elie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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