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搞不明白组织塞给他一个向导同伴的理由,在他眼里、眼前的这个向导弱爆了——他没见过这张脸,他怀疑对方的高级向导证是买的。 Anubis很是焦躁、甚至像是压抑着什么,类似的情绪张牙舞爪地趴在他的眼角。他单手转了一下方向盘,尖锐的喇叭声几乎要撕开他的耳膜。说不准是忘了、这个行为过分随意的哨兵甚至没有用隔音耳罩保护自身的打算。 “哨兵应当注重保护…” “闭嘴。” Anubis猛地一脚踩住了刹车,这几乎让这名向导以为这位哨兵即刻要一拳砸在他的脸上。他们在傍晚离开城市,然而夜间的路况实在一言难尽,Anubis不得不把几乎全部精力放在路面上。他猛地刹车、以至于后头正在一直制造出刺耳鸣笛声的轿车也不得停了下来,哨兵粗暴地将安全卡扣从槽里拔出来,而后掀开车门,面色烦躁地下了车。 “你要去干什么?” 向导略显尴尬而匆忙的询问被隔在一门之后,待到他追下车去,看到的便是Anubis单手将凶神恶煞的、混混似的家伙按在地上,一根漆黑的枪管正抵在这混混的太阳穴上。 “这一枪下去你就会死。”哨兵神色阴鸷,手腕微微颤抖、像是控制不了这种猛烈而发狂般的颤动一样,枪管抵在太阳穴上、留下一个惊人的凹痕,“敢再发出一点声音…我就送你上路,听见了?” “听见了…” “声音大点。” “听见了,听见了!” 哨兵的身体素质对于平凡而正常的一般人类来说显示出一种绝对的压制力,他的膝盖抵在哪里,哪里就有碎裂开来的风险,无论是地面或者是脊骨。 向导不明所以,虽然他有配合哨兵的义务,但…这个优秀的、至少在传闻中身手敏捷,行事果决的哨兵目前所做的一切实在让人不能理解。 也许是有自己的考虑吧,向导这样想,而后便沉默地随着Anubis回到了车里。 哨兵猛地拽上车门。 “你怎么想?”他说了除去自我介绍外的第一句话。 “我吗?”向导有些诧异。 Anubis目不斜视地盯着倒车镜,眼神凶残到像是打算调转车头把后面的车撞下高速路。 “我尊重你的选择。”向导态度温和。 哨兵只是盯着倒车镜。大约半分钟后,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向导,这并不是一个欣赏的眼神,但也算不上敌视——他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沸水一般不安的精神力几乎从眼中淌出来。他的躯壳完整,却又残缺,他露出一个很容易吸引到他人的笑容,但并不轻佻、也不愉快。 “你就没有点自己的想法吗?” 他不再言语,只是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顿时、猛烈的风吹得他几乎要掉下眼泪。他腾出一只手抹了把左眼眼角,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按在了方向盘边上。
第24章 这些天,无所事事的哨兵或向导们讨论的总是一件事:一个向来低调且自律的哨兵竟然将与他一同出任务的向导弄进了医院。 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件事闹得太大,竟上了新闻,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组织给出的官方解释虽然冠冕堂皇,字里行间却完全说明了一件事:这个哨兵已经被送进了疗养院。 疗养院那地方,说好听点叫疗养院,说难听点根本就是精神病院。一些人觉得这种惩处未免有些过分,一些人则觉得早该管管这些无法无天的哨兵——枪打出头鸟,这是永恒的道理。 Anubis对此没有异议。 他自然不会有异议,毕竟他们给他打了不知道几针镇定剂,终于将这个发热到完全失控、甚至濒于发疯的哨兵放倒在地。他的半张脸重重地砸在地上,擦破了一大片,然而这比起向导受到的、近于毁灭性的精神攻击,这种程度的擦伤又算不上什么了。 调查以及问话的结果不免令人有些啼笑皆非,Anubis的动手理由竟然是因为——这个向导竟然提议要和他临时结合,就因为他体温升高、神经刺痛,就因为他发热、神志不清,就因为他是个看起来快要丧失行动力的哨兵?Anubis的质问语无伦次且毫不讲理,这也就使上头不得不做出决定:把这个疯子关到疗养院去。 关于哨兵的社会问题历来便有,这次更是吵得甚嚣尘上,在这个档口,可不能任由这个危险分子出去游荡。这是个相当稳妥的做法,只是委屈了Anubis,不过做出这一决断的大人物或许并不会考虑到这一层,毕竟这家伙并不无辜。 Anubis不得不接受了相当严密的监视,他从未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落入这种境地。他环顾四周,安全到惹人发笑,他们倒是怕他死了…他怎么会死呢?他怎么能死?只有那些绑定了向导的哨兵才会因为各种微不足道的原因去死,他怜悯他们、却也看不起他们。但他也只是怀着这样轻蔑的情绪——他不知道、他不明白哨兵应当死在什么地方,因为什么而死才能算是死得其所,他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说不准Qin能说明白什么是死得其所。没有理由,他只是觉得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他的死也算是预料之中、死得其所吗? Anubis回答不上来。他希望Qin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这样的话、就算被狼咬断喉咙,又或者是因为别的,死的时候大概会觉得好受一些。虽然未曾目睹,但他几乎能想象人的脸如何变得灰白、变得毫无生机,变得像黑白照片一样。 死去的人与黑白的照片没有什么区别,他环顾周遭,这里几乎只有黑色和白色…组织对这些精神出现严重问题的哨兵或者是向导并不抱有那种温和的关怀,这里的装修风格并不会照顾他的眼睛。 他看到桌上的东西,是他包里的抑制剂。任务过程中用了几支,剩下的都留给他了。背包被检查过,拉链的位置和之前印象中的不一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勉强合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病号服的通病,袖子和裤腿都长得有点碍事。 他卷起袖子,跳下床去,唯一做的事却是把剩下的抑制剂小心地收拾起来,清点了数量后、呼出一口气,把它们都藏在了枕头底下。
第25章 人的极限总是一个永恒的课题,但Anubis其实没有挑衅自身生理极限的打算,他只是不想用抑制剂(不代表他想找向导),所以他宁可忍受痛苦,也拒绝用针尖捅进胳膊里去——他觉得那没用,什么用也没有。 他的脑袋热得要炸了,汗水将病号服都沾得湿透,他用脊背死死地抵住门,他用这种行为抵抗、拒绝任何人——哪怕外面只是医护人员。他用牙咬手腕,拇指、食指、手臂,又用指甲掐小腿,也许疼痛能麻痹神经,也许并不行。 并不是他不相信他们。他们怕他自杀,安排的房间内从屋顶到墙壁都柔软而洁净。他们承诺这里没有摄像头,但他不信,他总是觉得有数道目光盯着他,那让他不安、背后发冷、甚至是感到难以言喻的恐惧。 并不是他不相信他们。有时,那些组织里过来的人忍无可忍地把他捆到床上,用皮质的约束带固定,又为他注射镇定药物。他们喋喋不休、坚持不懈地和他讲道理,道理很多也很少,总之是希望他说出症结,又或者是松口、接受一个他或许素未谋面的向导。 并不是他不相信他们,并不是他不想相信他们,他只是不能。要是他相信他们,他们就要为他安排与向导的结合,他们就要找随便一个向导,然后强迫他和随便一个谁过一辈子。他知道那从某种意义上是为他好,而且有时他们会退让、他们会说,只是临时结合,临时结合其实根本不算什么…那不算什么。那明明不算什么。 在Anubis险些把门生拆了后的第三天,他们在给他注射镇定剂时塞过来一张纸条。他久久地捏着那张纸条,直到汗水将纸条浸透。还好上面的字是打印下来的、而不是手写,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有能力、有力气集中注意力,看清了纸条上的字迹。 尊敬的Anubis先生: 您好。鉴于您目前身体与精神状况不容乐观,请于3日后在医护人员陪伴下于总部大楼接受契合度测试。 感谢您的配合,祝您生活愉快。
第26章 Anubis终于搞清楚了他要先到总部的原因——组织并不信任他,或者说出于对这个已有伤人前科的家伙的忌惮,他们需要安排一些人监视他。 契合度测试通常在体检中心,这次也并不例外,在这种事上他们没给他什么特权。所谓的契合度测试需要采取他的血液、毛发、体液之类的样本,总之与体检大差不差,至少在Anubis的印象中就是这样。 组织派了几个实力看得过去,而且镇定、冷静的哨兵,以及唯一的向导,Osiris。偏偏看到这个刺头向导,Anubis还觉得好受了点。 Osiris什么都没解释,只是从手里的文件袋里抽出两张表。 表上满满的都是接下来要做的测试内容,而且其中还包含了一些体检的内容,组织依旧“关心”他的身体情况。面对这种关心,他提不起兴趣,甚至觉得反胃。 Anubis接过了两张很轻却很沉的纸,又伸开五指,将Osiris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寸照片握在手里——Anubis没仔细看,只是在把证件照贴下去时重重地用食指关节按了两下。 “我不需要向导。”Anubis情商略低地说。 “随你怎么想。”Osiris半边眉毛动了动,“总得有人盯着。别的向导怕被送医院去,只能我来了。” “…不好意思。” “跟我说这个干嘛?”Osiris咧嘴一乐,“进医院的又不是我。” 人渣啊… Anubis实在对这种语气以及大胆、无所顾忌的态度难以适应。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人与集体、与那些被划定出来的集体是截然不同的,人可以有截然不同的想法,人可以拥有这样的自由,任何一个独立的人都不应当被用某个或某几个词来形容,毕竟人类总归是享受着思想的自由,在这一点上,人生来便与动物不同。 没有人的想法理应被声音更大的群体裹挟,也没有人生来就应当沉默——诚然,做一个永远低头接受灌输的屈从者、妥协者相当安全,但安全不是自由。 因为要自由,所以才不顾一切地要走、要离开这里、直到死在荒野里?某个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理解了一个已死之人。Qin的坚持并不难懂,他甚至表现得那样明白…因为他爱,所以他一定要说恨,可无论如何,Anubis认为自己不恨、他不恨葬身于辽阔荒原的孤独灵魂。 他不能。 他回来了。他以为只要回来,生活能回归正常…他竟然真的这样认为,他竟然真的觉得能用自控力将自己拖回正轨。 明明有那样一个机会,一个追上去、改变人生轨迹的机会,可他…他诚恳、充满悔恨地认为自己走上了错误的道路,这便是他往后的人生吗?像狗一样服从,像狗一样温顺,这便是他自己选出来的人生?这便是他漫长到难以忍受的余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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