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其广阔,方才洞悉自由可至之境。知其高远,才会想着用手触摸天空。Anubis几乎在旅行的途中爱上爬山,他总是走得很快,几乎将所有人甩在身后。他穿过高山与峡谷,有时也在空无一人的栈道上驻足。激流拍打巨石,猛虎一般将尾巴剪来、又或是以利爪相迎,水雾、水滴溅落在他身上。河流卷起的水雾与山雾终究不同,他终于感到灵魂落在了实处,Qin用压在他肩膀上的重量将他的灵魂扯回了躯壳里…也许人总是要从自然中回归到人群中的。 他叹了口气、呼出一口气。他说:“醒醒、太阳要升起来了。” 大概是睡得足够,又或者是被温和的语气唤醒,Qin睁开眼来,手臂还搭在Anubis的肩上。他抬起眼睛,一丝明亮的光芒撕开视域,他意识到这并不来源于自己的一次睁眼、而来自于天空与大地的一次呼吸。 “好漂亮啊。”他喃喃地说。 天空呼吸时迸射出炽热的光焰,大地呼吸时使静寂的群山似乎都发出兽群的呼啸。光与影是自然的奇迹,而Anubis将他背到了奇迹的面前。他被困在人与人之间的窠臼、组织与向导之间的裂隙中如此之久,终于在睁开双眼的一刻窥见自由。 光明宫的门扉洞开,炽烈的、绚烂的、明亮的、爪牙锋利的、线条无限延展的…光线无尽,明光无限,尚不刺眼的淡金色光芒在云起时摇晃起来。山峰是巨人的背脊,人群是巨人身上的灰尘。人们只得屏息,只能屏息。挣脱山与云的太阳浮往天穹之上,终于、人们欢呼起来,如同海啸卷上了山头。Qin却一言不发,他静静地看着初生的太阳,却拢紧了Anubis的脖子。 “我刚刚向太阳许了愿。”他说,“你要不要猜猜看?” 毕竟刚睡醒、他的声音还有些含糊。但Anubis听得一清二楚,他几乎听到Qin似乎不那么平稳的心跳声。 “愿望说出口就不灵了。”哨兵顿了顿、说,“而且谁会向太阳许愿啊?” Qin自然又开怀笑起来。他终于从Anubis的背上下来,伸了个懒腰,又莫名觉得有些冷,将脸往衣领里埋了埋。Anubis终于站直,却只是将手腕上挂着的袋子递给Qin——喏、墨镜。Qin将墨镜架到头顶,双眼明亮,朝阳落在他的眼睛里、也是玫红色。 他们在山顶待了大约两小时。Qin非要坐缆车下去,死活不肯走路,理由是还有其他行程安排,这会儿走下山去、腿都别想要了。下山哪有那么累,Anubis想,但终于还是妥协。 Qin拿着两张缆车票走在前面,心情不错,Anubis只是跟着,从摇晃的发缝里看到一点伤痕的轮廓——那里原本是一个小小的倒三角形。Anubis对此早有预料,所以他的精神平稳如常,只是视觉难免受到冲击、他移开了目光。 他看向错落于群山上的树木,层层叠叠的绿色与他中湖泊似的深青要融为一体。他感到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头发爬了上来,低头便看到蛇张着个嘴傻乐。你醒啦?Anubis小声问。 “你在和谁说…啧。”Qin转过身,便看到脑袋都快凑到Anubis鼻尖上的蛇,他自然不会把蛇关起来、否则这家伙到时候放出来便必然要发疯,惹不得也管不得,Qin越想越气,恨不得拧Anubis一把。后者偏偏又无辜得很,这股莫名的不满最终也只好由他自己咽下了。 自这天起,他们开始以一种有计划却没计划的方式沿着一条会途径组织、最终也会回到波达格洛德的路线旅行。有时跑偏得太远去沙漠上骑骆驼,有时也只是在曲折、复杂的城市结构里去找一家躲在巷子里的老店。他们偶尔也遇到哨兵或者是向导,毕竟那些人于他俩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好辨认,他们甚至在茶馆里坐了一下午,赌这里来打探消息的哨兵和向导的数量——后来Qin输给Anubis一杯果茶,Qin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并相当慷慨地买了超大桶、饕餮杯。 你该不会觉得我真的能喝完吧…Anubis拎着最起码有一升的果茶,竟不知这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他们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刚好能赶上在城里溜达一圈的功夫。次日、Qin任性地要求更改路线,表明自己要去附近的一家书店坐半天。 至于为什么是半天?因为Qin扯着Anubis看恐怖电影到凌晨三点,直到俩人都睡倒在电视跟前。Anubis掰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钟,他偏过头看了看缩在毯子里的Qin,一时竟有些恍惚。 而后,他转过头看了看电视屏幕,贞子刚从井里爬出半个身子来。 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待了有一周,而后便毫不掩藏踪迹地回到组织。他们的回来没有激起多大的水花,这里的生面孔很多,Qin问了一圈、终于得知了Osiris竟把办公室挪到了总部的楼顶,更不巧的是、今天电梯破天荒地出了点毛病,得走楼梯。 Qin一点招呼不打地走进办公室门,悄无声息,呼吸平稳(多半有点Anubis的功劳)。摔过来的不是杯子而是文件夹,比以前攻击性低了不少啊、Qin幸灾乐祸地想。 “Osiris。”他敲了敲桌子,“我来办个事。” “申请表呢?”Osiris在一份文件上重重盖了个章、Qin几乎觉得这家伙马上就要拿印泥砸人,“没申请表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办!” 刚说完,他便察觉出这个声音的熟悉,或者说、非同寻常。他抬起眼、而后站起身,眯起眼,还是那副相当熟悉的刺头表情。 Osiris感到有一些旧事从他心里苏醒。说实话,他现在是挺想揍这个向导一顿的…新帐旧帐一起算,不管是鬼使神差地被这个家伙糊弄去参加高级向导证考试还是跟挨了蛊似的接受了精神标记,又或者是这家伙说服了所有向导接受被控制的命运结果他自己倒是假死跑了、自由了!Osiris在一瞬间里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笑得咬牙切齿满面森寒——而后从办公桌底下掏了把枪出来。 这个混球,Osiris想,一个拿别人的自由换自己自由的混蛋,竟然敢出现在这儿? Anubis自然是不知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直到大概二十分钟之后,Qin揉着被枪托敲了个大包的脑门从办公室里出来,手上拿了一张盖过章的表——他的死亡记录将会由Shu撤销,至于他与Anubis之间的关系,将以【已绑定】呈现在系统中…至于绑没绑的也就他俩自己知道了。如此顺利地代价是他们会挂名在现在的组织中。不过那也没关系,Qin说,我又不会帮他的忙,那些任务自然会有别人接,他管不了我们。 Osiris最终还是选择将组织的规模缩减,而后与哨兵以及向导们达成发布、接取任务的模式——他对培养忠实的狗毫无兴趣,也完全不想维系那些近于军事基地般的固有传统。变革前期未必顺利,时至今日却已基本进入正轨…其他几个组织之间的互相纠缠与牵制他不愿插手,也自愿放弃了一些组织过去的资源。以资源换取自由,他觉得这值得。 不过那是他的事,Qin说,我们挂名在组织里、还能拿点基本工资,就是肯定没有出任务赚得多了。 他话头一转,又说:那我们岂不是白赚他两份钱? 大概是吧,Anubis说,不过我们真的一个都不接? 这该死的哨兵的责任心,Qin想。 有空一定接,Qin义正辞严地说,我现在没空,你也没空…我们的旅行计划才开了个头呢! —————— 完 ---- 正文完结!终于!
第63章 番外:蛇(一) “后来,蛇便游入深山,不知所踪了。”Qin说,“总之最流行的是这个版本,其他的嘛…倒不怎么出名。” 大风吹起Anubis耳边的碎发,从头发之间的缝隙里足够分辨出他的神色虽然端正、目光却飘往远处的事实。波达格洛德流传甚广的蛇怪与海妖的故事实在不算有趣,不过想必波达格洛德人想不出比这更有趣的故事了,Qin说,他注意到Anubis有些走神——后者望着夕阳底下的远海,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Qin问他:“在想什么?” Anubis这才回过神。他意识到Qin看出了他的走神,一时竟不知是要辩解还是否认。 年轻的哨兵都会像他一样总是在爱的浸泡中显得拘谨却又流连其中吗?Qin思索着这个问题,并未流露出半分不满,反而越过了二人间唯一的阻碍——他将两人眼前的矮桌推开,指尖不轻不重地顺着哨兵颈上的血管向上,直到手掌埋入被海风吹得微乱的长发中。 年轻人之间的坦诚相待总会使爱欲在不恰当的时候苏醒,恰如Qin近于熟稔地跨坐在不自觉绷紧全身的哨兵身上、并用舌尖使Anubis封闭的口腔不能封闭时…Anubis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一滴血滴进一杯水,沸腾起来的红在玻璃杯中四处游荡,将杯中水搅得不得安生。他们胸膛紧贴,像是要使人与人之间的最后一层界限溶解。Qin蛇一样灵活的手指这就要去剥Anubis的衣服,像是恨不得后者干脆就一丝不挂才好。被抓开的领子底下与皮肤颜色截然不同的痕迹横在锁骨上,半个齿痕引起Qin的注意,也总算给Anubis回过神并抓住了向导手腕的机会。 实际上也只是短暂的一瞬——Qin扯开Anubis的领子,而后被阻止了。 “还在外面。”Anubis低声、急切地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他并非有意要拒绝,他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Qin的声音并不具有攻击性,然而就像河水流动在毫无阻碍地泥沙上,他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却也毫不退让地引诱、安抚着Anubis焦躁的情绪,引诱居多。好在他并不打算深入,只是吻了吻Anubis线条清晰、嶙峋的锁骨,又用指骨描画起来。 游轮将于明早抵达港口,而他们之后的计划内容则是租借一艘小艇——这听起来很荒谬,毕竟刚从海上回来的旅客并不会急于第二次踏入大海的怀抱,但Qin的理由充分:他想要去一次蓝洞,而游轮并不经过那里。 距外海约一百公里处的蓝洞形成于史前的石灰岩洞坍塌,然而好在Qin没有什么潜水的习惯以及打算,Anubis便没有了任何阻止他的理由。其实钴蓝色的蓝洞如同巨眼一样生长在漫漫无边的大海中原本就是一种很吸引人的景色——这种奇景已经无尽逼近神迹,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蛇的故事就此结束。满身是水的黑蛇爬上阳台,身躯逐渐缩小,直到能盘在Qin的身上。Anubis不知这条蛇跑到海里做什么,蛇身上淌下的水洇湿了一片Qin的领口,也自然沾湿了Anubis的。他们被这头蛇搞得浑身是水。 Qin的脖颈洁白、干净,满是水迹。这是个漂亮而且看起来讨人喜欢的向导,然而或许不曾有什么哨兵能与这位向导毫不掩饰内心想法的双目对视。玫红色的眼睛几乎闪烁着赤红色的光,如同夕阳的残骸,又像是一种海中的神异之物。Anubis看着Qin的脸,他完全认为这张脸漂亮、值得被夸奖,也完全认为Qin有资格凭借这张脸来谋取利益——这个想法的源头已经不能洞悉,但Anubis确实因为这个理由松开了手,于是蛇与人的手都顺着敞开的领口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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