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涂现在已经可以坦然的出柜,告诉别人他和顾冶的关系,这是顾冶给他的勇气,也是顾冶给他的底气。他脑子里会想到,顾冶跟别人坦然的说着,自己是他的爱人,不会因为性别问题有丝毫犹豫。 “你那个学长?” 听见陆西珉的话,倒是让季涂一惊。当年和季康在一起的事,没几个人知道,陆西珉是怎么知道的? 季涂的第一反应是陆西珉认识季康,但想想又不太可能。 陆西珉解释说:“当初给你们上课的时候,见过你和你那个学长在一起的样子,嘴巴没有透露,但眼神早已经说明一切了。” 原来如此,当时的爱意汹涌,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季涂摇摇头:“我和学长在他毕业的时候就分开了,我的爱人之前从事科研工作,现在在江大任职。” 陆西珉突然想到什么,反应过来,不太肯定的问道:“你前段时间去了苏州!唐末画家陈元的《记淮山竹游图》真迹是你的?” 顾冶外婆送的唐末画家陈元的《记淮山竹游图》真迹,季涂只主动给陈捷看过,再加上张宣仪去他的小公寓取材料的时候看到了之外就没有人知道了。 因为怕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季涂特意嘱咐过他们,叫他们不要声张。 张宣仪虽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各种真迹见得不少,但架不住她爸特别喜欢这幅作品,所以她从小对这幅作品印象深刻,而她就是当初给季涂他们上国画与书法专业课提到这幅作品的老师。这幅作品一直被私藏,现在好不容易出现在眼前,张宣仪想到自己的老父亲,孝心大发,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传给自己的老父亲。 张老同志从张宣仪那里真几句假几句的,得知了她在哪里看得到这幅画,然后忍不住跟圈子里的朋友分享了一下,然后就传出消息了。 这幅画上一次被私人卖家买走,就有消息说是苏州某富豪。 陆西珉的消息还算灵通,大概知道是张宣仪的某个学生得到了这幅画,可是她的学生是真不少,早看见季涂去苏州的朋友圈也没有往这儿联想,刚刚也是突然不知道怎么,脑子里的消息就搭上了线。 季涂没有否认。 “所以,他送了你唐末真迹,你想要回礼。” 其实,顾冶送的是比唐末真迹还要贵重千百倍的礼物——是名分。 顾冶的家人给了他名分与重视,他想要给顾冶同样的待遇。 陆西珉也说季涂的料子挑的好,这料子大,不知道季涂想做个什么。 季涂的一整天都在陆西珉这里度过,本来一开始只是想过来挑个料子让陆西珉抽空做出来,但无意间看中一块白玉料子,他突然就找到了表达心意的东西。 最终和陆西珉商议,把这块白玉料子做成三件东西,称“三玉礼”,分别是玉章,无事牌,玉生肖。 顾冶的家人是看重他的,但他实在不能回以同样的待遇,思前想后,打算到时候叫季婷充当长辈,亲手把三玉礼赠予顾冶,这是季涂唯一可以为顾冶赋予的家人的支持。 虽然还没有跟季婷表露自己的感情问题,也不知道季婷能不能接受,但季婷从来是疼他这个弟弟的,问题总不会太大。 陆西珉把料子分好之后,由季涂自己刻章。 季涂自大三版画与篆刻专业课刻过印章以外就没有再刻过了,他怕自己刻不好,但这是他力所能及的,他不愿意假手于人。 明明“顾冶印”这才三个字,但季涂注意力完全集中,刻完之后,看着手里的白玉印章,像是刻了三百字一样才有的累。 季涂走的时候陆西珉已经做好了长命锁了,但三玉礼的无事牌和玉生肖还没有开始,季涂把玉章也留下了。 “我的篆刻还是你教的,你的篆刻是宣姐教的,这就是传承吧。” 听季涂提到张宣仪,陆西珉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 晚间依旧细雨蒙蒙,回到小公寓洗了澡,季涂坐在落地窗前办公桌后的转椅上,手里抚摸着玉制长命锁。 他不知道,他想要送长命锁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早在第一场秋雨落下的时候,顾冶带季涂去为自己的父母和祖父祖母扫墓,季涂和顾冶把鲜花放在墓碑前。 他们离开已经七年了。 季涂站在顾冶身边,握住他的手,他知道现在顾冶心里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父亲母亲、祖父祖母,是我不孝,一直辜负你们的期望。你们走后,我折腾了一些日子,时常不清醒,姑父一直为我操心。年少不经事,没受过什么挫折、风浪,你们离开之后我就觉得天塌了,整日只想着去陪你们,却丝毫不顾你们对我的期盼。你们在时,爱我、护我,我却叫你们失望。后来阴差阳错,抓到了救命稻草,因为不那么光明,一直不敢跟你们说。 我现在过得很好,连带着你们的那份。我找到了能够相守一生的伴侣,今天带他来见你们。虽然他也是男人,但我知道,你们不会介意的,是你们把他带来我身边的,是你们保佑我遇到他。外婆走之前见过季涂,如果你们在天堂相遇的话,外婆肯定会跟你们说,季涂很好,你们放心。 如果日子一直这么安宁的过着,四时都有事可做,万物可期待,与喜欢的人相伴,也只会觉得一生短暂。 秋雨阵阵,能看见街道两侧的落叶堆叠,环卫工人还没来得及打扫,路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外套,本以为夏日就此结束,结果第二天气温又回升。 顾冶是在大雨淋漓的夜晚接到京城来的电话,他们刚吃了饭,本来窝在沙发里看电影,顾冶去窗前打电话,季涂把电影暂停,玩着手机等顾冶。 打完电话的顾冶回来时心情有些沉重。 “怎么了?” “孙教授一个小时前,去世了。” 打来电话的是之前在孙教授家见过的沈严,说孙教授是在家去世的,没有去医院,怕师母难受,自己忍着疼痛,却没有忍过去。他女儿那边已经通知了,今天连夜往回赶。 孙教授是顾冶去京城读书第一个带他的教授,除了一直陪伴他的周老教授以外,孙教授是顾冶最亲近的老师。 他早已经历过多次的生离死别,只是永远做不到平和接受这种事。 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季涂陪着顾冶去机场。 “没事的,人总有这么一天。别想太多,就当你还是十六七的时候,去见你敬爱的老师,纵使只是最后一面。”季涂知道,顾冶的前半生,经历了太多次亲近的人离去,但他的心不会麻木,甚至一次比一次柔软。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一会儿季涂自己把车开回去。离登机时间还有一会儿,两个人坐在车里等候。 顾冶抬手伸到季涂后脖子,温柔的捏着,顾冶喜欢这个亲昵的举动,他高兴地时候就喜欢这样,不高兴的时候也会,反正,似乎这个动作能够让他有安全感。 顾冶心里很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忐忑的厉害。就好像当年,父母出车祸的那天一样,心里七上八下,没有缘由,像是征兆什么。 可是,孙教授是他的授业恩师,他亲近的长辈,不可能因为这种不安心理而改变行程。 “等我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48章 我的树洞 顾冶从江城到京城孙教授家,一路很顺利,心里的不安也渐渐平复。顾冶心里不免嘲笑自己,难不成已经得了“亲人离世综合征”,他还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但实际上脆弱无比吗? 顾冶去京城的第二天,江城的气温又回升的厉害,又回到炎炎夏日,江城的天气就像是过山车一样升降,陡然而没有章法。 季涂穿着休闲的短袖短裤在家做图,手机里还放着音乐,敲门声来的突兀,有点不情不愿的去开门。 “您好,这是顾冶先生的快件,麻烦签收一些。” 季涂接过签字,道了声谢关上门,本来准备把东西放在一边,但顺眼就看了一眼寄件单,寄件地址是霁山福利院。 季涂心一沉,认真看了单子信息,是霁山福利院没错。 霁山福利院怎么会给顾冶寄东西?顾冶和霁山福利院还有联系?难道顾冶为霁山福利院捐过东西什么的? 季涂看单子上没有写具体寄的什么东西,单看快递包装,是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差不多20*15*10的大小。 季涂想拆开看看,但觉得私拆顾冶的东西不太好。拿起手机准备问问顾冶,但冥冥之中心里出现一个念头,叫他不要。 这个念头很奇怪,似乎来的莫名其妙,但就是遏制不住,鬼使神差之下,季涂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别无其他,只有一叠明信片。 季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自己写给小孟的这些明信片,为什么会被寄给顾冶。 六年前,季涂大一的时候,学校社团联合组织去福利院献爱心,季涂他们画社分配去的就是老城区那边的霁山福利院。 霁山福利院早十几年前是大福利院,建在山里,环境好,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濒临倒闭,虽然最后没有,但福利院人也不是特别多了。 福利院的孩子们有大有小,有正常的,也有有身体缺陷的,对于季涂他们的到来大家都很开心。季涂跟着大家一起参观两棵树中间牵的绳挂着孩子们的画儿,孩子们的画儿基本上都是随心所欲的,童趣盎然。 从前面走到后面,山间微风把一副副画吹动,所有大同小异的线条,只有一张特立独行的闯进季涂视线。 画面上是色彩单纯,视觉冲击很强的的肖像蜡笔画,画的是一个金发少女。虽然并不完全明显,但原作画面的主要特征它都有。 这是在临摹毕加索的油画作品——《梦》? 季涂最喜欢的艺术家就是毕加索,最喜欢的作品就是这幅《梦》,他不由得在心里对这幅作品的作者产生好感。这幅画画的稚嫩,有一点点章法,但基本上没有技巧,全靠着自我意识的临摹输出,大概作者在画的时候,心里在纠结拉扯,想要希望又找不到希望。 他们今天在福利院见的最大的孩子也才十三岁,画这个的孩子应该也不会多大,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他挣扎。 季涂看着画纸的四角,没有落款,别的画基本上都有,唯独这幅没有。 “院长,这幅作品是谁画的?” 福利院院长是个中年女人,干练的齐耳短发,戴着方框黑色眼睛,四十多岁的年纪,陪着孩子们跟季涂他们介绍自己的作品。 季涂站的离院长不远,身体靠近院长眼睛还在看着画儿,自然的问来,然后转头看向院长,希望得到答案。 院长看了一眼那幅画,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沉默一瞬,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试探的问季涂:“你要不要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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