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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女同学突然从窗户下探出头：“老师，可以借一支铅笔吗？” 吴檞很少会用到铅笔，他不保证自己有，翻找一番，最后在背包的夹层里拿出一只。 女同学高兴地拿走铅笔，然后坐在一边在本子上画起了小人漫画。 她在构思自己漫画如何画的时候，手上不自觉地做起小动作，把铅笔原本自带橡皮擦拿下，发现里面有张小纸条。 “老师，原来有人跟你表白，我们是不是要有师母了？” 女同学用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将纸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希望你不要忘记我，忘记有个人喜欢过你。” 吴檞心头一紧，把纸条拿过来，上面的字迹他怎么会不认识？ 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翻涌，他来到如此偏远的地方支教就是为了忘记过去，忘记那个人...... 他只是没想到原来他也喜欢过自己，当时的他，同样也是对方晟抱有不单纯的心思，舆论甚嚣尘上，往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不想影响到正要高考的方晟，所以先行退出这场感情的戏码。 现在的他却选择他却极力地让自己忘记他，这让他感到愧疚。 但是三年过去，谁的感情又会在原地踏步？他大学三年里会认识很多新的人、志趣相投的人，对老师的爱慕可能只是那次失控初夜带来的余温，可能是这些年缺失父母亲情的找补，唯独不可能是健康的爱情。 吴檞长叹一口气，将纸条折好保存在钱包单独的隔层里。 今日，村委来的人告诉吴檞有几位大学来的高材生来学校做志愿活动，需要吴檞带领几位班上的学生去校门口迎接。 去的路上，学生吵吵嚷嚷的，都想图个新鲜，想见识下除了吴老师以外的城里人。 首先，闯入眼帘的是穿着当地齐胸长裙的女生，脸上涂抹着几道彩，佩戴繁杂的头饰随着轻快活跃的步伐摇曳，晃荡着铃铛声。 可能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惊艳，但是这些小孩们已经对这服装见怪不怪，吴檞明白这位她大概是做返乡志愿活动的姑娘，本就是当地人。 但当视野越过这位姑娘，却完全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差点撞倒一旁的小朋友。 日日夜夜想着，却藏着、掖着，乃至想要戒掉的人，正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又见面了，”方晟向吴檞伸出手，“该怎么称呼您呢？'伽罗瓦的五次方程'老师？”
第三十九章 什么狗屁的爱是不求回报 “等等，您就是‘迦罗瓦的五次方程’老师？”苍伽两眼放光，和粉丝见到偶像一样激动，“我还以为是那种从科学院退休到黔州的老头呢，没想到这么年轻帅气！” 吴檞的手被方晟紧紧握住，手心都被湿热的汗水浸渍，他费了些力气才将手抽开，转向苍伽这边和她握手：“感谢夸赞，我叫吴檞，其实我是在这里做支教工作的，大概有三年了吧。” “见到老师你，有才华还有爱心，我就知道你才是我的男神，以前的男神我发现数学水平也就那样还死装，和老师那是比不了半点。” “哟，原来你还把我当做过男神呀。”方晟听到苍伽的话，嘴角勾起浅浅弧度，戏谑地挑逗了下她。 苍伽脸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云，说话声音都高了几个调：“方晟，我有在说你吗，你怎么这么自信？” 面前两个人郎才女貌，像是情侣的打情骂俏，吴檞没有任何插足的余地，落寞地想要转身离开，一只手却搭在他的肩上。 他抬头对上了方晟的双眼，那双漆黑的眼眸如湖泊深不见底。 “老师，你还一句话都没和我说呢，就是这样对待以前教过的学生吗？” 吴檞紧张地开始拨弄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他先辜负方晟擅自离开他，而他没预想过会再次见面。 苍伽瞪大眼睛，看了眼方晟，又看了眼吴檞，兴奋地问道：“原来吴老师还是方晟的老师呀！” 方晟笑了笑：“嗯，吴老师是我的高中数学老师。”他特意停顿，在“老师”这个词上加重，“我还是他的数学课代表。” 苍伽了解了个明白，得出结论：“所以你就是占了吴老师的便宜，才教的你数学这么好，方晟你这段时间可要多给吴老师打打工了。” 方晟回了个白眼，大概是想表达自己数学本来就厉害，但是听到“占便宜”一词，觉得苍伽难得会说些好话。 不一会，苍伽就拿出自己的吉他向孩子们展示炫耀，她在科中大旁边的酒吧当过驻唱，唱歌功底好，不一会就吸引了孩子们的围观。她拨弄琴弦，轻声唱起：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吴檞一直望着地面，方晟和他并肩行走，他却一直不敢用余光看眼方晟。 走到前面的大空地，建有一百米的小塑胶跑道，跑道的中间摆放了些基础的体育器材。旁边的篮球场地并不规范，只有两个孤零零的篮球架子，线都是用粉笔画出来的。 山上的骄阳似火，暴露皮肤在外都感觉会灼伤的毒辣，于是吴檞带方晟来到操场角落的树荫底下。 “这个操场是外面的爱心人士捐赠的，现在国家也越来越重视缩小城乡教育的差距。”吴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生硬地介绍起学校的基本情况。 方晟却没有顺从吴檞的介绍正眼看下这个破烂的小操场，而是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吴檞，如正在当空照耀的太阳一般，他问道：“所以老师来支教完全出于爱心？” 吴檞被这赤裸裸的眼神盯得有些犯怵，他轻声回了一句“嗯”，小到他都觉得自己的回答完全就是不自信的敷衍。 他并不会告诉方晟支教是他害怕了，当时的舆论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如果扒去那层表皮，挖出埋藏的心思，代价将会是血淋淋现实里的指责和唾弃，他一个人承担倒是能抗住，但是他不想拉着方晟一起下水。 所以躲得越远越好，让方晟一辈子都见不着他，任凭时光冲刷掉高三那年的记忆，忘记他是最好的结果。 苍伽悠扬歌声的背景音交织着令人燥热的知了声，此时方晟拿出打火机，一只嘴咬住烟蒂，火苗没过烟头，发出猩红的光。他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烟雾缭绕在周围，吴檞略微皱起眉头。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方晟用食指中指将烟取下，放在吴檞唇边，距离和吴檞凑的很近，但是烟雾朦胧了吴檞的视线，他只能闻到呛鼻的烟草味，混杂着深重的呼吸声。 “老师，活了26年了，没抽过烟就想不想尝试一下吗？” 吴檞拿走方晟手中的烟，却将烟头对着操场的仿石栏杆将它熄灭，烟雾散尽，他对上方晟的眼睛，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有的东西，一旦染上就戒不掉的，所以一开始就不要去触碰它。”这句话不但是说给方晟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时上课铃响了，吴檞也不多耽误，只抛下一句： “想抽的时候不许当着孩子们的面抽。”接着火急火燎地赶往教室准备上课。 方晟望着吴檞离去的背影，接着又转头看向躺在伪石栏杆的烟头，捡起把它丢到附近的垃圾桶，垃圾桶深谙的洞口看着好似无穷无尽。 “说什么一开始就不应该触碰，你以为我和你见面是天命安排，躲过一时就行了？” 其实方晟这三年对于吴檞所在的地方一清二楚，他有多少次打开GPS监视吴檞所在的位置。 当定位在黔州的小村寨时，方晟都要一度怀疑他被拐走人间蒸发，吓得方晟连夜订机票准备进行救援，这时翻到吴檞从来一片空白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 一张KFC餐内汉堡的配图和一张约莫初中大小的孩子奋笔疾书的照片，文案写道： 适应以后一切安好，万物复苏，人间可爱。 方晟沉默片刻，把订好的飞机票取消。他知道的，吴檞不想见到他，他有新的人生，一个和他没有交集的未来。 他以为真正的爱，是不求对方回应，只希望他幸福就行。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每当他翻阅起《飞鸟集》，都会抚摸吴檞曾经翻动过的痕迹，跨越时空抚上他的手背，轻柔地摩挲着。 在梦里，方晟更加肆无忌惮，他无数次侵犯着自己的老师，无论老师在他的身下怎么求饶，他都不会停下。 这样反反复复过去了三年，他发现梦境里吴檞的脸愈发模糊，这是岁月流逝的代价。 方晟才发现忘记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只记得自己爱着一个人，却不记得他张什么样子。 论坛上横空出现的那位“伽罗瓦的五次方程”，对上ip地址，除了吴檞他想不出这个地方还有谁对数学具备如此专业素质。还真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乐于帮助别人，不图回报。 这所学校的教学楼是只有一层的小平房，透过窗户，吴檞站在讲台上，身姿挺拔，岁月并没有带走吴檞作为老师的激情，他还是这么喜爱他的学生，就和三年前一样，而这次方晟终于有正当的理由，名正言顺地来到他的身边。 什么狗屁爱就是不求回报，只做一位隐忍退缩的看客，怎能祈愿乞力马扎罗的雪会消融？
第四十章 老师你是我一生见过最帅的人 两节数学课是连堂上的，两节课的课间休息期间，吴檞准备出门倒水。 一出门就看到倚在墙边的方晟，双手抱胸，在此地已经等候多时。 “我是被安排过来的志愿者，老师不给我一次讲课的机会？”方晟直接向吴檞递了一瓶矿泉水。 吴檞点头表示同意，但是看到方晟两手空空根本不像是来教书，接过方晟的矿泉水后将教材和教案全部塞给方晟。 碍于面对面不够方便，吴檞肩靠肩翻动方晟手上的教案，他一行一行指着说道：“你要先讲些等腰三角形在生活中的实际应用，激发学生的兴趣......” 还是万年不变的白衬衫，略带淡淡香草味洗衣液的味道。 他们俩俨然又像回到三年前的师生关系，从没有变过。 自己日思夜想的人靠的这么近，方晟难免心猿意马，注意力根本不在教案上，这点一下就被身为老师的吴檞看出。 “专心一点，方晟。”吴檞压低声音，咬着方晟的耳朵提醒他。 方晟从耳廓红到颈后，应激地把双眼都放在面前的教案，像是要把它盯穿。 这就是老师的威力吗？ “然后你需要介绍等腰三角形的性质，还有‘三线合一’推等腰三角形，懂了吗？”吴檞交代完上课的流程和注意事项，上课铃便响起。 方晟就这样开始体验第一次当老师，他双手撑在讲台桌面，班上的学生他粗略地扫荡了一遍。 吴檞坐在最后一排空出的椅子，心道这小子还挺有老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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