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脾气的,好像除了笑,就没别的情绪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哭也不生气的?这没道理啊。” 迟潜看着她,一语道破说:“你觉得他很假?” “对对对。”赵四月点头如捣蒜,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动作太夸张了,脸红了红小声说:“我可没说这话啊,是迟潜你说的。” 迟潜挑挑眉,直接承认了,“嗯,是我说的,我就是觉得他假。” 顿了顿,又看她一眼,“四月啊,你可算聪明一回儿了。” 赵四月被夸的高兴,又开始摇头晃脑起来,迟潜皱皱眉头,说:“你可别靠他太近。” “我当然不会,我又不喜欢他。” 迟潜面无表情,又说:“邹昀也不可以。” “……” 少女就不说话了。 迟潜也没打算等到她的回答,他转过头,在心里叹口气,真是恨铁不成钢,干脆就叫她吃苦头好了,真是的。 ---- 其实每本文里面我都会放一个我比较喜欢的元素进去,上一本是宇宙这一本就是植物啦,一点点小心机,希望大家天天开心哦——
第25章 事故 零八年的夏天结束,邹家两个兄弟也都进入了初中,他们一家人都是当地的户口,上的是海湾区第二中学,在一号大街的尽头。 升初中也是个喜事,邹家爸爸买了许多巧克力,发给院里的小孩。 那时候吃的最多的糖果还是小龙人和大白兔,像那样用金色锡纸包裹着的巧克力并不便宜,迟潜拿在手上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心想,原来升初中是这样啊… 是要买糖果庆祝的… 他站在院子里,抬头往右上角看一眼,那里房门紧闭,安安静静的。 迟潜回到家里,巧克力咬了一半,剩下一半在手里,他低头看了一眼,没什么犹豫,顺手丢进了垃圾桶。 十月份到来之前,院里出了件大事,准确来说,是赵家出了件大事。 赵庆阳在机械厂里被砸下来的钢板,砸到了脑袋,他的工友看到一地的血,知道是出了大事了,几个人乱作一团,赶紧把他送进了医院。 电话打到家里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半,赵四月正走在放学的路上。 路上只有三个人,迟潜和赵四月并肩走,六年级的秦妙独自一人走在他们后面十步的位置,像游魂一样跟着。 赵四月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住不动了,她捂着胸口,突然掉一颗眼泪下来,小声说:“迟潜迟潜,我好难受啊……” 迟潜愣了愣,“怎么了四月?你怎么突然哭了?” 少女蹲下来,一边抱着膝盖,一边一刻不停的掉着眼泪,哽咽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突然觉得很难过,心也闷闷的,好难过啊……” 迟潜也跟着蹲下来,问:“是不是你下午吃了什么。” “没有,我下午只喝了水。” 她说着,哭的更凶了,迟潜慌了慌,从口袋里递纸给她,“四月,你先擦擦眼泪,没事的,你是心里难受的吗?可能你哭出来就好了,像从前一样。” “迟潜呜呜,我心脏痛。” 心脏怎么会痛?迟潜皱皱眉,又看了她两眼,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时候秦妙也走了过来。 少女剪了一头细碎的短发在风中飘着,她站在马路边抱着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而后薄唇冷硬的吐出几个字:“喂,她怎么了?” 迟潜不想理她,直接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倒是赵四月眼睛红红的,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秦妙,我好难受呀……” 少女愣了愣,放下了抱着的手臂,视线掠过她手捂住的地方,默了默问:“你心脏痛?” 赵四月点点头,“闷闷的。” 迟潜终于看她,“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赵四月闻言也睁着眼睛看她。 秦妙站在斜后方,稍微往后退了一步,视线落在迟潜身上,又落到蜷缩成一团的女孩身上,她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确有过这样的经历。 但,那不好啊。 那之后她没有妈妈了。 她还记得那是种什么感觉,一阵难以形容的微微隐痛,心脏像是爬上了无数只蚂蚁啃食,针织似的密不可分,透不过气。 她眼神复杂的垂眸看她。 但那怎么可能呢? 她这么幸福,也会吗? 远处黎潮汐半揽着脚步瘫软的吕凤英,坐上了邹家爸爸的车,两个女人泪流满面,其中一个面如死灰。 疾驰而过的车从三个小孩身边经过,卷起了纷飞的尘土,黎潮汐探出车窗,对着迟潜大喊:“小潜!快带四月回家啊!在家里等着我们回来!” 车里的女人应有所觉,眨了眨眼睛,嘶哑的嗓音响起:“四月,还有四月,我的四月呦……我的四月怎么办?” 简直闻者落泪。 黎潮汐低头看她一眼,捂着嘴哭,不敢发出声音。 黑色的轿车很快拐进了弯里,看不到踪迹,秦妙站在马路边,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 这个场景,真是似曾相识。 “妙妙啊,回家去!在家里等着爸爸。” 当年秦硕也是这样在出租车里朝着她喊。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她再转过头时,发现迟潜正看着她,他眸光微动,问:“那个方向是不是第一人民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啊… 真是熟悉的地方。 她的妈妈就是在那里去世的。 赵四月也紧张的看着她,少女摸摸头上的碎发,按下情绪,摇摇头说:“不知道啊,电影院也在那里呢,还有养老院。” 她说完就先走了,走在了前面,背影孤寂又落寞。 迟潜心里隐隐感觉不妙,他朝赵四月伸手,手心也有些不稳,“四月,能站的起来吗?我们回家了……” 赵四月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属于她小时候那种异常脆弱的表情,“迟潜,是出事了吗?” “……不知道呢,回家吧四月,回家等着。”他喃喃道。 至于等着谁,他没有说。 那时候离零八年的结束还有两个月,赵庆阳没有撑过那两个月,他死在了初冬落霜的时节,小院里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变得更加寂静,火化厂火化的时候迟潜也跟着去了,是黎潮汐让他陪着赵四月去的。 赵四月没有爸爸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她和迟潜不一样,她的爸爸是天底下最爱她的人,而如今,他永远离开了她。 迟潜想跟女孩说几句话,女孩却仿佛一下子溺毙在了鱼缸里,再也吐不出一个泡泡,她的记忆读档了,不再是七秒的记忆,而是永远停留在了赵庆阳死亡的那一秒。 十天之后。 思慕陵园里有很多人,大多都是赵庆阳的同事,都是左右邻居。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来送他最后一程。 吕凤英哭的很厉害,她弯着腰,像是再站不起来,一张脸都是肿的,黎潮汐挽着她的胳膊,借了点力给她撑着。 那天是阴天,整个世界灰蒙蒙一片。 秦妙站在最后面,目光紧紧停留在最前面抱着布偶娃娃的女孩身上。 像啊… 太像了… 连那种表情都像,还有抱娃娃的姿势… 少女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想到什么,慢慢走到了陵园外围,走上了那条熟悉的路。 邹昀沉默许久,还是走上去,给她递了颗糖,他不会安慰人,就没说话,赵四月伸手接过,像小动物一样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谢谢。” 迟潜和邹昀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浓浓的感伤。 从陵园回来,已经是夜晚了,赵四月坐在台阶上呆呆的望着天空,迟潜说她的爸爸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她在想,究竟是哪一颗,能不能离她更近一点。 秦妙从对面走过来,说:“你的头绳,我在那里捡的。” “那里”就是陵园,这两个字对少女来说是禁区,她绝口不提。 赵四月接过来,垂眸看着,再抬起头来,她突然茫然开口说:“秦妙,我没有爸爸了。” “我知道。” 赵四月被她话里的冷淡伤到,抿抿唇,不再说话了。 “四月,这没什么。”她这样说。 赵四月愣了愣,事情发生之后,很多人都来安慰她,却没人像秦妙这样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 怎么会。 怎么会没什么。 她没有爸爸了! 赵四月摇摇头,眼神不可置信,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她从台阶上跳下来,头一次对别人发起脾气,大喊:“秦妙,你怎么这么冷血!” “你知道什么,那是我爸爸!” “他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把头绳狠狠甩在她身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妙怔了怔。 冷血吗? 少女抬眸看着紧闭的房门没有了声响,才又弯腰捡起头绳,迟潜冷淡的声音忽然从她后面响起:“没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秦妙没有回头,眼里莫名闪过一丝烦躁,“我说的是实话,院里很多人都没有爸爸妈妈,我没有妈妈,你没有爸爸,她难道不知道吗?” “我们不是一样活的好好的。” “已经十几天了,她还要哭哭啼啼到什么时候。” 迟潜愣了愣,觉得这个女孩心真是硬,且不可理喻,“四月要伤心到什么时候,那也是她的权力和自由,她就算伤心一辈子也是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妙忽然转头,盯着迟潜看了两秒之后,她冷笑一声。 “你说的对。” “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再给他眼神,少女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迟潜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这个院子的另一边。 想起她刚刚说的话,迟潜忍不住扯唇讥笑一声。 怎么会一样呢? 他抬头看天,天上群星闪烁,十分美丽。 他那是骗赵四月的,他最近看书,知道星星死了会变成人,人死了却不会变回星星。 天上没有一颗星星,会是她的爸爸。 翻过年,迟潜十一岁了。 海湾区作文比赛的结果下来,他毫无意外的拿到了一等奖,作文很快就被贴在了学校的公示栏里。 只不过有邹简珠玉在前,迟潜再拿这个奖倒是没有再那么轰动。 奖杯如赵四月先前描述的那般,通体都是水晶的,上面一只大熊猫,迟潜拿到手上的时候,垂眸想了很久很久。 当时比赛的时候,他是想要拿到这个奖杯,把它送给陈槐安,他想,这本就是他应该得到的东西,或许,摆在他那间漆黑的屋子里,还能勉强照亮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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