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去年发生了那样始料未及又难过的事,迟潜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个奖杯送给赵四月,女孩子总是喜爱漂亮的东西,果然,赵四月在拿到奖杯之后,心情难得的开朗了一些。 春日里洋紫荆花开的很好,也有一些掉了下来,被前几天下的雨黏在地上,迟潜踩着花瓣过去,一眼就看到公示栏里并排贴的两篇短文。 一篇很新,一篇字迹却稍微有些褪色,陈槐安写的那篇迟潜已经读过很多篇了,只是以前以为是邹简写的,读起来总是别扭。 那是一篇关于槐树的自传。 前两句读的就让人想落泪。 “我是一棵槐树,春雨落在我的身上,白云睡在我的头上,日光热爱照耀我,微风喜欢吹拂我,我有洁白的花朵和碧绿的叶子,它们有时相互点头致意,有时相互牵手跳舞,人经过的时候,我听到他们说,我很不幸,生错了偏旁。” ---- 最后借鉴了舒婷的《致橡树》 感兴趣的天使宝宝可以读一读,是我本人非常喜欢的一首爱情树。 摘取一段: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相互致意
第26章 长大 迟潜坐在海湾二路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他闭着眼睛皱眉靠着椅背,双手紧紧的捂着前面肚子,磕磕绊绊的公交车砸着他的后脑勺,晃得他脑袋疼,随便呼吸一口都是难闻汽油味,前面赵四月问他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到。 迟潜太难受了。 从他上了初中开始,他每个星期都要和赵四月坐着这班歪歪扭扭的公交车回家,赵四月是不觉得有什么,但他晕车晕得厉害,回一次家就像是渡劫一样,只不过海湾区就这么几所寄宿学校,如果他们不坐这辆车—— 他微微张开眼睛,有气无力往窗外瞥一眼,外面凤凰花开得灿烂。 那他就要和陈槐安一样,也坐上那辆两个半小时的车次了。 他会吐死的吧,边吐边哗啦啦流眼泪,惨不忍睹。 然后呢,陈槐安会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点都不会管,说不定还会很嫌弃的捂着他的眼睛叫他不要流眼泪,这个冷淡的人,他流眼泪怎么了,他这么难受。 不过迟潜不会允许这样的场面发生,即使他长大,即使上了初中,他也还是个爱干净的人。 他不会吐的。 这么想着,一边又手伸进裤子口袋,还好,离校之前没有忘记塞了个方便袋,迟潜紧绷的肩膀稍微松了下来。 他微微侧过头,至少他不会在陈槐安面前吐。 凤凰花一年一年的开在街口,模模糊糊的在他眼里化作火红的晚霞,海湾的街口总是这样美丽,所以花期过的时候,大家才会如此感怀…… 凤凰花啊…… 迟潜的脑海里忽然抽丝剥茧浮现起,几年前他坐在那个人怀里,他骑着车呢还问他风吹不吹眼睛。 他骑的那样快,风当然大啦,只不过他怎么好意思说吹眼睛呢,多不礼貌啊。 吹不吹眼睛,他要是说吹,那时候他会不会就直接捂他眼睛呢? 这个人,真没礼貌啊。 不过,他还没学会骑自行车呢,那时候要他就教教好了,现在,现在他们已经不熟啦。 迟潜这样无所顾忌地想,眼角又有眼泪往外流。 他下意识抬手抹了抹,忍不住又蜷了蜷身体。 晕车什么的,真难受啊。 海湾二路的公交车路过一号大街的公交站牌,停站的时候,惯性有些大,迟潜一个不妨,头被重重甩在了椅子背上面,他皱着眉头,伸手去摸,好痛。 缓了一会儿,迟潜就不再靠着后面了,改用手撑着窗户,头还是晕的厉害。 “四月,我们还有几站啊?我好难受。”他气若游丝的喊了声。 “……” 没有人应答。 迟潜摸摸额头,叹一口气,知道她是睡着了就不再说话,反正他们是最好一站下车,熬着就是了。 手撑着窗户,似乎是倦极了,睫毛颤颤,迟潜也慢慢陷入了浅眠,公交车又开起来,过了一号大街的时候,慢慢转了个弯,也就是这个弯,让他的撑着窗户的手脱离了窗,身体是似乎是要倒向另一边,然后砸在冰凉的椅子上。 四下安静,凤凰花虚晃成影子在窗前往后倒着,穿梭着,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陈槐安坐下来的身体僵了僵。 脖颈处传来那人温热的呼吸,微弱的,像连着他心脏处的脉搏,有时候只是跳一跳,就能搅动人的心扉。 他皱着眉头,似乎是觉得难受,有时候还哼一哼,只不过声音小,得用心听才能注意到一点, 陈槐安又想起夏天的时候,他被抱在黎潮汐怀里,被天上落下的一点儿雨水溅到,也是这样难受得哼哼。 还是一样的娇气。 左手被他的身体压着,抽出来怕他就醒了,陈槐安只能把右手伸进书包里,然后单手开始剥起橘子,橘子肉一齐往嘴里塞,少年冷淡的脸罕见的破裂了几分,便宜的橘子就是这样,酸的出奇。 他很快咽了下去,然后伸手把橘子皮往迟潜鼻子底下小幅度的散了散。 橘子皮香味清甜,在晕车药没有那么好买的年代,是应付晕车最好的方法。 也许是味道安心,迟潜紧皱的眉毛终于松了松,他还嫌不够,陈槐安拿远了一些,他就无知无觉的开始想往他怀里钻。 陈槐安就不再给他了。 他自己也晕车,拿着迟潜闻过的橘子皮嗅了嗅,脑袋终于清明了些。 而迟潜也终于成功钻进了他的怀里。 陈槐安垂眸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把他的脑袋慢慢又扶回了他的肩膀靠着。 又娇气又不知道怎么找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怎么大了也还是这样笨。 陈槐安目光看着窗外,这样淡淡的想。 十五分钟前,十一路公交车经过一号大街的公交站牌那里,车轮出了问题,售票员让他们拿着车票下来换乘别的汽车。 陈槐安看了眼公交站牌,就靠在路边,等着二路的公交车的来临。 二路车还没有停站,透过窗户,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最后一排抿着唇,厌厌的蜷在角落里的人。 院子里最小的那个小孩长大了。 他长的很好,比他以前预想的还要好,脸颊两边的肉瘦下来,眉目不再像从前一样圆圆的看着可爱,眼尾长了,就显得更加漂亮精致了,陈槐安却隐隐约约被刺到,他别开目光,不再看他。 垂下来的眼里含着轻嗤,但随即又僵硬的滞了滞。 他奚落自己,陈槐安啊陈槐安,你在想什么呢,这是应该的啊,你早就想到了,他小时候就长的好,要不然,那两个双胞胎又怎么会喜欢跟着他后面转。 海城的公交车都是从后门那里上车,他上了车,原本想坐在靠前一些的位置,余光却又看见那小孩似乎就要倒了,身体的反应倒是比脑子快的多,他还没怎么思考,一个箭步就坐在了他旁边,那颗脑袋也就堪堪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睡的安稳, 陈槐安微微出了神,他迟来的想,若是十一路车今日并没有出什么故障,若是他没有上这辆车,他就这么砸在了椅子上,然后滚下去,他会痛的掉眼泪吗? 他会的。 这个小孩,他还不知道吗?他根本就不知道别人的疾苦,娇气惯了,随心所欲的掉着眼泪。 不过还好,他接住他了,他为此感到庆幸,感到得意。 陈槐安眸底罕见的掠过一丝笑意。 稳稳当当的。 终点站的前一站,迟潜终于醒了,他这一觉睡的沉,竟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心,醒的时候,他先是闻到了一股很浓的橘子味,后来又听到从头顶传来一声:“我到站了。” 声音似乎刻意被压得又低又沉,充满磁性。 迟潜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靠在了别人身上。 脸一瞬间泛红,他条件反射的说了句,“对不起”,余光只来得及瞥见他一片黑色的衣角,就重又靠回了窗户边,也就没有看清他靠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陈槐安下车的时候,特意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迟潜靠在窗户旁,看着外面出神,果然睡醒了看着就精神多了。 不过,还真是没良心啊。 连声谢谢哥哥都不说。 他转过头,戴上帽子,压低了帽檐大跨步下了这辆车。 这不是他的终点站,他们的终点站是一样的,只是他们的路不同,十一路汽车他坐了三年,几乎不出问题,以后想必也不会了。 路上,陈槐安又遇到那家精品店,水晶企鹅仍然闪闪发光,它被放在壁橱里,好几个小孩围在一起,隔着玻璃对里面看着,眼神里都是羡慕和向往。 陈槐安从未在这里驻足过,从前没有,现在更不会。 如果从前路过的时候他还会看上一眼,那么自从他知道这样的水晶企鹅就生活在他的身边后,他再也不会多看一眼。 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他生怕自己只是多看那一眼,自己那些不堪的妄念,就全都倒映在了玻璃窗前,化作影子的身份,玷污了那只高高在上的企鹅。 这世界从来对他毫不留情,镜子也不会,就算会,他也不敢赌这个万一。 他不配。 公交车继续往前使,迟潜摸了摸嘴角,是干净的,没有流口水到那个人身上,他微微松了口气。 那时候闻到的橘子味现在已经散了许多,应该是那个人身上的,所以他下了车,这味道也就没了。 “四月。” “……” 迟潜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赵四月眼泪一瞬间落下来,睁眼的时候,她小声喊了声:“爸爸。” 迟潜听到了。 他趴到前面的椅子背上偏头轻声问她:“四月,你又做噩梦了?” “不是,不是噩梦,是美梦,我梦到我爸爸送我上学了。” “说起来,好久,都没梦到过他了。” 迟潜垂眸,梦都是相反的。 她话里悲伤,“不过,最后他又离开我了,他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就在那里工作了。” “梦都是相反的,叔叔在天上看着你呢。”他说。 “嗯。”赵四月看看窗外,喃喃道:“快要下车了呢。”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76 首页 上一页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