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泽林瘪嘴。看在今天郁泊舟让人来接他的份上,决定宽宏大量,不和讨人厌的小叔计较。 噔噔噔跑到陆言旁边分零食吃。 “你要吃旺旺雪饼吗?”郁泽林指着问。 陆言摇摇头。 他向来不爱吃此类的膨化食品,学校老师同学分的零嘴,最终归宿都是郁泽林的肚子。 郁泽林知道,但总是习惯问一嘴。他趴在地上,嘀嘀咕咕分类,“这个给川川,这个给徐阳,这个的话……” 蜡笔小新的恐龙饼干。他今天的零食份额超量了,磨了小叔夫好久,小叔夫才肯给他买。 “下周分一半给左逸晨好了。”郁泽林说。 左逸晨是幼稚园里新转来的小孩,父亲是c国人。一头淡栗色的卷发,洋娃娃一样,郁泽林最近可稀罕跟他玩,幼稚园里有分到什么小点心都会让一半给他。 陆言正替郁泽林拆棒棒糖的包装,闻言手上一用力,棒棒糖碎成了两半。 郁泽林纳闷接过只剩一半的糖,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要吃?” 陆言点头,指了指恐龙饼干。 郁泽林瞬间将原先做好的决定抛之脑后,开开心心地投喂起陆言。 纪绥望了眼客厅里注意力全在零食上的两个小孩,侧身压低声音问:“什么时候走?” 郁泊舟脱掉围裙,看了看时间,“怀民安排好了,半小时后走。” 邓从南釜底抽薪。警局的人联系郁泊舟,目前证据不足,看押的时间到今天下午为止。 虽然纪绥非常不认同郁泊舟准备采取的特殊手段,但不可否认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一份汇款记录,邓从南有千万种理由开脱。 半个小时弹指一瞬过去。纪绥送人到门口,静了静,“万事小心。” 屋里石头剪刀布玩输了的郁泽林正满地打滚耍赖,要求陆言五局三胜,丝毫不知道小叔的离开。 郁泊舟心不在焉地调笑,“担心我?受宠若惊,那我只好以身……” “别干不该干的事情。”纪绥打断他,目光紧盯着郁泊舟的眼睛,“七点吃晚饭,晚了不会等你。” 说完毫不留恋地转头,只给郁泊舟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 郁泊舟敛了笑,声音轻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见,“好。” …… 纪绥心不在焉陪两个小孩玩了一下午,再接到电话时天刚刚擦黑。 他急匆匆赶到墓园。张怀民一脸疲色,西装外套脱了挂在臂弯,精英相的脸上少见的情绪外露。 “什么情况?”纪绥喘了口气。 张怀民狠狠揉了揉眉心,留下淡淡的红印,“进去半个小时了,不让人跟着。” 事情尘埃落定。邓从南出来不到三小时,又重新回到警局,自首了五年前度假酒店火灾的经过。 承认自己花钱让人绊住郁松,好争取时间,掩盖他挪用公款的事。但拒不承认自己是想杀人,坚持火灾不过是一场意外,现在已经重新收监,具体刑期要等法院判决。 纪绥要往里走,张怀民拦住他,“让他一个人再静一静吧。” 纪绥退了回来。 墓园静悄悄,除了保安亭里打瞌睡的值班员,一丝人气都没有。 手机铃声叮铃叮铃响个不停。纪绥扫了眼张怀民的衣服口袋。 “不接吗?” “秦初年打电话闹,说我们动手不通知他一起。”张怀民短促地笑了下,“有病,不管他。” 纪绥第一次见张怀民笑,多看了两眼,顺势问出了内心积压已久的问题,“为什么愿意留在公司,给郁泊舟当副手?” 以张怀民的能力,在公司给郁泊舟当五年副手是一件非常暴殄天物的事情。 如果说是为了帮郁泊舟,不需要当助理,不是一样可以吗?自己创业,说不定可以帮上更多,两全其美。 张怀民垂眸,半晌才答非所问道:“从前我家上学要经过一条很黑的巷子,偶尔还会有狗。有一次藏在角落的泰迪突然窜出来狂叫,吓得我脚扭伤了半个月才好。那个时候,郁泊舟才和我同桌不到两个月,知道我脚扭了,自说自话开始接送我上下学。” 纪绥淡淡评价,“古道热肠。” 张怀民不置可否。 郁泊舟一送就是六年,后来还多上秦初年,两个人咋咋呼呼,把狗都吓得没敢再出来过。 以至于迄今为止,没人知道,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现在,都是一副天塌下来他就是顶天的高个模样的张怀民,怕狗又怕黑。
第42章 告别 张怀民走了,郁泊舟不在,他得回去主持大局。 邓从南重新自首的消息,要不了多久便会满天飞。那些像鬣狗一样的竞品公司,不会放过眼下的好时机 上车前,张怀民回望了眼墓园路口。纪绥站在原地,目光似乎想透过蜿蜒曲折的小路看清里面的人,脸上的神情有些踌躇,大概是因为张怀民方才同他说,让郁泊舟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一回头,入口处黑色SUV风风火火冲到张怀民跟前,以一个漂亮的甩尾刹住车,愣是开出了跑车的驾势。 秦初年用跳得方式下了车,急吼吼地问道:“舟呢!” 秦初年头发染回了黑色,比原来五颜六色的鸡毛样瞧着顺眼了不少。 公司给他接了个校园剧的剧本,男主人设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强惨,为了更好贴合角色形象,秦初年比上回见面是瘦了十多斤,下颚线利落的能当刀用。有那么点瘦骨嶙峋的味道,张口喊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讨饭呢。 张怀民打量了他一会,确认秦初年身体状况是健康的,放下心,“在里面擦了半小时照片了。” “那还不快进去!”秦初年半真半假地埋怨,“真讨厌,都不跟我说一声,是不是嫌我帮不上忙?我当初要是继承家业,你们现在就不会什么事都瞒着我了。” 二十七岁的人了,还和十七岁一样爱耍小脾气,遇上不合心的事就嘟嘟囔囔说个没完。 出道七年,在娱乐圈那个大染缸里,遇到不公的事情依旧爱出头,养活了业界内众多娱记。 张怀民说:“你要是继承家业,我一个人得上两个公司的班。” 秦初年郁闷的心情转好,“说的也是。” 他不是经商的材料板,他心里清楚。费脑子的活需要他姐和张怀民这种有脑子的。 张怀民看了看时间,再晚要来不及了。抓住秦初年的手腕往车里塞。 “诶诶诶,去哪儿啊?”秦初年嘴上问,身体却十分自觉听张怀民摆弄。 “去公司,一大堆事等着我呢。” “那我的车怎么办?还有我的舟,扔里面继续当清洁工啊?” “他乐意,你要是能拽得动他,你就去。”张怀民摸了一手骨头,不满地蹙眉。 秦初年剧组带片的导演以严苛出名,铭旭曾经有和他搭过一部片子,因为对方不满意男主一场雨夜的戏,反反复复重拍,导致男主那场戏后留了个偏头疼的毛病。 张怀民无法从外行人的角度评价对方对于本职工作的态度,但他不希望有一天秦初年也成了那个男主。 心里记下回去后给导演打个电话,张怀民喊前排司机回公司,同时订了份一小时后送达的外卖。 秦初年懒散窝在座椅里,问:“留了谁在里面。” 秦初年用的陈述语气。因为他心里清楚,别说什么铭旭有事要处理,要是没人看着郁泊舟,从c港投射颗子弹,把铭旭铲平成茅坑张怀民都不会回去。 只是一时想不出,除了张怀民自己,他会放心谁。 难不成,陈伯回国了? 张怀民难得起了玩笑的心思,“你猜?” “又猜!我从小到大玩猜迷就没赢过你们两个。”秦初年“腾”一下坐正,忽地灵光一闪,“该不会是……” 压在舌底未尽的人名,二人心照不宣。 “也好。”秦初年重新赖了回去,几秒后又觉得不对,“不行,我们不去,他认为我们不重视他,不在乎他了怎么办?” 张怀民无言,“只有你会这样想。” 车子缓缓开动,入口快要消失在视线时,张怀民回望了眼。等候已久的人按耐不住,已经踏着暮色,寻人去了。 “怀民。” “怀民!” 张怀民回过神,“怎么了。” “我会托人特别关照里面那位,保证下半辈子不会出来。”秦初年眼底浮动着层层暗色,“只是泊舟心里的坎,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得去。” 五年,为了这一个真相,半条命都搭里头了。 “会过去的。”张怀民说。 “……” “要躺就给我好好躺,头别乱动。”张怀民忍无可忍赏给腿上乱动的脑袋一颗爆栗,真是上辈子欠这两个。 秦初年委屈捂头,絮絮叨叨同张怀民说,导演一天只让他吃半个酸奶碗大的东西,东西还不好吃,加钱塞进来的男三演对手戏老是NG。 张怀民手肘撑着车窗,瞌眼听他说。不知怎么想起高二那年研学,金山寺门口的老道士给他算了一卦,说他命中两条手足线,注定此后要为其奔波操劳。 张怀民当时给了五十块钱,心里却一点没信。他的父母有不少兄弟姐妹,导致张怀民旁系的堂兄姐弟妹特别多。 但张怀民本人却是个独生子,哪来的什么手足线,有也不应该是两条。 现在明白了,确实有两条。是他自己,为自己挑选的弟弟。 …… 天边的暮色欲发深浓。南城即将步入秋季,傍晚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寒凉。 纪绥矗立在郁泊舟斜后方不到五米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用身上五位数的西装袖子,擦拭墓碑上的照片。 右手袖口的扣子掉了,还沾上了点暗色。这么冲动,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张怀民总不可能看顾他一辈子。 终于,郁泊舟擦到第三十二遍的时候,纪绥往前一步站到了他旁边。 郁泊舟没有回头,擦拭照片的动作停了下来,说:“到七点了吗?” “快了。”纪绥目光上移,藏在玻璃镜片后的夫妻。通常大部分人选择的是去世前的近照,而这张照片上的郁松和花雾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年轻,眉眼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 郁泊舟猜出了纪绥内心的想法,哑着嗓子解释道:“他们高中的照片。不仅早恋,还敢骗我是工作以后才认识的,要不是……” 要不是郁松他们走后,郁泊舟回老房子翻到了花雾写给他的生日信,恐怕郁泊舟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得知这个秘密。 人总爱慢慢说,细细磨着,挑选自己认为恰当的时机表达,却忘了时间走的很快。 纪绥忽然后悔,来的路上忘了在沿街的花店停下,捎带上一束百合,或是一束茉莉。 下一次吧,下一次他会记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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