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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有了，不方便回来。” 英琪奶奶吃了一惊:“啊，这是好事，要好好养。” “已经买了东西补上了。我托人到处问了，这回是个男孩。”声音终于有点高兴的样子。 这正是午后，筒子楼的楼道里隐隐约约传来三楼门洞里收音机的戏曲声。听起来像梅兰芳的虞姬: “……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秋的好景色是珍贵而短暂的，明朗高卷的天空，毕竟只有瞬息片刻。 ---- 这个故事就是一些琐碎的日常和闲言
第27章 2007年09月15日 16:30 发件人:[email protected] 收件人:[email protected] 主题:第四幕剧本初稿 正文:这是第四幕剧本初稿，请过目。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晚还不睡呢？ 附件:第四幕剧本初稿.doc 2007年09月16日 00:25 发件人:[email protected] 主题: RE:第四幕剧本初稿 正文:因为我的时间在白天，也在晚上，我可以不睡觉。 写得还可以，如果一开始就这样，也就不需要我花那么多心思来批评指正。 2007年09月16日 00:27 发件人:[email protected] 主题:RE:RE:第四幕剧本初稿 正文:我会认真把剩下写完的。你快点睡觉。 2007年09月16日 00:30 发件人:[email protected] 主题: RE:RE:RE:第四幕剧本初稿 正文:稿费已打。 英琪挂完水回家，为了帮她恢复身体，闻弦不时会去梁店主里抓些药。梁店主好久没见他:“稀客啊，哪儿发达去了。” “帮忙抓两幅祛寒气的药。” “怎么，才九月就虚成这样？” 闻弦笑笑，没有多解释:“麻烦用一点好的。” “知道。”梁店主撇嘴，手里拨拉着墙上的药柜，闻弦也算熟人，毕竟多少知道点自己底细，“总不至于卖你假的。” “多谢了。” 碰巧隔壁方老板悠哉悠哉地叼着烟踱进来，脸上一副刚刚逍遥快活的样子，怕是店里又有了什么销路很好的新品。 果然，他走到柜台边就是一靠，从口袋里拿出一塑料瓶，“啪”一下地拍在桌子上:“瞧瞧!” 瓶子包装艳丽，隐约看见什么些“重振雄风”之类的字眼。 闻弦想走了。可是药还没抓完，只能等着。 梁店主瞧了一眼:“你中华还抽着呐？” “可不是，我省着抽的。”方老板很得意，“得亏那小黄，一给就是两条。” “什么小黄，是那肝病脸黄的!” “管他呢。反正都是黄。” 闻弦听了，试着插口道:“脸黄的，是那个倒卖东西的年轻人吗？” 方老板像是才看见旁边有他这么号人:“你也记得？” “我想问问，他是常来这儿吗？” “来得不多，每次都带好货。那家伙嘛，挺识相的，人也机灵。”方老板难得给一个人还算不错的评价，“怎么，你也想抽中华？” 闻弦当然抽不起中华。 只是确认之后，对于段殳和方老板几人还有联系这件事，竟也不觉得特别意外。 以闻弦现在对段殳的认识，他很有智慧，讲究策略，协调统筹。每个角色，都牵引着一条长线，至少不会用一次就丢弃。是不是他也会像演戏剧一样，给不同的角色安排不同的身份，背景，人际关系？ 方老板们还被段殳放在眼里，便意味着他们应该仍存在着一些作用。而能在段殳手里占到便宜的，也便意味着不久就要倒霉。 不过，这和闻弦已没有什么相干了。 安葬母亲那天，仪式一切都简单。 用黑布包裹着母亲的骨灰，坐车，转车，一路往郊野的山中去。山的右面坡，天很高远，风里带点微凉的寒意。他来到那棵松树下，替母亲仔细擦拭了墓穴，放进母亲身前的陪葬品，以及英琪奶奶送来的金银箔。安葬完毕后，他在墓碑前放了些水果，不多，只是苹果和橘子。 墓碑刚刚立上，字都是鲜红的，仿佛未干。上面有母亲的名字，也有自己的名字。母亲的照片用了她年轻时候的，很漂亮，简直是未出阁前的少女，头发扎成粗粗的一个麻花辫，眼神明亮，可惜是黑白泛黄，昭示着已距今四十多年的岁月。 隔了已不知道多久了，闻弦的眼里又流下了眼泪。不多，但竟然怎么也无法遏制。 他用那只好腿支撑着，微微前倾，半跪着，轻轻拥抱住冰冷的墓碑，用身体传递过去一些温度。 好久，他说: “妈，生我这个儿子，你有没有后悔？” 母亲没有回应。 “今年其实挺好，每个月还能还上，剩下的也够吃喝。但是不知道以后会怎么变动。 “到年底，算上利息，还有两百万。 “可是，还清了，又能怎么样？现在这样生活着，我……其实，当时硬气一些，就算被抓，又能怎样呢？无非也是这些年。 “我试着去帮一些人，尽力去帮，却没有什么用。似乎反倒是不帮来的好。 “我变得老了，越来越不懂这个世界。没办法再找到自己的位置。” 闻弦看向母亲旁边的那个空墓穴，松树树影疏疏落落地照下来，筛漏点光斑，看起来也算安谧温暖。不知道自己会活到什么时候，等安放进去的时候，会有人替自己立墓碑吗？墓碑上，用的是自己哪张照片，会有谁的留名？ “今年，认识的那个年轻人，现在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去形容他，弟弟？孩子？朋友？好像都算不太上。 “他很聪明，长得也好。很会说谎话，也会演戏和打架，喜欢挑三拣四。有很多秘密。不过不太会照顾自己。 “他无论在哪里，应该都会过得不错。可大路那么多，他却总喜欢挑着险道走。 “问过他，他是说觉得无聊，要游戏人生。我不太相信，他的话总是真假掺半。 “我是不是讲他讲得太多了？最近有些时候总会想到他。 “妈，你看见我现在还孤身一人，肯定会着急吧。以前我也会想着，房子，妻子，孩子。但现在觉得，能在这样阳光好的一天，来这里看您，就很好了。我死掉以后，默默躺在这里，偶尔有些风吹过来，告诉我，曾经认识的那些人，也都过得好，就很好了。” “我八月看你还有点劲儿呢，现在怎么半死不活的？”阿娥屏幕扇着风，驱赶摊位上的苍蝇。 “前几天我母亲忌日刚过。” “噢……”阿娥立马收了嗓音，“对不住，你节哀啊。” 闻弦摇摇头，表示没事:“生意还好吗？” “还成，赚得没卖菜稳。不过我手艺不错。” 阿娥最近改做了卤菜生意，租了辆小车，傍晚点个灯，打着风扇，开夜市时便路边摊位一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接生意一边看城管，照旧打游击战。按她的说法，就是:“我以前卖肉，现在卖肉嘛。” “你这季菜还种吗？”阿娥问。 “打算秋冬的时候留着自己吃。”闻弦说，“只是最近总有人来偷，不知道怎么办。” 那些人偷也便算了，还把田地踩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只能铲掉菜根，重新翻土重新种。 “你那边又没监控，你这些破菜又不值钱，没人管的!”阿娥赶紧摆手，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 “那就只能这样了吗？” “像我们这种人活着，要自认倒霉的地方总归是不少的。”阿娥拿了小半块猪头肉，利落地切好，“要不然，你只能花点工夫蹲蹲，看看能不能逮住人。不过……” 阿娥不自觉看向闻弦的瘸腿，咽下了话头。她把切好的猪头肉打包好，递给闻弦:“你拿去点。” “这，我不能……” 阿娥瞪他一眼，把袋子直接塞他怀里:“谁说给你，我是给你妈的!” 从阿娥的摊位走开，闻弦手里提着肉，还有些茫然。阿娥选的地方很好，人流量大，不缺顾客，道路四通八达，万一有情况，逃起来很便当。 他沿着旁边的人民广场往南走了一段路。每个地方似乎都有一个叫人民广场的地方，多在居民区和商业区之间。广场上人异常多，遛狗的，喷泉里玩耍的孩子，跳交谊舞的老人，还有—— “先生，要不要看看我们的保险？”一个小伙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热情地吆喝，“买保险就是买未来的健康和幸福呀!” 闻弦脾气比较好，还耐心听他说了一通车轱辘话，拿了许多宣传单，才得以脱身。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一路往前走，一路拿着那些宣传单看，还真的有些被打动了，视线里，是整齐的印刷文字，略略往上抬，是整齐的红色地砖，再往上些，他就那样看见了段殳。 在广场边的一家餐厅里，门厅处绿植郁郁葱葱，装潢也很体面。段殳坐在靠窗的位置，学生模样打扮，脸上微笑着，有点心不在焉。他对面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如果凭印象判断的话，闻弦想了一会，大概便是衡光投资的程祎峥。 这一回，闻弦心里居然也没有太过惊讶的感觉。一个角色如果不放长线，会很浪费，他模糊感知到，程祎峥其人，应该也还存在着一些段殳需要的作用。总之，不是自己最初那种幼稚的猜想。 段殳是相当心不在焉，目光四处游移，和闻弦撞上视线几乎是没有意外的事情。 玻璃里的他似乎瘦了点，灰绿色的眼睛变得浓郁，有些逼人。闻弦眼睛依然暗沉沉的，脚明显跛着，左手提着猪头肉，右手拿着宣传单。 这种对视，既短暂，又沉默。 段殳看见闻弦，先是眼睛微张了一下，停顿片刻，他右手掌心朝下贴在桌面上，似乎是要站起来。 但在那之前，闻弦已经走开了。 也不是继续偶遇的对视，也不是像曾经那样，莽莽撞撞地冲到跟前。闻弦什么也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做，他只微微笑了笑，像小说里为主角恋爱戏码做背景的普通人那样，知趣而识相地和其他人一起走过了，路过了。
第28章 2007年10月15日 16:30 发件人:[email protected] 收件人:[email protected] 主题:第五幕剧本初稿 正文:这是第五幕剧本初稿，请过目。 附件:第五幕剧本初稿.doc 没有回复。 年轻的时候，是个文学青年，或许范围更广些，算半个文艺青年，当时在家乡县城，从学校到单位，遇到很多普通而世俗的人，只关心衣食住行，家长里短，攀比谁的车和包更是牌子货，当时闻弦心里是有些清高的厌烦的。后来终于下定决心弃绝文学后，也渐渐领悟到世俗存在的必要性。现在换他在世俗里了，对于旁若无人穿梭于尘世的段殳，对于段殳的决定，他想自己没有立场去贬低、否定，和妨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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