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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乐摇摇头，笑而不语。 也难怪江绪平和周炜不放心，从高中毕业就做起生意的人，每天都围着小吃摊和林珩转，何乐三十年的人生路还真没走出过他们市，这一下次跑那么远，叫人怎么不担忧？ 但何乐决定去美国的事情绝不是心血来潮。 那天林珩发来一句‘没法在除夕前回去’，他就有了这个模糊的想法。 这明明只是一句没有任何语气、情绪的文字，却在何乐读到的那一瞬间，变成一颗子弹从手机屏幕里射出来，射中他的心，扩散出一阵软绵绵的苦涩。 跟何乐不同，林珩很喜欢过年，因为以往在孤儿院里，只有过年是最热闹的。为了欢度佳节，院里会组织很多节目活动，年夜饭也比平时丰富许多，大家会在一起包饺子、吃饺子，比比谁吃到的“钱”饺子多，谁的福气多。 童年里难得的欢乐小孩子可以回味很久，所以林珩也就格外渴望过年。 后来林珩搬出来跟何乐一起生活，何乐每个除夕夜也都会包放有硬币的“钱”饺子，林珩每吃到一颗都会许下一个相同的心愿：明年的除夕他还要跟何乐一起过。 何乐不想小朋友心意落空，更不想小朋友忘记这个心愿，再也不许这个心愿。 既然小朋友除夕回不来，那他可以去美国，反正过去的十八年他都是围绕林珩走的，又何妨这一次？ 更何况美国还有个不安分的江宁。 是江绪平侄子的江宁。 是早早就跟林珩认识的江宁。
第23章 去美国前需要做的准备，何乐确认过一遍又一遍，可到了出发这天，依旧是状态百出。 仿佛是受了诅咒，先是天空不作美，航班起飞前两个小时忽然毫无征兆地飘鹅毛大雪，以至于飞机晚点六个多小时，原本美国上午九点多就可以在美落地的飞机，变成了下午三点多才将将抵达美国机场的上空。 排队入境也不顺利。 飞机上，何乐明明已经在申报表内填写了自己行李里有几包冷冻的素馅饺子，可入关检查时，海关工作人员非说这饺子里面有肉要没收并罚款，说中国人的饺子里都是有肉的。何乐用蹩脚的英文辩解半天，最后当场被随机切开三颗饺子证明里面不是肉馅的，且素馅里的西葫芦、胡萝卜、木耳都是完全炒熟的，他才得以拖着行李脱身。 好不容易出了机场，何乐按照手机上的地址选择交通路线，美国的天色已经开始渐渐转暗。 会议室内。 手边静音的手机传来震动，正在给下属梳理工作进度的宋辞停顿住，他垂眸瞥眼屏幕上的新消息，神色自若，只是抬眼的目光带过坐他左手边的林珩，便又继续口头上的交待。 “总之大家这次的用户精准度和创意方向都抓的很好，这个项目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很多，原本计划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我们提前了十多天，甲方那边很满意！” 宋辞话音落，会议室里的五、六人不约而同响起自我勉励的掌声，只有林珩目不斜视盯着自己跟前的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 等掌声结束，宋辞朝左边看去又继续道：“这其中功劳最大的莫过于第一次来美国进修的林珩，以及他在这边的搭档江宁。”他分别朝两人投去赞许的眼神：“这段时间我都看在眼里，俩人经常跑项目地了解情况，再回来加班加点地赶方案。” 面对领导的肯定，江宁笑盈盈地点了个头，而还在与方案苦战的林珩毫无察觉。江宁会议桌下的膝盖碰了碰他的，林珩才将注意力从电脑屏幕转向自己的领导，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对方刚刚说了些什么。 宋辞见怪不怪，肩膀往林珩这边斜近，是特意交代他一个人的话：“今天是中国的除夕，会议结束你就下班吧，早点回宿舍，一个人在国外也别忘了咱祖国的传统节日啊。” 宋辞加重了‘一个人’这仨字的音调，但林珩没注意，蹙眉思索片刻他说：“不了，方案还有些细节，我争取早点改完。” 林珩早就接受除夕要一个人在异国的现实。 今天中午的电话没接通，他今年除夕过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会议室里宋辞不好再劝他，工作上的事情总结完，其他人还在等着回去继续手上的活。宋辞只好先结束会议，打算待会私下再劝劝，让人早点回宿舍，别让何乐等太久。 可宋辞这边刚结束会议，还没来得及叫住人，秦肄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会议结束了吗？爸妈在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准备团圆饭。” 秦肄是前两天抵达的美国，正在倒时差，这会儿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不饱满，一听就是刚睡醒。 宋辞瞬时联想到他靠在床头，耷拉着眼皮、翘着刘海的邋遢模样，随即轻笑几声说自己马上回去。 宋辞在办公室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林珩和江宁，秦肄又催得紧，他无奈只得自己先下班回家。发车前他给何乐发消息，说林珩可能在楼下的咖啡厅加班，并把公司的地址发过去，何乐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咖啡厅里，林珩还在孜孜不倦地修改方案里的细节。他眉头紧锁，嘴缝也抿成一条两边下沉的线，表情很严肃，一旁陪他加班的江宁都不敢像往日一样说笑，怕打扰到他。 实际上江宁也奇怪，明明林珩早上刚进办公室那会儿还挺兴奋的，一向都是深色大衣的人，今天破天荒的换成了红色棉服，进办公室看到个同事就喜洋洋地跟人问好‘Happy Chinese New Year’，但中午他陪朋友吃个饭回来，林珩的情绪就不对了。 真奇怪，以往每次中午过后的林珩才是最精神抖擞的，难道是中午和何乐的通话出了问题？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林珩加班了四个小时还不肯下班，江宁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了。他扒了扒林珩的胳膊，将自己的脑袋像猫咪撒娇般探过去：“珩哥。” 这是江宁这些日子里常对林珩做的动作，每次他这么做林珩都会放下手里的活。江宁早已摸清，所以不怕林珩凶他。 果然，林珩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漆黑的眼珠向下，与他向上的视线对视：“怎么了？” 声音不高昂，但还算平静，看来不恼。江宁又攀着林珩的胳膊晃了晃：“很晚啦，下班休息吧，今天是国内的除夕呢，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起去放手持烟花的。” 闻言林珩神色一怔，他看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没想到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他似不甘心又拿起手机点几下，结果看着手机的眼底只能越来越黯淡。 低头，叹息。 等了一下午的视频电话到现在都没打过来，甚至连自己发过去的新年快乐也没有被回复。 林珩心里的失落感像雪地里翻滚的雪球，越滚越大。 何乐在做什么？ 不是说过要陪他跨年的吗？ 放下手机，林珩无暇顾及江宁，任由对方枕着自己的臂弯，他另一只手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再等会儿吧。” 殊不知他与江宁的这一幕，通过整面的落地窗看过去，有多刺骨锥心。 ---- 这里中美两地的除夕时间，存在一个时差哈~ 美国时间比中国要晚差不多十三个小时，而从中国飞往美国的时间差不多也是十三个小时，所以假设何乐在中国除夕当天下午的四点起飞，到达美国还是除夕下午的四点哈！
第24章 天空忽而飘起大雪。 朵朵鹅毛般的雪花自上而下，落在屋外人的肩上、脸上、睫毛上，纤弱的睫毛沉不住几片雪花的重量，眨了眨，雪花瞬时湿润了眼眸。 何乐抱着保温桶，在咖啡厅的落地窗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 来美国之前，何乐不是没想过自己会看到眼前这一幕，毕竟在视频通话的时候，江宁对林珩的占有和撒娇便是不遮不拦，他也不认为自己在这一刻被一个小自己九岁的大男孩刺伤了心。 他是世界上最懂林珩的人，林珩的不拒绝，任对方予取予求，只是哥哥对弟弟的迁就。 对吧？ 何乐本想等屋里人的动作稍微有所变化后再进去的，可落地窗里，趴在桌子上的大男孩似乎察觉到他的存在，毛茸茸的脑袋往后偏转几分，与他的视线对上。 男孩清冷的视线扫过他的脸，停留在他的红色棉服上，继而秀气的眉头瞬间皱到一块。 男孩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他，他们俩还没正是互相介绍认识呢，男孩却一声不响地表现出敌意。他紧了紧自己手里抓着的红色棉服的胳膊，脸上的笑容是那样轻蔑。 穿红色棉服的大男孩受示意，转身不解地望向窗外，何乐依旧是抱着怀里的保温桶，得体微笑。 林珩的反应和何乐预想的一模一样，一样的瞪大眼睛从座位上起身，表情发怔，像脚底生根般立在原处，胸口上下短促地起伏，下一秒立马转身大步跨出桌位，一路迫不及待小跑向咖啡厅门口。 何乐不再理会江宁，他重心集中到身体一侧，尝试性动了动不便的膝盖，确定自己不会摔跤后同样大步走向咖啡厅大门，与他的小朋友共同奔赴。 林珩真是欣喜若狂坏了，不顾周围场合，一把抱住高瘦的男人：“乐乐，你怎么会在这里！” 投入温暖的怀里，何乐被风雪吹冷的身体渐渐热乎起来。他空出一只手拍拍林珩后腰，等两幅身体拉开些距离，他伸手摸向小朋友的脸笑说：“我来跟你一起跨年呀，惊不惊喜？” 林珩捂着他的手贴着脸狂点头：“惊喜！真是太惊喜！” “你看这是什么？”不等林珩欣喜，何乐又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 林珩眼睛根本舍不得从何乐脸上移开：“是什么？” “饺子！”何乐收回手牵起林珩的手往咖啡厅里迈脚：“除夕的年夜饭是来不及准备了，但吃饺子必须得吃。” 林珩一扫先前的阴霾，见到何乐他像是打了针超级补血针，忙抢过主动权带着何乐往自己的座位那边走，站立在江宁面前，他给双方做介绍：“阿宁，这就是我每天中午通视频电话的哥哥，何乐。乐乐，阿宁我跟你说过的，关系很要好的同事。” 关系很要好的同事？ 对于林珩热情地介绍，江宁只是扯了扯嘴角，坐在椅子上不起身，他漫不经心伸出手：“你好啊，乐哥，之前在手机上打过招呼的，江宁。” 何乐放下保温桶，和对方浅握下手：“你好，经常听小珩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气质非凡。” 相比江宁的敷衍不屑，何乐很是客气：“多些你这些日子照顾我家小珩。”言外之意，往后不需要你照顾了 气氛突然陷入凝滞，江宁到底年轻气盛，盛气凌人惯了，比不得见过各式各样人的何乐，毫不粉饰自己的不高兴。冷哼一声，他双手环在胸前，嘴角似笑非笑，看着何乐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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