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施淮一直惦念着,好像做好这些事情就能得到贺白分寸芳心一般。 时光如水般缓缓流淌着,分针一步步走着,雪下得愈来愈轻,夜幕渐渐降临,贺白依旧没有回来。 施淮立在窗前,外面灯火通明,烟花炸开在稠如墨色的夜空中,只带来一刹那的绚烂,又很快落幕,施淮的侧脸被灯光映照得模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白白,还不回来吗?” “少喝一点酒,喝多了伤身。” “天黑了,下了雪不好走,需要我去接你吗?” “菜要凉了,回家吗?” 施淮翻着毫无回应的消息,拨打出的电话没有一个回应,他的一颗心渐渐沉到了湖底。 “贺先生,事成之后记得转账。” 贺白轻笑,“怎么?做施淮的秘书这么不挣钱?你缺这点钱?” 袁瑾念也笑,她朝贺白举了举酒杯,“谁会嫌钱多啊。” “谢谢你。” “不用,你也帮过我的。” 这下贺白倒是疑惑了,“我?帮过你?” 袁瑾念浅浅地抿了一口红酒,“估计你肯定想不起来了,那时候我才刚跳槽,长得个子小小的,头发乱糟糟的,穿得也乱七八糟的,录入信息的时候输错了,耽误了施总的出差,差点就被辞退了。” “还是你替我说了句话,你说:‘谁没犯过错,你还给我买错了车票,我还没和你算账呢’,要不是你说这话,我那时候再丢了这个工作,可就吃不起饭了。” 贺白果然已经不记得了,施淮从前对他的事情不上心,不过是买票订酒店的事都能弄错,一来二去的贺白也不再让他做了。 “哪里个子小了?这不是挺高的吗?” 袁瑾念笑了,抬了抬脚,“高跟鞋。” 袁瑾念开始时不过是总裁办一个不起眼的小透明,后来一步步做到总裁秘书,也眼看着贺白和施淮一步步走入穷途末路。 “那个时候看着你给他送饭,他就把你晾在休息室,连办公室也不让你进,你一等就是一下午,那饭都要馊了,我那时候就暗暗发誓,绝对不找他这样的爱人。” “哈,”贺白低头自嘲一笑,“傻呗。” 将满腔爱意捧到那人面前,那人嗤之以鼻,将整颗心送给他,那人付之一炬,实在是傻。 “这样做不会激怒他吗?”袁瑾念如何不了解施淮的脾气,“到时候你……?” 贺白无畏一笑,“有什么大不了,杀我他一样是不敢。” 袁瑾念讶然,“是我小看你了。” 就在几天之前,贺白在公共电话亭拔通了袁瑾念的电话,不过两三句话之间,袁瑾念就答应了帮他,今天也是她同贺白里应外合甩开了保镖,那会儿在电话里扭捏的女声也是她。 贺白摊手,“我这样的人,要是真的单纯如白花,早在这世道死八百次了。” 说话间贺白的手机又响起来,他看都没看就直接挂断了。 “你接下打算怎么办?”袁瑾念问道。 “不打算怎么办,”贺白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袁瑾念看着他,“真的不喜欢了吗?” 看吧,一个旁观者见着了他的死心塌地,他爱的轰轰烈烈,也是不忍心苛责,在他要转身离开时也会疑问,真的没有喜欢了吗? 贺白喉结滚动,端起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咚”得一声将酒杯放掷在桌上,手指摩挲着杯壁,低声道:“不敢了。” 人生如果是一场豪赌,他便是最没有资本的赌徒,在下注时输了一次,就应该及时收手,不敢了,施淮的回头路他不敢走。 “我该走了。”袁瑾念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来,“贺先生,你走的时候我会去送你一程。” “谢谢。” 夜里十一点,雪色朦胧映和着彩色灯光,新年不夜城,贺白从夜场中出来,脚踩着积雪,踽踽独行,从此再不回头看。 施淮在灯下站成了一座永恒的雕像,脚下生根似的等着贺白回来。 一颗心像是被扔进了冰水中反复冷萃,他不知道贺白在做什么,不知道他身边还有没有女人,不知道贺白会不会回来,却也不敢去确定,因为这个确定都建立在彻底失去贺白之上,那倒不如不去确定。 总好过彻底失去贺白。 门把响动的一刹那,施淮迅速转过身来,大步走到玄关处,一下便打开了门。 是贺白。 施淮一颗心陡然落到了胸腔里,他暗暗深呼吸几下才能声线平稳地出声,“白白……回来了。” 贺白冷漠地应了一句。 “怎么了?”施淮忽然掐住贺白的下巴,看着他脸上被划伤的血痕,“怎么弄的?” 一靠近贺白便闻到了清晰的酒味儿,施淮抿紧了嘴,“喝酒了?跟谁喝的?” 贺白抓住施淮的手腕,掰开他的手指,“用不着你管,施淮摆正你自己的位置,现在是你求着我别走。” “白白,你知道我的,把我逼急了,我……” 贺白不耐烦地打断他,“说到底你还是最爱自己,你后悔了,想爱了,我就得配合,我就要感恩戴德是吗?施淮,从前也没见你看得起我这点爱啊?” 每一句反驳都让施淮无话可说,施淮身上的气势瞬间下去了。 贺白也懒得同他纠缠了,侧身进了屋。 施淮看着贺白要上楼,“白白!不是说要吃饭吗?” 贺白头也没回,“不吃了。” 施淮错愕,“你说的我都做了,刚刚热过了,真的不尝尝吗?” “倒了吧,没胃口。” 几乎是瞬间,施淮便知道贺白的意图,“你是故意的是吗?故意让我做一桌子菜等你回来,回来又不吃了,故意的是吗?” 贺白冷笑,“这套流程你不应该很熟悉吗?” 施淮的手指细细地颤抖起来,他猛地上前一把抓住贺白的手腕,眼底血色一片,“白白!” “生气了?施淮,这不过是你对我做得万分之一,这就生气了?” 施淮咬紧了牙,口腔内很快充斥了血腥味儿,他抓紧了贺白的腰,狠狠地吻上了贺白这张刻薄的嘴,狠力地研磨着,越来越用力。 贺白一把推开施淮,在抬手要打施淮的一瞬间,被施淮抓住了手腕,施淮声音低哑,“白白,还不够吗?” 他明白了,贺白是在报复他,报复他之前所做的一切,要他从头至尾地尝一遍贺白的滋味, 被遗忘被无视被不在乎。 施淮颓然松开贺白的手腕,垂头站在桌前,将桌上的一道道菜都倒了,“我知道了,贺白。”
第36章 周袈 原来是这般滋味。 那天晚上施淮在窗前站了好久,久到看不见的月亮西沉,纷纷扬扬的大雪铺了尽头。 从此以后,施淮看着贺白看得更紧了,可他也不是总有时间跟着贺白。 新年几天过的很快,在礼花的燃烧中匆匆过去了,公司很快便开工了,新年伊始,工作自然繁重又紧凑。 施淮刚刚开完会,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本来已经谈好的地皮,不过是过了个年,竟然又出了纰漏,如果这块地拿不下来,就会拖延工厂的扩建,已经签好的合同可能无法如期交还。 何况他头上还顶着几位董事,本家的几位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手中的股份和位置。 袁瑾念敲门进来,在他桌上放了一杯咖啡,“施总。” “嗯,谢谢。” 袁瑾念将一份文件递到施淮面前,“应急预案。” 施淮应了一声,随手翻了翻,“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好。” 这几天施淮熬了几个大夜,头疼得厉害,忍不住又去摸烟,指尖几分蜷缩又忍住了。 想着施淮打开电脑,点开家中的监控系统,想要看一眼贺白。 贺白正躺在沙发上好似睡着了,施淮缓缓地放大画面,想要看得仔细一点,看着贺白紧闭的眼睛,施淮甚至能想象到贺白细密的眼睫和紧抿的嘴唇。 施淮伸手摸了摸电脑屏幕,仿佛这样就能摸到那片温热,“连个毯子也不盖,也不怕着凉感冒。” 想着施淮起身拿起外套便要回去。 凑巧梁志拿着文件要施淮签字,看着他神色匆匆,问道:“施总,您这是?” “回家。” 梁志愣了一瞬,识相地收起来了文件。 施淮驱车赶回家里,轻手轻脚地打开家门,拿起毯子盖到贺白身上,贺白微微蜷缩了些身子,施淮急忙收回手指。 “真是怕了你了。”施淮喃喃道。 贺白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怔愣,他拽开自己身上的毛毯,想不通自己身上怎么多了张毯子。 起身的时候忽然看见茶几上多了一张便利贴,贺白拿起来,上面是施淮苍劲有力的大字,“白白,回屋睡觉吧,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了,已经给你点好餐了,到点会送过来。” “哈,我还要谢谢施总百忙之中回来给我盖毯子,可真是让人感动啊。”贺白攥紧了那张便利贴,一把扔进了垃圾桶。 他这番举动狠狠地刺痛了施淮的心,若说他为贺白做得这一切不求回报是不可能的,不求贺白能回头,起码也能心存片刻感动,可没有。 贺白像是厌倦极了他,施淮不知道这样山穷水尽的日子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施总,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嗯。”施淮关闭了监控画面,拿起文件进了会议室。 一场会议下来,施淮头疼得更厉害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的热闹,连几位上了年纪的董事都来掺和一嘴,直把施淮吵得拍了桌子。 “没有用的建议,就别说屁话,会议结束,下午五点给我交上来方案。” 施南嗤笑一声,“哥,别生气啊,底下人没本事,您生什么气啊。”他说话夹枪带棒的,看着是说底下人没本事,实际上是在嘲讽施淮,这人是施淮的堂弟,用施淮的话来讲,不过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本事虽然不大,可给人添堵的本事却不小。 施淮眼神冰冷,轻飘飘地从他脸上滑过,“是不该我生气,毕竟是我的底下人。这样吧,这段时间大家都累了,吃好休息好才能更好工作,今晚我请大家到珍馐阁吃饭,随便点,我买单。” “呜呼,谢谢施总。” 底下人欢呼起来,“谢谢施总。” 施南手指攥紧了桌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哥还真是大方啊。” 施淮嗤笑,“怎么?你已经到了连这点饭都吃不起的地步了?大伯这么苛责你?” 施南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用不着你操心。”说完直接摔门离开了。 就这点手段,不过是顶两句嘴的本事,施淮压根不把他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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