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里:“……” 话题就这么被带了过去。 盛千陵就那么安安静静坐着,间或吃几口菜,然后来者不拒地同人碰杯,但不再加入谈话。 他看起来清清冷冷,好像被一层风雪覆盖,周身都散发着寒气。 连卓云峰都感觉到了他渐低的气场,以为他是舟车劳顿又打了几场球疲惫不堪,急着回去休息,也就没再拉着会员们东侃西扯,快速结束饭局,然后叫车过来送盛千陵去酒店。 江里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 他吃得不多,酒灌了几瓶,意识还算清醒。 见到其他人要么找代驾,要么等司机过来,他抓了一把卓云峰的手臂,说:“卓哥,我自己坐个三蹦子回去了。” 卓云峰的全部心思都在盛千陵身上,没太注意江里的情绪,闻言也只是点头说好。 于是江里冲余下的六人挥一次手,挥完就走,就当统一打了招呼。 江里在街边搭了个晚上还在偷偷运营的小三轮儿,报了地址,然后闭上眼睛。 今晚这聚餐,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却让他觉得像一年那么长。 所幸三轮开得还挺快,没花多少时间,江里就到了家。 他付了钱,从院子走进去。路灯将他的身影拉成一条极长的影子,那影子像蛰伏于夜晚与他形影不离的鬼魅。 大门没关,江里也懒得管。他直接走进房间,换上拖鞋,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黑色T恤、一条内裤和一条沙滩裤,到浴室去洗澡。 今天一天,过得如梦似幻。 好像见到了盛千陵,又好像深陷在连绵不绝的梦境里。 是不是梦啊,江里想。 如果是梦,那盛千陵怎么没有拍他的屁股,没说里里的臀部最圆最挺最好看? 从浴室出来,江里关掉了堂屋的灯。 正准备去关大门时,却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汽车摔门声,紧接着,响起笃笃的脚步声。 是皮鞋踩在水泥地面的声音。 江里有些好奇,睁着迷蒙的眼睛往大门走几步,想去看看情况。刚走到门边,却见一道高大修长的影子快速朝他覆过来。 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出声,江里被那人一推,重重地被按到了墙上。 可即便被如此粗暴地对待,那人却还垫了一只手在江里的后脑勺,隔在他的头与白色墙壁之间。 江里一颗心揪着,好像被人用力从左心室里一扯,那心脏像要脱离所有血管破膛而出。 他窒息又疼痛,抬眼去看面前高了他一截的人。 盛千陵浑身酒气,一张脸已经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只隔几厘米。 这时,盛千陵哑着嗓子开口:“里里,谁跟你了两年?你有女人了?” 两个人实在隔得太近,是微微一动,就能亲上的距离。 因为盛千陵伸着手,江里就像被他环在怀里,却没有推开。 盛千陵脸上的酒气与热气尽数扑向江里。 借着卧室的灯光,江里能看到盛千陵那双在黑夜里闪烁的眼睛。 他还是晚上那身衣服,白衬衣配黑长裤。 可白衬衣不再熨帖,黑长裤多了褶皱。许是回了酒店后,趁卓云峰离开才匆忙打车过来的。 江里感觉今晚的酒后劲有些足了,不然眼前这场景,为何如此逼真。 做梦都没有的触感,眼下却全有了。 江里发了许久呆,盛千陵终于不耐烦,压着火又逼近一点儿,几近失控地说:“江里!回答我!” 江里这才反应过来,脑子从混沌中渐渐走出。 他胸腔起伏,贪婪地感受着盛千陵的温度,不肯挪开看他的目光,却依然老老实实地说:“我没有女人。” 盛千陵按着江里肩膀的手轻微一松,但又低沉地追问:“那男人呢?” 江里说:“也没有男人。” 盛千陵仿佛满意了。 可他还这么压着江里,膝盖抵在江里腿上,保持着这个危险的距离。 眼对眼,唇对唇,没有挪开。 黑夜像魔鬼一样在江里耳边鼓躁,让他神智不清。 江里感觉盛千陵再不放开,他可能会和梦里一样,起一些丢脸的反应。 想了想,决定采用迂回战术:“盛千陵,我好冷。” 春天日夜温差大,白天短袖穿得出去,夜晚就扛不住冻。 江里看到盛千陵顿了一下,慢慢松开他,然后抬步往开着灯的房间走。 江里突然想到什么,惊慌失措去拉盛千陵的手臂,说:“你不要进来,我要换衣服!” 盛千陵那点儿酒后疯劲在刚才强压住江里时已耗尽,此刻竟缓慢地停下脚步,认真思考江里换衣服,他要不要退出去。 想到一半,他抬起迷茫的眼神,问:“里里,你全身上下我都看过了,为什么换衣服要让我出去。” 十足的不解,十足的委屈。 江里这时几乎已经肯定盛千陵喝醉了酒。 他从少年时期起就滴酒不沾,又因长年训练需要保持清醒,从不曾碰过酒精。 今日破戒喝醉,也只是因为听人说江里有了女人。 江里心里顿时酸软得一踏糊涂。 他不明白盛千陵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被自己伤害。遇见一回还不够,还要在这中部省份腹地重逢一次。 对待一个醉鬼,倒不必那样防备。 江里稍微松口气,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好挡住身上这件黑色T恤胸前的花纹。 盛千陵却眼尖地看见了,脑子转了好几圈后才问:“里里,这是不是……我以前穿过的衣服?” 江里迅速背过身去,从柜子里拖了件白色的短袖来,双手抓住黑色T恤的衣摆,往上一扯,很快换掉了上衣。 盛千陵站在门边,目不转睛注视着江里瘦薄的背部,还有那极窄的腰身。 时隔六年,他都还记得那里的触感。 江里怕痒,却又总是故意把球打偏,让他去拍他的臀,去掐他的腰,然后从后面抱着他,靠着斯诺克球台相互撞击表达爱意。 江里把衣服换好,总算冷静了一些。 他回头看到盛千陵还傻傻地站着,脸上顶着两团因酒精带来的酡红,有点于心不忍,想赶他走,又舍不得,只好说:“你先坐吧。” 于是盛千陵乖乖坐下来。 江里爬到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上,看一眼坐在衣柜旁的男人,问:“你不回酒店睡觉?” 盛千陵不答反问:“他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没头没尾,江里却很快反应过来了。 他珍惜与盛千陵说话的机会,又指望盛千陵宿醉后能忘光这一晚的事情,所以并不像白天那样拒他于千里之外。 江里说:“我开了个男装店,那个人是我店里的员工,在我这儿工作了两年多。” “哦。”盛千陵睫毛轻颤,努力理解江里的话。 可还没能理解透彻,他又提问:“为什么又开始吃糖?牙疼还犯过吗?为什么不吃我给你点的菜?为什么不挑食了?为什么不喝白酒了?为什么要把糖放进啤酒里?为什么又开始打野球?为什么说没有师父?为什么不用我教你的杆法了?” 盛千陵像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一口气提了无数个问题,都给江里听笑了。 江里摆了个舒服的靠床姿势,借着白炽灯的光线盯着盛千陵,笑道:“哪有人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的。不行,你只能问一个。” 江里并不是在和醉鬼讲道理,可醉鬼的思维反应慢,只能循着对方的话努力思索。 想了片刻,好像确定了自己想问什么,于是又抬起令人无法忽视的那张俊脸,无比认真地问:“为什么要扎苹果头,是不是要勾引我?” 江里:“……” 当年在武汉那间球房里,江里有次懒得去剪头发,可头发太长遮住了瞄点视线,就找收银员要了根皮筋,把额上的头发竖着扎了起来。 当时扎完,江里问盛千陵:“你看我像不像一颗大苹果?” 盛千陵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冷静自持地回答:“我看你像在勾引我。” 此时此刻,江里深深忏悔不应该在云峰俱乐部里绑苹果头。 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引火烧身,烧得被子都快盖不住了。 偏偏醉鬼还没有自知之明,站起身朝他走过来,边走边笃定地说:“里里,不用勾引。你想要,我就给。” “……” 疯了。 作者有话说: 江里:到底是谁在勾引谁。
第6章 再喜欢我一次,好不好? 在盛千陵就快走到床边时,江里迅速伸出双臂阻止他。 江里说:“盛千陵,你你你就坐那儿,不要过来!” 盛千陵果然驻足,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他轻轻拧着眉头,目光飘忽两秒像在思索什么,然后慢慢地说:“里里,我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你怎么,又叫我全名。” 江里:“……” 他算是渐渐清楚了盛千陵的状态。 分明就是酒后记忆混乱,以为时光回溯到了六年前。 江里认命地叹一口气,说:“陵哥,你就坐那儿。” 盛千陵这才点头,退开几步,答:“好。” 盛千陵乖巧地端坐于木椅子上,两手铺平,垂放在大腿上,背挺得笔直,像一个刚入学的幼儿园新生,与世锦赛直播里那个拿着球杆运筹帷幄披荆斩棘的冷峻男人截然不同。 江里没见过盛千陵喝酒,觉得他这种反差还挺有意思,随口问:“陵哥,这是第一次喝酒么?” 盛千陵白净的脸上又涌上思索的神色,薄唇微张,缓慢吐字:“是、是第二次。” 江里又问:“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拿温布利冠军的时候?” 盛千陵就像一个没有自主思维的机器人,只能随着他人的意识作答:“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 “里里说不要我的那天。” “……” 往事像被野兽尖牙咬伤的皮肉,在此时终于被生硬揭开,露出血腥与斑驳的腐朽。 江里手心发凉,心里灼烧着的那股内火很快平息下去,就连那点儿身体的反应也渐渐偃旗息鼓。 他知道自己回不了头,更清楚自己趁人喝醉故意将人留下聊天,只是为了满足那见不得光的私欲罢了。 做什么都不应该。多问一句都是错的。 他不能够,也不可以。 江里掀开被子跳下床,顺手捞了一件外套穿上。他走向盛千陵,低着头,轻轻说:“陵哥,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盛千陵想要的答案已得到,心中的弦早已松开,自然是江里说什么就听什么。 江里带他走到门口,拦了一辆夜间行驶的的士,将他塞了进去,然后自己坐在他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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