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陈述,辛戎道:“不一定要人气第一名,是要第一名。” 希望柚子得第一名的可不止辛戎,达隆也在它身上下了重注。毕竟,达隆可是跟早餐俱乐部那帮人夸下海口,要将它打造成这一届三冠王。 兰迪叹了口气。辛戎不作声。 佐伊开口,打破沉默,“瞧瞧你们的德性,一个个都丧着个脸,这样,马也不会帮你们的。赌是赌什么,就是在赌威势,你老是想输就会输,想赢就会赢。” 辛戎没她那般乐观,勉力扯了扯嘴角,“亲爱的......” “实在不放心,打药呗,”她打断辛戎,“又不是第一次在马身上打药了。马只有能被人利用,才具备价值。它是畜生,我们不是跟它交朋友。” 辛戎抿抿唇,似是有些为难,“我懂,我懂......佐伊,柚子,它三岁了,的确,该为我们出力了......可是......” 她明白辛戎“可是”的含义,其一,怕用药不适当,甚至适得其反,没能奔向终点,却在半途暴毙了;其二,这是他俩精心挑选的第一匹马,倾注心血,看着它一点一滴成长,即使嘴上说得再无情,心里不可能毫无波澜。她熟悉他,就像熟悉自己一样,他们的天性中,多少有点欲盖弥彰,口是心非。 她捏了捏眉心。 兰迪清清嗓子,慢条斯理说:“对赛马来说很残酷,可一匹马若不是冠军,它死后的评价通常毫无意义。在马场里,总是有那些无法自食其力的纯种马,参加比赛,难以取得名次,最后只能靠人们的评价来决定命运,辛运的,成为工作马,没被选中的,成为肉罐头。我觉得尽可能让马比赛,无论怎样,取得荣誉,得到冠军,更符合所有人的期待,当然,也包括马本身。” 他特意停了停,看向辛戎,声音变得更柔缓了些,讲出的话却理智残忍,“哪怕是过劳死,情有可原,马在赛道上死了,定格在那一瞬,也是一种荣誉。” “你们说得都很对,”辛戎来回摸着后脖颈,讪笑,“看来,还是我太心软了。” 佐伊走过来,倾身抱了他一下,“杰温,你不是等这一刻等很久了吗?不要怕,我也在。你要相信,柚子也做好了准备,它是为你而奔跑的。” “是。”他闭了闭眼,伸出臂膀回抱她,“是,我等得太久了。” 兰迪注视着辛戎,包括辛戎无意流露的脆弱,觉得有种魔似的魅力,想要为他不顾一切。他怀疑,甚至有些笃定,辛戎是故意设陷的,等着盲目的人飞蛾扑火。 手机响了,佐伊去暗暗的走廊接电话,房间内一下子变得安静。 兰迪走过来,似乎想对辛戎说什么。 辛戎先发制人,“除我之外,你还有帮别的人作马吗?” 兰迪一愣,本能回:“没。” “真的?”辛戎垂下眼眸,而后抬起眼,看着兰迪,就像那种温存的小动物,拿眼睛告诉你,它的犹豫不决、不安全,希望你不要伤害它。 兰迪又迷惑了,这是伪装吗?可要是伪装,未免演技太好。 “你为什么迟疑?”辛戎追问,“难道......你在骗我?” 兰迪无奈耸耸肩,笑起来,调侃,“你有证据吗?杰温,冤枉人可行不通。” 辛戎也跟着笑了,“别想跟我耍花招。”边说,边将佐伊今晚随手摘下,别在自己前襟的紫玫瑰,从兜里捻出,转手插/--进兰迪的西装前兜,顺带抚平衣料上的褶皱。 “不仅要为了玫瑰冲刺*,还要为了我......”他语调谦恭,夹带一点哄人的耐性,“可以吗?”说话时,手还若有似无,停在兰迪胸前。 玫瑰像是贿赂的替身,来完成这样一场带有引诱性的交易。总得有人心甘情愿,即使假装,交易才能继续进行,所以兰迪温和地投降,笑着说了好。 五月十号,肯塔基德比大赛,丘吉尔园 太阳只出来了一阵,便躲了起来。赛道闷在阴云之下,镀成了一种灰蒙蒙的银色。 辛戎站在看台上,被喋喋不休的吵闹包围,他朝四周张望,男女均是盛装,尤其是女士们,头顶各色各异的帽子,有的滑稽,有的花哨,有的就像章鱼触须,霸道侵占他人上方领空。 这是一场狂欢节,独属于肯塔基,人们远道而来,感受十九匹马齐发,奔跑带起的第一道晨风。 他本该待在贵宾包厢里,但刚刚在那儿接到了达隆的电话,听对方半是唠叨,半是威胁性地命令了一番。结束通话后,他顿感厌倦,想要透一透气。就这样,被强烈的声浪,指引来到了半开敞的看台。 兰迪悄无声息挤到了他身边来,向他汇报目前情况。 广播里在放音乐,身旁吵杂不堪,两人不得不挨极近,才能听见互相的声音。有好几次,兰迪都能感觉,鼻尖不经意扫过了辛戎脸颊,挠得心痒痒。他甚至清楚地看见了辛戎额前那一缕褐发是如何垂下来的,再如何被辛戎一捋,又乖顺贴了回去。 辛戎像是无知觉,或许,只是装作无知觉。他发现他,是顽劣且放浪的,且深谙如何诱发人的欲望。 好了,话说完了,兰迪不能再留恋,还有许多事项等着他处理。他转身,准备下去,却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等等,我和你一块下去。”辛戎很认真地看他,“我也想去看看骑师,还有柚子。” 兰迪言简意赅,交待完毕后,退到一旁,腾出空间,让辛戎同骑师交流。 还是那名矮小精练的爱尔兰裔骑师,他穿戴整齐,护目镜别在头盔上,手里拿着马鞭,眼睛明亮,胜利意志雕刻他的神情。辛戎的目光在他身上情不自禁停留了一会儿,才同他握手、互拍肩膀,送上鼓励话语。 “我会保持头脑清醒,还有速度。”他向辛戎保证,“柚子是很好的马,没必要用鞭子,它想跑的时候,根本不需要鞭子,它本身就是那种马,本能驱使着它,争夺领跑。” 一千磅的肌肉,血脉喷张地破风奔跑,想想就无比刺激。 辛戎点点头,从对方坚定的状态里,汲取了安定。 他伸出手,顺柚子黑绸子般的鬃毛,柚子像活泼的小孩子那样,上下点起马头。 “伙计,”他将脸贴近马脖子,蹭了蹭,“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成功。” 柚子似是听懂了,上下唇一卷,调皮地吐了个舌头。 骑师在马工的帮助下,跨上马,抚摸了几下马的脖子后,柚子给予了积极回应。他双腿一蹬马肚,柚子便踢踏踏抬起了腿,带着坐骑上的人,向那通往亮相圈的隧道去了。 乌云恰在此时散开,照亮一人一马的身影,浅色的小马在最前方带路,看台上爆出轰隆隆的掌声、口哨声,还有络绎不绝的赞叹声,如浪如雷。 辛戎好像还听见有人在大声地祈念,向神,向上帝,为他们看中的马儿,恳求一场胜利。他们大概发自内心觉得,这些话语必能传进天父耳里。 辛戎微笑着想,上帝知道吗?旧世纪过去,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作者有话说: 为了玫瑰冲刺*——德比大赛的冠军花毯由564支玫瑰组成,所以也称为“Run for the roses”。 接下来比较重要的几章,想攒攒文,下周四更。谢谢评论、投喂的各位。
第20章 19 19 参赛的马全部入闸了。 辛戎回到包厢,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赛场,兰迪靠近,递给他一副望远镜。辛戎接过望远镜,突然调转视线,落在兰迪脸上,“为什么不笑?没信心?” 兰迪愣了愣,嘴硬道:“没。”手却不由自主擦了下额头,像在擦不存在的汗。 辛戎忍不住笑了一下,调侃缓解气氛,“人流不流汗不要紧,最重要的是马不能白白流了汗。” 兰迪不语,目光投向赛道,心怦怦直跳。他承认自己不如辛戎心态好,那是因为他太了解赛马的尿性,被一场一场的比赛磋磨出警悟。越被看好的马越有掉链子的可能,越隆重瞩目的大赛越会爆大冷门,所以不到终点,决不能掉以轻心。 辛戎长吐一口气,说:“骑师刚才告诉我,不受鞭的马,越鞭打它,越跑不了。柚子不用鞭子,就能跑,它自己知道该怎么跑,拉都拉不住。” “太有自我的马,并不是什么好事……”兰迪蹙眉,“……还有骑师也是。” 辛戎没说什么,一笑带过,似乎在笑他的认真。 铃响,比赛正式开始,工作人员举着旗帜站在起点,随着红旗降,白旗一扬,马儿们一哄而上,兴奋出闸。 在另一间贵宾包厢内,气氛紧张。 祁宇正跟汪泽保持通话,转报赛场进程。 德比大赛,于汪泽而言,也是重中之重,全世界最古老、最著名的赛事之一。任何一匹赢了德比的马,都会声名在外,获得高积分,有极大概率成为当年美国马王。 这也是他能重新洗牌,侵占美国市场的好机会,怎可能轻易放过。 他们早在暗中掌握了场上能夺冠的三匹大热门马,还有其余几匹,用来排兵布阵,压制竞争对手,并且保驾护航种子选手。木将军是他们的重注,不出意外,该是头马。 翁婿俩掌持的马,起势都不错,一部分上到前段领先,一部分在中段,困住起跑慢的马。两匹大热门在偏后位置,但它们会按照策略,先保持耐力,再爆发冲线。 45.73秒,二分之一英里,比赛分水岭,该露一手了。内侧的木将军,逐渐加速,超过几匹马,向前趋近,各马进入三、四弯道,四分之三英里杆。 祁宇注意力一直放在木将军身上,并没有意识到,正有两匹马在内侧加速,紧咬对方,外侧过弯的一瞬间,其中一匹马丝滑解脱,甩开了对手,它仍不满足,脚下生风,追势难挡。 本来滔滔不绝的祁宇,转瞬之间,哑了。 “怎么不说话?”汪泽在那边有些焦急,“听得见吗?哑巴了?” 祁宇握着望远镜的手,止不住颤抖了起来,一直保持在首位的木将军,遭遇劲敌,正是辛戎押注的那匹马,追了上来,而自己的那些马,想夹它、困它,根本攻陷不了。 血脉赋予了它得天独厚的身躯,练马师培育出矫健的四肢,那完美流畅的头颅,此时就像一柄战斧,在劈开无形的强烈波浪。还未等人看清,倏忽间,它就从外侧加速突围,与其他马瞬间拉开距离,被它抛在身后的马,黯然逊色。它是那么无我、霸道,好像当那些马都不存在了似的。它从在场人类的严厉注视下飞驰逃脱,只能捕捉到它的虚影,骑师不过是负重,它才是真正的驾驭者。 主持人也被这逆转震撼,在广播里几乎咆哮起来,“Pomelo Galloop来到了第一位,‘木将军’守在第二位,Pomelo Galloop已经进入直线,最后一浪!六个!不,Pomelo Galloop现在已经甩下‘木将军’八个马位了!现在,十二个马位,天啊,它在创造奇迹,Pomelo Galloop,简直是一道流星!完美继承了它红极一时的祖父‘费迪南’*的血系!它绝对是超级大明星!”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9 首页 上一页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