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归抬眸冷冷看了林海森一眼:“林老板是打算用你们三人谁的性命威胁我呢,如果不谈生意,那我向来都巴不得您和邵烨立刻消失,毕竟,我们之间可没什么值得来往的关系,至于简沉——” “您见过谁会在意一个玩物的死活?”霍无归嘴角勾起,讥讽地笑道,“我可以朝他开出第一枪,自然就从不在意他的死活。” 林海森显然愣了一下,微妙地瞥了一眼霍无归,随后仰头大笑起来:“不亏是霍老板,果然是爽快人,你这么说,我反而安心多了。” 霍无归刚刚的话听起来令人匪夷所思,但掰开看却并没有丝毫问题。 林海森与他毕竟有杀父杀母之仇,他们是纯粹的利益关系,而邵烨更是带走了霍无归的旧情人,还三番五次威胁过两人的生命,霍无归更不可能对邵烨有什么好感。 林海森原本以为,唯一能威胁到霍无归的就是简沉。 但仔细一想也不难发现,霍无归这人,说朝简沉开枪就能毫不犹豫开出一枪,事后却还可以当做无事发生般,丝毫不顾及简沉的想法,像索要物品般,轻轻松松地提出,事成之后,想要简沉—— 他这态度,根本就不是把简沉看做老情人。 而是看做一个彻头彻尾、不需要有自己意识的玩物。 这反倒比两人之间尚存感情来得好多了。 林海森心里轻出了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道:“看来刚刚是我误会霍老板了,霍老板并不是情种,而是钱种。” 这是好事。 只有钱才可以把一群人捆绑在一起,而爱情只会节外生枝。 甲板上静默了片刻,海浪不断洗涤着霍无归的耳膜,几秒后,霍无归紧绷的眸子悄无声息地放松,缓缓道:“但如果要走南邦河,就需要面对一个问题。” “什么?”林海森好像已经全然放松警惕一样,自然地“嗯?”了一声,抬头看着霍无归。 镇定而锐利的眸子盯着林海森,仿佛是社区民警走街串巷、照顾孤寡老人般,逐字逐句,颇有耐心地解释:“南邦河的年平均流量并不大,并非全年都能通过3000吨以上的海轮,我刚刚粗略看了一眼我们所在的这艘船。”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恰恰就是一艘3000-4000吨级的轮船,对吗?”霍无归眼神转向广阔的江面,深邃的黑瞳映着远处的波澜,“如果不适当卸货,这艘船存在搁浅的可能。” 林海森听见答案的瞬间似乎有些意外—— 但不过几秒的功夫,很快,老人脸上意外的表情就已经彻底收了起来,浑浊发灰的眼睛盯着霍无归,缓缓问:“就这样吗?” 霍无归静静地坐着,试图从林海森那一瞬间的怔神中读出些什么。 但林海森毕竟能在金三角这样混乱猖獗的地带混迹五十多年,老谋深算的程度可见一斑,那一秒的出神丝毫没有暴露任何的东西,霍无归只能定定地注视着林海森,丝毫不回避地解释:“或许林老板您平时开惯了快艇和小船,这应该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大生意吧?” 金三角的毒枭,绝大多数还是靠积少成多,将大部分货物分散开,从不同的隐蔽小路线分担风险,鲜少有人会像林海森和邵烨这次的计划一样,如此胆大妄为,以千吨级别的海轮作为掩护。 这其中的关节,哪怕是霍无归也至今没有想明白—— 明明聚少成多才更安全,林海森究竟为什么要用如此大的船,还要带上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人? 要知道,光是帮这些人过境就是个足够浩大的工程了。 “嗯。”林海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笑意,“年纪大了,偶尔也想玩一把刺激的。” 霍无归心下一紧,微笑着敲了敲桌面:“看林老板这话说得,像是你之前七十年人生都如履平地一样,您分明是在刀尖上走了一辈子的。不过这次确实不一样,以南邦河六月的流量,我们继续维持满载会有很大概率搁浅,最好的办法还是进入南邦之前,在蒙镇停靠,卸货。” “你先说,南邦河能过的最大吨位是多少?”林海森加重语气,向霍无归确认道。 “2200左右,不能再多。”霍无归愣了一下,心中暗自将估算的数字往上抬了一些,“我猜这艘船上应该有不少用来掩人耳目的货物,只能请林老板忍痛割爱,舍弃一部分了。不过也没关系,蒙镇本就是个大型流通市场,我想应该不会让林老板赔本的。” 霍无归说话的同时,心中正在飞速运转。 南邦河过去五年内,六月里能容纳的最大吨位也就2000吨,2200吨的船是绝对不可能顺利通过的。 卸货是最好的抓捕时机,但如果卸货时没能成功抓捕林海森,以这艘船的吨位,也会被卡在南邦河支流上。 选择从湄沧江上堂而皇之地经过,这样肆无忌惮的主意,听起来就是邵烨这种目空一切、狂妄自大的人会做出的选择—— 林海森贩毒只是为了钱,只有邵烨这样表演欲旺盛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不错。船上确实有一批热带水果、冻鱼和沉香木艺术品,以及果炭。”林海森紧盯着霍无归平静的面孔,脸上逐渐绽开一个微笑,“霍老板听见这些东西,觉得耳熟吗?” “——非常耳熟。”在林海森的注视下,霍无归脸上慢慢浮现出极为浓烈的笑意,仰头鼓掌,大笑着道,“您选货物的眼光,非常与时俱进。” 热带水果的香气浓郁,尤其是大量水果堆积,很容易发酵,能够很好的掩盖气味。 而冻鱼特有的鱼类腥味和密封的冷链运输,同样是为了掩盖气味的散发。 同理,沉香木的浓郁气味和昂贵属性,还有果炭的吸附能力,一切都是为了运输真正的货物而准备的。 这都是近几年最新的运输手段,而非当年林海森在海沧时流行的方式。 林海森这句话,并非透底,而是在告诫霍无归,自己虽然多年没有染指海沧的毒品市场,而自己的耳目始终都在。 “多嘴问一句,邵老板和简沉在哪里?”霍无归按住心中的警惕,大笑过后抬起头,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 林海森同样大笑起来,语带嘲讽:“霍老板对简沉还真是够上心的,放心,等过了国境线,有你们见面的时候,过线之前,我们和邵烨不会有任何交流。” - 与此同时,海沧市局。 “三天前,霍无归携带一枚追踪器,跟着邵烨的人消失了。” 王胜利脸色阴沉地听着技术人员讲解,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这话我都听了无数遍了,能不能说点有用的,什么叫消失了,是追踪器坏了,还是追踪器不动了,还是什么意思!” “没坏,应该是进入了无信号地带。”网侦长叹了一口气,“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江面上,他们恐怕是打算走水路过境了。” “废话!湄沧江大支流就有十几二十条,小支流几百条,你说个水路倒是轻松,哪条路啊!”王胜利气得骂骂咧咧,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显示屏,一筹莫展地狂抓头发。 管弘深咳了两声,从后面进来,打断了王胜利的狂怒:“行了老王,别吓年轻人了,也别薅你那点头发了,别俩孩子还没回来,你头发先消失了。” “谢谢管——”刚打算对管弘深表示感激涕零的网侦技术员突然一愣,从电脑前跳了起来,“信号出现了!出现在了蒙镇!” 从海沧一路南下,沿着湄沧江蜿蜒江面,支流盘根错节,隐秘的罪恶正蛰伏在江面上,蠢蠢欲动。 半个月前,苗胜男和其余四个女孩的尸体正是从湄沧江上浮现,掀开了这场滔天罪恶的一角,而今天,一艘距离海沧越来越远的船上,霍无归朝着早已看不见城市的方向望去—— 警车卷起一路尘埃,江警船划破风浪,向着罪恶奔袭而来。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今晚应该还有,但我又烧起来了……我修修最近的错字睡去了。 然后本文是架空,对地理特征做了大幅度改变,不要对应现实情况哦,感恩的心。
第113章 菜单 那是除了他和简沉外,不会再有人知道的暗号。 “不好意思, 顶层套房里的先生要了一份午餐,麻烦稍后送上去。”一楼餐厅,身穿黑白制服的女侍应生从吧台走出来, 站在后厨门口,敲了敲柜台, 将一张点餐信息贴了上去。 一尘不染的后厨人来人往, 不断有侍应生端着餐食在后厨和餐厅穿行。 女侍应皱着眉瞥了一眼后厨,压低声音道:“顶楼的先生是老板的贵客, 你们能不能上点心, 优先做贵客的午餐好吗?” “知道了, 知道了!”戴着白色高帽的男人从厨房后端探出头, 不耐烦地冲女人喊道, “没看见我们在忙吗, 催什么催,再催要不要我出来,你进来自己做!” 随着两个人的你来我往,吧台和后厨顿时响起一片嘈杂和谩骂。 正值午餐时间,整个餐厅都被两个人的争执吸引了目光, 形形色色的食客朝着后厨投去探寻的目光。 靠近吧台的一张方桌前, 霍无归仿佛没有看见后面的争执一样, 连头都没有回半点, 迈开长腿走向桌前, 肩背松弛地落进椅背里,嘴角微微扬起:“不好意思,刚刚去了趟洗手间。” “还有四小时, 船就要到蒙镇了。”林海森似乎同样对后面的骚乱无动于衷, 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霍无归, 缓缓道。 “那这值得我们举杯庆祝一下。”霍无归波澜不惊地端起酒杯,朝对面神情放松的林海森举杯,“还有四个小时,自由和财富就要向我们拉开序幕,明天的此时此刻,我们就将踏上自由的征程。” 近几日来,天气一直十分清朗,没有见过半点雨水,湄沧江的水位也随之一路下降,几乎要迎来全年的最低点。 以现在这个状况,想要顺利通过水位最低的关口,势必需要按照霍无归说得,在蒙镇停泊靠岸,将船上的物品和部分人员抛下。 “直接把东西扔南邦河上不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货。”郭廷坐在林海森身侧,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回桌上的同时倾身靠近霍无归,眼皮压得极低,用近乎湿冷的眼神注视着霍无归,“霍警官怕是习惯了被人前人后簇拥的感觉,不知道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上岸意味着什么。” 岸上是警察的领地,一旦上岸,哪怕再小心谨慎的人,也很可能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 更何况,还要上岸进行一波物品交易,这一来一往,接触到的人几乎是呈几何倍数增加,谁能保证这些环节里不会触碰到警察的哪道防线。 “廷说的也有道理,霍老板,你说呢?”林海森像是刚刚听了郭廷说的才想起来一样,脸上丝毫没有怀疑的神色,平静地看向霍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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