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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纳斯还没来得及开口，老人就再次打断了他，微微低着头嘀嘀咕咕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摸不透你的脾气吗——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来找我都没什么好事。”他伸手把玩着桌上的那只老式鼻烟壶，“只要我知道的，我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埃尔温辞职后便被联邦大会以邀请的方式名为抚恤退休官员，实则囚禁一般地困在了这里，其背后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要监视他。不出意外的话，这栋别墅里应该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摄像头与监听器，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月初的时候，爱琴海基地外的海域内打捞起了一块磁石。”约纳斯两手交叉，不紧不慢道，“我觉得这块磁石和十三年前埃斯波西托教授在庞贝古城中发现的那块或许有着某种联系。但……” 埃尔温抬眼看向他，老人原本已略带浑浊的眼中迸出了些许不甚引人注目的光。 “但十三年前的那块磁石，是联合国专门成立了研究所并以最高级别保密所有研究过程与结果的。”约纳斯继续说了下去，“我找不到关于其中的任何资料，也无法从当时可能与这项研究相关的人身上入手。”
第29章 初遇（一） “磁石……”埃尔温沉吟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十三年前关于磁石研究的事件是保密级别最高的一项，你刚才也已经提到过了。关于研究所中的参与人员，发现磁石的埃斯波西托教授就是其中之一。” 埃尔温·穆勒抬手摸了摸下巴：“他的夫人应该并没有参与过多重要研究，否则早就在地震平息之后被联邦大会紧急召回。” 老人顿了顿，微微仰起头似乎在回忆着些什么，片刻后将目光投向约纳斯：“我听说她现在供职于C区天体运动研究院，是这样吗？” 约纳斯点了点头：“埃斯波西托夫人确实供职于C区天体运动研究院，而且似乎已经在那里工作了将近十三年之久。” “哦——”埃尔温缓缓转了转眼睛，“那这么说来当初广为流传她就是研究所五位研究员中的一位很可能是个谣传。” 关于磁石研究的事件是从十三年前开始一直到至今为止都极度保密的事件，当初磁石的发掘轰动了几乎整个科学界，再后来却在研究所成立之后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历史上抹去了一般再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关于当初研究所内一共有五位研究员参与其中的消息也大多只是大家的猜测。 但光从埃斯波西托夫人的资料上来看，当初她应该是没有参与任何多少关于磁石研究的过程。毕竟这整个过程需要极大的保密系数，参与其中的研究员在没有收到命令的情况下除了研究所之外，不能再踏足其余任何地方，更不能在一边研究磁石的同时一边在天体运动研究院中参与工作。 “还有一位可以确定身份的研究员是C区原中国的茅鉴明教授。”约纳斯从口袋中掏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平板，手指在上面按了几下，起身将平板放到了埃尔温面前，“去年，茅教授去世的时候联邦大会公布了他的生平经历，其中有明确提到过他曾在磁石研究所参与过工作。” “茅鉴明……”埃尔温从一边摸过眼镜来重新戴上，一边对着屏幕细细阅读着上面的文字，一边努力回忆着几乎尘封了十一年之久的记忆，“他……” “联邦大会成立之后，茅教授被以研究调查地震发生原因为由接到了总部建立的研究院中参与工作。”约纳斯很快接上话，“我曾在多次余震分析大会上见到过他的身影。但是自从三年以前似乎就没有再在余震分析的新闻发布会上见到过他。应该是由于某种原因辞职，或是不再处于第一线面向大众了。” “不……”埃尔温缓缓摇了摇头，“茅教授去世的时候只有九十七岁，真是太可惜了……” 折叠平板被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约纳斯隔着大约一米半的距离看向坐在书桌后的老师。 没有任何言语，但师生之间即使跨越了十一年时间长河依然无法抹去的默契让两人在那一瞬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茅鉴明没有辞职，但确实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无法处在第一线的位置上面对大众了。 关于他的生平，上面所描述的死因是寿终正寝于A区联合医院。 那是整个A区，乃至是全世界最好的医院，没有之一。 自从一千年以前开始，人类的寿命早已在科技的帮助下得到了进一步延长。A区本就是个科异常发达的地区，如果没有遭遇任何自然灾害或是恶性人为案件，这里居民的平均寿命能达到惊人的二百三十岁左右。 而茅鉴明从地震结束被联邦大会邀请到A区来工作的时候，才不过刚达到人类壮年的八十六岁。 他的故土C区过去也是个长寿地区，或许某些区域无法与人均寿命较为平均稳定的A区相比，但普遍来说，达到一百五十岁并不是什么问题。 而茅鉴明却在来到A区后的第十一年里去世，这实在是个引人深思的问题。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并非自然死亡。 埃尔温将面前的折叠平板往前推了推，面上又恢复了和往常一般无二的那副样子：“说起能确定身份的第三位研究员……” 约纳斯看到自己的老师笑了笑，面上突然多了几道温暖的褶皱。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朝他看了过来，带上了几分长辈看小辈八卦的慈爱与欣喜：“埃斯波西托教授唯一的儿子，那位小埃斯波西托教授。” 约纳斯抬手支在座椅的扶手上，微微歪了头撑住脑袋，对埃尔温此刻的反应有些不知其所云。 “你们很早就见过的啊。”埃尔温对这位学生木讷的反应表示痛心，“你不记得了吗？” 约纳斯皱了皱眉，他从来都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位小埃斯波西托教授。地震发生之前，他除去整天在军部工作之外，就是抽时间和埃尔温·穆勒一起回母校寻找人才，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除了军部和学校这两个地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而埃斯波西托教授是M区原意大利人，照理说他的独子也应该定居在意大利，他们二人之间按照常理来说，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交之处。 埃尔温扶额感叹自己的这位学生明明年纪轻轻，记性却已经差到了连他这个老头子都感到发指的地步。 “你刚当上军部机械处处长的那一天，你向上级请假说要回去看望老师，顺便寻找可造之才来帮助机械处的进一步发展。”埃尔温几乎要捶胸顿足，“那天回来之后我和你通了电话，你和我说学校新聘请了一位教授。” 约纳斯的记忆在那一刻被拉回了十三年前。 他那次的确是回学校寻找人才进入军部帮助国家强大武装力量的。 当时正值期末周，所有学生都在为期末考试而奔波忙碌。在和当时接待他的那位老师的谈话中，约纳斯听说了一位及其严苛的新教授。 “今年机械操作专业学生在期末的压力指数被另一个专业的学生挤下神坛了。”那位老师一边带着他往教务处走一边随口调侃道。 机械操作专业一直是整个大学内期末考试科目最多最繁琐的一门专业。因为其中涉及理科与工科，理论与实践四方面的内容，所有考试科目最后一排，能连续考上整整两周不停歇。 约纳斯上学的时候也曾被期末折磨得焦头烂额过，闻言也跟着起了兴趣，顺口问了一句：“什么专业？” “物理专业类别下的放射性物质科。” 大类学科入学后有一年的时间都在学习与学科有关的综合性课程，一年以后会根据学生的成绩与意愿进行小科类分流。照理说这样的专业只需专心致志认真攻克制定目标就能安全度过整个期末周，一向都是期末周中所有专业的学生里目标性最强，考试科目最少的。 约纳斯跟着老师转过花园，从教学楼内部抄小道。 “放射性物质科这学期开始的时候招了一名新老师。期中调研的时候他们科所有学生都匿名吐槽了这位老师对于专业性的严苛与不近人情。” 作者有话说: 我们那位严苛又不近人情的教授来了！
第30章 初遇（二） 在几乎全球的所有大学中，新教授上任后会经历两次学生调研评分，分别在期中和期末，两次调研中评分不及格的教授是不能继续在课堂中任教的，而是会被酌情解约。 “那这位老师的期中评分一定很低。”两人经过一间教室，约纳斯扫了一眼坐在教室里低头狂背理论概念的学生，顺着老师的话应和了下去。 “不。”老师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相反，这位教授的评分超乎想象的高。” 以至于当初他看到平均分数的时候再次点开学生评价，都在怀疑是不是系统出了错误。 “几乎所有学生都给出了九十分以上的评分。”老师摊了摊手，“我们至今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促使了这些孩子们在给出无尽吐槽的同时打出了这样一致的高分。” 约纳斯挑了挑眉。 他不是没在学生时代中遇到过这样的教授。他们对学生的要求很高，近乎严苛，而且在一些原则性问题上显得不容质否，也就是学生们口中的不近人情。但这样的教授在授课时却是全心全意尽心尽责的，他会尽可能将学习的方法与知识融合在一起进行讲授，或许学生们在此刻并不能发现其中的奥妙，但却会对学生此后长达几十年的生涯形成潜移默化的影响。能进入这所大学的学生都是从精英中精挑细选而出的精英，他们的反应力和发现力相较于常人更快，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评分与评价形成这样两极分化现象的原因。 “前面就是那位教授监考的考场。”身边的老师微微压低了些声音，带着些八卦的激动与兴奋，“一会儿我们会路过那间教室。” 教室前后门都贴着期末的考场安排，约纳斯从门口略过的时候匆匆扫了一眼，那位教授的名字太长，他没怎么看清，只潦草地看见了其中的几个字。 透过教室窗户，他能看见里面伏案狂写的学生和那位背靠着讲台站在最前方的教授。 教授看上去很年轻，应该和他年纪相仿。皮肤很白，一头金褐色的头发。 即使是匆匆几步就能走过的路程，约纳斯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对方的容貌和整体姿态给他带来的冲击。 或许他不应该用这个词来形容这位教授，但除此之外，那一瞬间他再也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词汇。 “你和我打通讯的时候还夸过他漂亮。”埃尔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句漂亮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没想到你居然都没记住他吗？”埃尔温小声嘀咕，“亏我还专门去和人家说你夸他漂亮。” 此刻，这位一向将约纳斯看作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学生的埃尔温·穆勒先生忍不住想要将他逐出师门：“我就知道你小子到了三十八岁还没个稳定的家都是因为你这个木头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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