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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潜艇正中央的中点与指定下落点之间的误差被精确控制在十厘米左右。克洛蒂尔微微松了松肩背，呼出一口气：“呼叫总台，PU017到达指定位置，请求开始进行打捞作业。” 监控室内的定位仪器上，克洛蒂尔和金俊宪主驾驶的两艘潜艇都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发来打捞作业的请求。 约纳斯再三确认后下达了打捞指令。 两艘潜艇同时打开面前的探照灯。 但将近一万米深的海底实在是过于漆黑，阳光无法透过这样长的距离照耀进来，即使是潜艇上方配备的超强光手电筒都无法穿透这样的黑暗，只能勉强在光束达到的地方照出一片圆形区域，但却不能让人看得太过清晰。 莱纳多伸手按下安装在副驾驶座上方的折射镜，左手调控着潜艇外的探照灯与可视镜片，也只能透过镜头看到一片黑灰色。 超强光手电筒的光束穿过漆黑浑浊的海水，透过折射镜能看到的画质甚至比几千年前刚发明电视时的黑白画面还要更加模糊，莱纳多找了很久才堪堪从一片漆黑浑浊中看到了类似于瓷片的物质，它们静静躺在泥沙之中，早已在上千年的冲刷与压力下变成一堆碎片。 莱纳多按开机械臂，握住一边做成扳手操作柄一样的操作手杆缓缓移动着机械臂将覆盖在瓷片上的泥沙拂去。 整个过程需要极强的耐心与控制力。 机械臂毕竟与人的手臂不同，无法达到与人类手臂相同的控制程度，稍稍脱了力，沉重坚硬的机械臂便会将脆弱的文物打碎。 克洛蒂尔坐在驾驶座前紧密观察着仪表显示屏上的数据。潜艇一旦到达指定地点，便不会再如同悬停在海水中那般随着洋流飘荡，但还是难保会遇上较强的海底洋流，这时便需要两位驾驶员的默契配合，使得潜艇能保证在指定地点不动的情况下完成打捞作业。 莱纳多屏息目不转睛地透过折射镜看着画面中的那枚瓷片，操作着机械臂缓缓向瓷片翘起的边缘靠近。 下午四点，所有出海进行打捞作业的潜艇都成功回到基地。 此次任务执行时间为——六个小时。 所有主要负责打捞任务的研究员都接近精疲力尽。 从驾驶舱中走出的时候，莱纳多几乎觉得自己即将顺势倒下，就地躺下就能直接睡着。 约纳斯向门口的守卫出示了证件，顺利进入到西雅图基地内部的疗养院中。 虽然整座疗养院都修建在西雅图基地内部，但还是围了一圈内部围栏，配备有专门的守卫。约纳斯抬腿跨过十厘米高的铁栏杆，环顾了一圈四周，跟着引路守卫一道走了进去。作为整个RHC计划执行安理会的副会长，他虽然拥有能在各基地内部随意行动的权限，但十一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踏足这座疗养院。 埃尔温·穆勒在辞职之后并没能如愿告老回乡，而是被联邦大会以官员福利的名义留在了这座疗养院中。 政界总会有着许多无法言喻的秘密，所以约纳斯明知埃尔温是被变相囚禁在了这里，也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来帮助这位曾经的恩师逃离这里。 他知道以他的能力和权限根本做不到，也知道即使他找到了办法，埃尔温也不会跟着他离开。 自从埃尔温住进疗养院之后的十一年，约纳斯被RHC计划执行安理会安排到世界各地，虽然也不至于找不到任何回去探望老师的时间，但他迟迟没有回到这里，因为他害怕看到埃尔温的样子，也害怕面对那个明知实情却无法对此做出任何改变的自己。 但磁石的出现和伊莎贝拉·怀特那样不怀好意的空降都在代表着当年埃尔温·穆勒的辞职与疗养院事件并非约纳斯所想的那么简单。 这一系列事件的背后并非那么简单的政界秘密，而是在掩盖着一场巨大的阴谋。 守卫带着约纳斯绕进一间被葱郁树木枝叶遮盖的小道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约纳斯甚至觉得周遭的气温也随着路边那几株并未接受过修建的树木所投下的阴影而降低了几分。 小道蜿蜒曲折，直到他们拐过了第四个路口，才终于露出了整座疗养院最内部的一间两层别墅式建筑。 守卫朝他敬礼后转身离去，约纳斯站在路口看向对面的那座别墅，一位老太太正拿着喷水壶浇花，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和那墨绿的花叶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那是埃尔温·穆勒的夫人，那场全球性地震发生前，她是德国的第一夫人；那场全球性地震之后，她跟随丈夫来到建立在A区的联邦大会，成为了RHC计划执行安理会会长夫人。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位与埃尔温·穆勒先生青梅竹马的女士要这样安稳地过完一生时，埃尔温突然提出辞职。 从那以后，两人在联邦军队的护送下住进了西雅图疗养院，从此之后只能被禁锢在这座两层楼的别墅内，所有生活物资都有专人配送，不得再踏出这里半步。 约纳斯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心情，抬脚朝着别墅大门走了过去。 “夫人。”他站在花园低矮的篱笆外，低头看向那位老太太。 穆勒夫人头发花白，年轻时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已显出了几分佝偻。老太太闻言抬头看了过来，或许是年纪大了，花了些时间才认出他来，眼底的迷茫很快转为欣喜，扭头朝着屋内喊了起来：“埃尔温！约纳斯来了！你快看啊！约纳斯来了！” 屋内很快传出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埃尔温拄着拐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头发也早已在年岁中变得花白，或许是因为刚才还在读书读报的缘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带链的老花眼镜。 “约纳斯？”老人将鼻梁上的眼镜向下移了移，微微低下头眯起眼睛看向花园外的那位年轻人，“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说: 约纳斯就要知道莱纳多的真实身份了~
第28章 拜访（二） 别墅内部并不大，但被两位老人整理得十分井井有条，狭小的空间被极大程度地利用了起来，所以看起来十分舒适。 约纳斯跟着埃尔温穿过狭小的玄关，经过客厅边那排长长的橱柜，上了楼梯。 整栋别墅无论从侧面还是正面，外部还是内部来看，都好像一只巨大的火柴盒。整个二楼只有三间房间，所有房间的门都打开着，约纳斯甚至能闻到衣物清洗过后好闻的洗衣球味，就好像十几年前每一次他进入到埃尔温办公室的时候闻到的味道一样，从始至终都没有变。 “我们到书房去。”自从刚才在门外见到约纳斯后，埃尔温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兴奋，此刻拄着拐杖几乎健步如飞，走到书房门口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回过头来，“你要喝点什么吗？” 约纳斯看见老人的脸上带着一抹顽皮的笑，皱纹堆叠在一起，显得慈祥而又温暖。埃尔温朝他摊开手掌，用英文说道：“Coffee or tea?” 约纳斯原本略显沉重的心情也在此刻放松了下来，他跟随着老人的步伐走进书房，也学着他的样子回应道：“Tea,please.” “OK——”埃尔温拉长了语调，拉开书桌前的转椅坐下。 他将拐杖挂在手里，对着约纳斯耸了耸肩：“很不幸地告诉你，阿德勒先生，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 约纳斯原本正要坐下，被这句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一时间僵在了原地，面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看起来有些尴尬，过了几秒，他才收拾好表情与心情，声音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他们苛待你们？” “没有没有。”老人将拐杖靠在书桌边放好，摆了摆手，“是我和卡娜年龄大了，喝了咖啡和茶就肠胃不好，又睡不着觉，所以就让他们不要再送了。” 他指了指约纳斯面前那张小圆桌上的盒子：“盒子里有点心，那个联邦区的都有，你打开看看，挑自己喜欢的随便吃。”埃尔温笑着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将眼镜腿折叠好放在书桌的左上角，“我和卡娜还是最喜欢C区的糕点，几乎每周都要让他们送一盒新的过来。” 约纳斯没有打开面前的那只盒子，只是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坐在书桌后的埃尔温。 十四年前，他从F区原德国卡尔斯鲁厄大学毕业之后便供职于军部。 当时的信息技术发展下，军部需要的大多为高科技型人才，而他对于机械操作专业方面过人的知识储备与能力便是促使军部在他还没毕业时便已经将目光投来的一大重要因素。 攻读博士学位第二年的时候，导师将军部发来的信件交到他手中。 他在权衡之后决定前往面试。 当时的面试官只有一位，就是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埃尔温·穆勒。 十五年前的穆勒并未成为F区原德国的首相，而是当时军部第一上将。 约纳斯还记得那天他推开办公室大门的场景。他原本以为坐在办公室后的会是一名严谨犀利的军官。但埃尔温的长相与气质，没有一处与他想象中相符。 他虽然穿着一身军装，面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在约纳斯进来时朝他点了点头。 年轻人在面试官对面坐下，算不上紧张，但还是略微有些拘谨。 面试官低头翻看着面前年轻人的资料，整间办公室内一时间只剩下面试官滑动折叠平板的声音。 约纳斯觉得那段时间很长，但实际上只过了一分钟都不到。 “约纳斯？”埃尔温微微歪过头去看那位在军部面试中唯一被他选中的学生，“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吗？” “没有。”约纳斯笑了笑，“只是想到我去军部面试的那次，你也像刚才那样问过我要喝点什么。” 办公桌后的上将将折叠平板关闭，笑着看向对面的面试生：“喝点什么吗？Coffee or tea?” 埃尔温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你那时候什么都没要，只是摇了摇头。” 约纳斯彻底放松了下来，第一次向这位老者坦白了自己当时的心理：“因为我很紧张。” “嗯——”埃尔温打开书桌上的那只糕点盒，从里面取出了一块白色糕点吃了起来，“看来你真的在这段时间内成长了不少。之前我多少次问过你，你都闭口不谈，现在却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那时候确实是紧张了。” 约纳斯看着老人两三口将那块小糕点吃完，心中突然得到了些许安慰。被困在这座小小的别墅内长达十一年，原本他以为埃尔温多多少少会显得有些沉默寡言。如今看来，他这位老师的心态保持得非常不错，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爱打趣。 “行了行了。”就在约纳斯还没从回忆中彻底抽身的时候，书桌后的老人率先摆了摆手。他搓了搓手指，拍掉站在手指上的糕点碎屑，抬手将点心盒盖上，“说说你隔了这么多年才来看我到底是为了些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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