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间,小院的门却从里面被人推开。 出来的人短褐穿结,面色蜡黄,和谢载月年纪差不多,但是却瘦弱不少。 “金戈?”谢载月一时恍然,以为时光倒流,又回到了从前。 这少年居然是小乞丐的“护法”之一,姚金戈。 可姚金戈警惕的看着他,语气不善道:“你是谁?” “我是载月……”谢载月脱口而出,又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换了副皮囊,于是只好补救道:“我是载月的朋友。” 姚金戈依旧怀疑的看着他。 谢载月连忙道:“你们从前的老大叫阿明,谢载月说他屁股上有块胎记,而且这个秘密只有你和他知道!” 姚金戈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能说出这个秘密,看来你确实是谢老大信任的人。”过了片刻,又着急问道:“谢老大在哪里?我们都在等着他。” 从前的伙伴、兄弟和自己对面不相识,这种滋味可不好受。谢载月难过极了,声音也低沉起来,“他暂时有事脱不开身,托我来照顾你们。你们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又为何住在谢师父的家里?” 姚金戈侧开身子将谢载月让进门,道:“进来说话吧,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我,我叫颜悦。”随口编造的假名,居然用了颜少卿的姓,谢载月念了声“阎王慈悲”,赶紧跟上姚金戈。 “颜兄。”姚金戈算是正式和他打了个招呼,接着解释道:“我们从前住的那破庙,年久失修,四处漏风,眼看冬天来了实在住不下去,我便寻思着给大家另找一个住处。” “前几日,我救了两个无家可归的小孩,那两个孩子为了报答我,便说他们知道一处无人的住处,可以让大家暂时落脚。我来了一看,发现是谢师父的旧宅。”姚金戈苦笑一声,无限感慨悲怆。 谢载月望着小院,出神道:“谢师父的事我也听说了,这地方如今没有主人,你便带大家安心住下。” 姚金戈又道:“怕是也住不了几天。” 谢载月回神,问道:“为何?” 姚金戈叹了口气,答道:“谢师父走后,离恨山便被黑莲堂霸占了,现在上面到处拆拆盖盖,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黑莲堂的人能霸占离恨山,没准哪天也会把我们都赶走。” 又是黑莲堂,看来要让宋流光快点出手才行。 谢载月安慰道:“姚兄,你别太着急,我既然受了载月的托付,日后一定会帮助你们。” 姚金戈感激的朝他笑笑。 谢载月道:“怎么不见别人?” 姚金戈道:“去溪边捞鱼了,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谢载月摇摇头,道:“知道你们都活着,过得都好,我……他便放心了。” 又从腰间摸出一小包碎银子,塞到姚金戈手里,“姚兄,这是我攒的银子,数量不多,但是应该能给大家添些冬衣棉被。以后我想办法多挣些钱,一定不让大家受苦受穷。” 姚金戈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少年瞧着面善,确实也有一副侠义心肠。 谢载月告辞后,在离恨山下出了一会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运气轻功朝山上而去。 到了山顶一看,离恨山果然大变样。从前简陋但是庄严的正堂已是一片平地,十几个黑衣人正吭哧吭哧的运着砖,不知要要盖写什么。 自己的木房子还在,可是从前自己睡过的床铺、师父坐过的凳子、连斐翻过的书本,白衣人抚过的排箫,一件件全都被扔在院里,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无力而迷茫。 这样的离恨山,已经不是他的家。 谢载月迅速捡起那排箫,转身消失在白云深处。
第二十章 当时谢崖被杀一事,在汴城内是闹得人尽皆知。 可是这卷宗…… “段大人,没搞错吧?只有这一页卷宗?” 谢载月原本以为那么个大案要案,卷宗没有一箱也有半箱,特意泡了壶浓茶准备挑灯夜读,谁知道熬夜还没开始就要结束。 段乾坤耸耸肩,拿着大茶缸喝了口水,接着无奈道:“那案子太蹊跷,什么线索都没有。” 谢载月不屈不挠:“没有线索,那疑点呢?” “疑点倒确实有一个,那就是……”段乾坤瞥他一眼,慢吞吞道:“他们都死了,你为什么活着。” 谢载月愕然道:“你在怀疑我?” 段乾坤摇摇头,阴阳怪气道:“我可不敢,阎王陛下送你来,就证明你是无辜的。” 谢载月点点头,不吝赞美道:“还是阎王他老人家英明神武,不知道还有没有缘分再次相见,我一定得好好谢谢他。” 段乾坤闻言哈哈大笑,幅度之大连手腕上的珠串也跟着噼啪作响。 谢载月疑惑道:“段大人被点了笑穴?” 段乾坤看着谢载月,强忍笑意道:“陛下,你是见过的。” 谢载月不意外,颔首道:“是见过一面,阎王殿上。” 段乾坤陡然站起身,一脸坏笑的凑在谢载月身侧,意味深长道:“谢推官,你还不知道吧,阎王就是颜少卿,颜少卿就是阎王!” “啥?”谢载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浮起很多问号。 段乾坤不厌其烦的又说一遍:“颜寒颜少卿,正是你英明神武的阎王陛下。” “阎王他老人家怎么……如此深入群众?”谢载月打起磕巴。 段乾坤看着他失态,心里乐翻了天,让你小子狂,让你小子傲,让你小子勾引我们陛下。 谢载月又喃喃道:“为何没人告诉我?” 高高在上的阎王和小小的生魂,俩人间的距离瞬间差了百倍不止。如此一来,想娶颜寒,岂不是痴心妄想?难怪横波说皇帝都配不上颜寒,原来是这个道理。 最初的讶异过后,谢载月有些失落。 段乾坤凉凉道:“为何要告诉你?你见哪个皇帝微服私访,会把身份透露给当地县衙打工的小官?” 谢载月装模作样的附和几句,忽然道:“段大人,你是不是对下官有什么意见?” 段乾坤转转眼珠,心想这小子总算脑瓜子还不错。 不过,陛下为他受了那么那么多苦,这小子转了世却和傻子一般,看着真是可气。 “你的因果,只要你去找,一切自然会分晓。”段乾坤黑着脸扔下一句话,消失在了黑暗里。 长夜漫漫,卷宗太短,不过半个时辰,谢载月便将每个字都记在了脑子里,而这字里行间,也确实如段大人所说,并无任何线索可寻。 百无聊赖,他只好踱步回房,盘算睡上几个时辰。 可是一大壶浓茶下肚,他睡意全无,只能躺在床上睁着眼,数着绵羊等天亮。 一只,两只,三只...... 忽然胸口一软,软绵绵的旺旺跳了上来。 旺旺抬起毛绒绒的胖头,懒洋洋的问道:“睡不着?” 载月点点头,“晚上喝了太多茶水,现在一点也不瞌睡。” 旺旺伸出舌头舔舔载月的掌心,问道:“今天你回离恨山可有发现什么?” 载月回想起黑莲堂的恶行,倏忽直起身子,痛心疾首的将所见所闻痛诉一番。 “你说,这黑莲堂是不是太可恶了!”谢载月恨恨问道。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旺旺回答,低头一看,不知道脖间的紫玉葫芦何时露了出来,正在暗夜散发着幽光,而旺旺则一动不动的盯着它。 谢载月收起葫芦,又将双手垫在脑后,躺回床上,高深莫测道:“这可不是你的玩具。” 好半天,旺旺才嗤笑一声:“我怎么会玩玩具。” 话音一落,便轻轻地跳下床,用胖胖的爪子推开窗户,呆呆的望了阵月亮,接着一跃,便没了踪影,胖猫消失前,悠悠留下句道:“载月,晚安。” 窗外,月亮好似玉盘般圆润饱满。光芒璀璨,人间黑暗无所遁形。 不由自主的推开房门,门前阶上秋露成珠,颗颗泛着莹润的光泽。 载月向来不拘小节,就地往台阶上一坐,在月色下想起了心事。 段大人说,大理寺验过所有人的尸首,但除了一刀毙命,凶手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还有,谢崖的功夫在汴城内绝对排的上名号,师兄师姐实力也不弱,能让他们一刀毙命,该是何等高手? 如果说杀了自己的人和血洗离恨山的人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人为何当天夜里不杀自己,反而要等到许多天后才出手? 更诡异的是,段大人提及户籍名册上根本就查不到连斐,那么小师弟到底去了哪里? 这个案子竟要比李明才的案子复杂上数倍,载月思来想去,没有一点头绪。 抬头望月,恍然想起今天正是十五,这也是自己死后第一个十五。 从前活着的时候,每逢十五,不管多晚白衣人都会出现。今天,白衣人还会去离恨山吗?他又是否知道,自己已是一缕孤魂野鬼? 与其让他知道我已经身死,不如让他觉得我只是离开了离恨山。 载月叹口气,默默垂下头,凝视着树影婆娑的地面。孤单,第一次如此清晰。 蓦地,一片白色的飘然的衣角闯入视线。载月期待的抬起头,果然见到风姿无双的颜寒正冲着他微笑。 “大人!”谢载月郁闷的情绪一扫而光,声音从来没有如此雀跃过,“你怎么回来了?” 颜寒轻笑一声,道:“事情办完了,我便回来了。” 谢载月仰望着颜寒,只见他满头黑发泛着闪闪光泽,白玉般的皮肤熠熠生辉,素雅的白衣压下三分美艳,但却添了十足的淡雅冷傲。 从小读过的戏本子里,一直都说阎王爷是个青面獠牙的厉鬼,见人吃人,见鬼吃鬼。谁能想到冥界地府的阎王,竟然是这样一位绝色美人? 果然这地摊戏文真害人! 二人一立一坐,对望许久,谢载月神游九天,颜寒却红了脸颊,他拉起谢载月,问道:“你在想什么?” 谢载月猛然醒神,见上司兼地府大佬,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立马站起身,恭敬道:“颜大人,月色无边,长夜寂寞,不如去我房里,你我促膝长谈,联床夜话?” 横波说过,喜欢一个人,就和他从做朋友开始。 此案已了,今晚没有公务,正是加深私交的大好机会!管他阎王还是少卿,小爷看上了,一定娶到手! 颜寒注视着谢载月,眼底冰雪缓缓融化,变得幽深晦暗:“谢大人想和本官抵足而眠?” 谢载月纯洁的点点头。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颜大人不愧是从善如流、体贴下属的好官啊!谢载月暗自感慨。 谢载月自从学会喝酒,便一直喜欢有事没事小酌一杯。然而自师门覆灭,他已经许久没有开怀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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