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才终于落下了第一滴冷汗,而身侧的春香早吓得泣不成声。 谢载月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继续道:“带人证!” 来来客栈的小二随即走上堂来。 谢载月鼓励的朝他笑笑,道:“小二哥,请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日在客栈里的同本官和颜少卿说的话,再说一遍。” 小二如今恶补了法律常识,正是满腔的正义,二话不说,立刻将当日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谢载月道:“春香,你说你在晚饭后再没见过许春幽,为何子时又出现在她的房内?” 不待春香回答,他又道:“你给许春幽出的主意又是什么主意?为何许春幽听了便甘愿去死?” 面对谢载月的逼问,春香彻底慌了,她看李明才一眼,希望对方念在两人的情分上能替自己说话,可是李明才却盯着地面一言不发,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般。 春香恨恨的看着李明才,可是却渐渐绝望,她勉强直起软绵无力的身子,哀求道:“谢大人,奴婢是受李明才哄骗,才一时头脑发热,这一切绝非我的本意,请大人明鉴!” 李明才道:“臭女人!瞎说什么!你自己做下的坏事,少拉上我!” 春香咬着嘴唇,双眼也是通红,她道:“李明才你个负心汉!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李明才却冷冷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春香你还是太年轻。” 春香猛地站起身子就要扑向李明才,刘渝赶紧过去将她拦下,严厉道:“春香,这是公堂,不是菜市场!” 春香听到公堂二字,似是想到什么,立刻跪在地上,膝行几步,望着谢载月,凄然道:“大人,大人,请为民女做主!民女做的这一切都是李明才教的!” 子时,来来客栈,红烛摇曳,许春幽泪痕未干,心如刀绞。 她明明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做出了那样的事,为什么还是没能换来两人同心相守? 她为了他不要丈夫、不要家庭、不要名声,为何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是否有难言之隐,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 许春幽很傻,也很善良。 在黑暗里独自饮泣许久,门吱的一声忽然被人推开。许春幽不想回头,也不愿回头,她不想知道来人是谁,也不关心这人给自己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夫人,是我。”原来是春香,这是她自娘家带来的丫鬟,也是她如今的情敌。 “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许春幽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 春香勉强一笑:“夫人,春香有个办法。” 许春幽转过头,幽幽的望着她。 春香所谓的办法,便是让许春幽假装自杀,以此让李明才心生愧疚,让李明才回心转意。 二人约定,先由春香呼救,在李明才进门的时候再踢掉许春幽脚下的凳子,让她假装成上吊的模样。 谁知道,凳子倒了,李明才却迟迟没有出现。濒死的许春幽只看见春香那一张如花般的面孔,吐着恶毒的信子。 虽然事实和谢载月猜测的差不多,但他听了还是一阵沉默。 爱,果然让人为之生为之死?甚至能让人扭曲,成为一件杀人的武器? 可谁知道李明才却凉凉道:“大人,你们也听到了,许春幽之死的罪魁祸首乃是春香,与我并无关系。” 春香转过头,发疯似的吼道:“是你!是你暗示我只有许春幽死了,我们俩才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李明才,我原来以为你做这一切是为了我,现在想想你只是为了那件宝贝!” 说道那件宝贝,李明才终于不再冷静,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冷冷道:“珍宝能给人带来无上的财富,赢得无穷的关注,敢问世人谁不喜欢?” 谢载月忍不住了,他一拍惊堂木,道:“李明才,没有物证,本官一样治你的罪!” 李明才不屑道:“什么罪?许春幽不是我杀的,李明亨也不是我杀的。” 李明才这话,谢载月现在才算听明白。许春幽之死,他只是从旁挑拨春香,那么李明亨之死,很有可能也是他教唆许春幽所作。 他说的对,他并没有直接杀人,可是他却间接害死了七位下人,他的大哥,还有深深爱他的许春幽。 这样罪恶滔天之人难不成要就此逃脱?但是李宅大火、许春幽已死,他能让李明亨伏法的证据唯有春香的口供而已。 谢载月看着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不禁有些沮丧,他从来都知道人世间浑浊,有善自然也有恶,可他从不知道惩恶扬善是这样的难。 从前,只要一把剑,他便敢剑挑黑道恶霸;只要有一柄铜斧,他便敢让万鬼齐喑。 可是现在他面对一个凡人,却如此无能为力。 谢载月心猛地一沉,随后又不由自主的诧异起来,鬼?凡人?这是在想什么,脑子为什么忽然出现这么奇怪陌生的词汇。 谢载月思绪翻腾,总觉得自己还漏了什么关键之处。 余光一瞥,忽然发现颜少卿正在把玩一个碧玉酒盏,目光被其吸引,凝视片刻,随即恍然。 谢载月道:“李明才,你确实聪明,但还是百密一疏。” 李明才道:“哦?不知大人有何见教。” 谢载月冷冷道:“张知来,是你杀的!”
第十九章 生魂每来一次人间可逗留十日,谢载月此番还剩下六天。 “本推官一出手,天下哪有破不了的案子?什么样的大恶人保证都手到擒来。”谢载月得意洋洋的看着横波和宋流光。 横波举着铜镜正在臭美,闻言一边整理发型,一边不屑的切了一声。 宋流光奇道:“我说横波,你怎么随时随地都在照镜子?” 横波嫣然一笑,答道:“王爷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看见美人,都会让人心生愉悦。所以我这样的角色美人,没事就喜欢照照镜子。” 宋流光挠挠头,忍着一身鸡皮疙瘩,问道:“没听过,这话谁说的?” 横波指指自己,“我说的。” 宋流光轻哼道:“你这话说的不准,我就从来没见过颜少卿照镜子。” 横波扫了眼谢载月,阴阳怪气的笑道道:“王爷,听姐姐一句劝,颜少卿,不是你能肖想的人。” 宋流光似乎平身头一次听到这种断言,立马涨红了脸,道:“我王爷之尊还不配?怎么,颜少卿难道要找皇帝不成?” 横波还没作答,谢载月已经沉下脸,“我们少卿大人举世无双,我看就是皇帝也配不上他,更别提你一个王爷。” 宋流光怒了,暗忖这大理寺里都什么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说谢载月,你别给脸……”宋流光刚一开口,原本蹲在地上的旺旺忽然一跃而起,凶神恶煞,来势汹汹,险些将他扑倒。 宋流光吓得站起身,强笑道:“白虎大仙,又何指教?” 旺旺张开血盆小口,威慑十足的叫了一声,宋流光两腿一软就要跪下。 横波大笑道:“就你这胆量还惦记颜少卿,真是好笑。” 宋流光又怕又窘,心道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以前都是我欺负别人,哪里会这样被欺负。 “是谁惦记颜少卿啊?”段乾坤的声音骤然在屋外响起。 听到段乾坤来了,载月猛地站起身,狗腿的迎了上去,喜逐颜开道:“大人,您可算来了。” 段乾坤斜他一眼,道:“颜少卿回家前交待过了,当年那个案子的卷宗你可以随便看。” 颜寒接到归尘传话,下午便回了地府。因为宋流光在场,段乾坤便将地府称作家。 载月激动道:“下官多谢段大人。” 段乾坤哼了一声,道:“谢推官不用谢我,留点体力去颜少卿吧。” 谢载月不解道:“谢颜大人自然是应该,只是为何要留体力?” 段乾坤神秘莫测道:“时候到了,你自然明白。” 见谢载月一副沉思的模样,横波沉声道:“老段,瞎说什么,话带到了就赶紧忙去吧。” 段乾坤不满外加同情的瞟了一眼谢载月,这才慢悠悠的转身而去。 横波伸了个懒腰,道:“案子也结了,我也该轻松轻松了。王爷,我听说汴城新开了家绸缎庄?足足有三层,天下的布料都买得到?” 宋流光悄悄从旺旺身边挪开身子,接着大笑道:“自然知道,那是我开的。” 横波吃了一惊,转过头看着宋流光,不见了刁蛮的模样,楚楚道:“王爷,那你可愿意陪着小女子去逛逛?” 宋流光对着横波痴迷了一阵,复又想起自己已经决定为颜寒金盆洗手,立马严肃拒绝道:“小王没时间。” 横波道:“哦?本来想在那绸缎庄顺便给王爷说说我们颜大人的事情……既然王爷有事,那么只能错过了……” 宋流光一听,立马改了口风,“为了横波姐姐这样的美人,小王就算没有时间也要挤出些时间来。” 两人一拍即合,嬉笑着往外走去。 谢载月匆忙灌了口茶,也准备出门。一只脚刚迈出门槛,旺旺却在背后凉凉道:“你去哪里?” 谢载月脚步一顿,怅然道:“故地重游,祭拜师父师母。” 旺旺斩钉截铁道:“我陪你去。” 谢载月摇摇头,“我自己去便可。” 见到从前的一草一木,谢载月怕自己会失控,会愤怒,会悲伤,他从来坚强,不想在外人面前,还是一只小猫面前流露自己的脆弱。 “他们对你好吗?”旺旺忽然问道。 谢载月点点头,“师父师母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 旺旺道:“你的师兄弟呢?” “他们……”载月想到极其讨厌自己的师姐师兄,出神道:“我小师弟连斐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旺旺静了片刻,缓缓道:“感情,无论是哪一种,只会让人变得愚钝。” 这话听着耳熟,颇有小师弟连斐的风范。谢载月试探道:“旺旺,你听过连斐这个名字吗?” 旺旺不答,接着道:“人……总会让其他人失望,所以我宁愿独来独往。” 谢载月蹲下身子,摸摸旺旺的后背,问道:“那你为何要跟着我?” 旺旺将脑袋倚在载月的手臂上,轻声道:“你不一样,你是载月。” 载月顺着玄武大街出了汴城,往西再走十里便是师父谢崖的小院,顺着小院后面的小溪再走五里便是清幽的离恨山。 载月从前便生活在这离恨山上。 近乡情怯,自重返人间,载月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找出幕后凶手,报仇血恨。可是当离恨山近在眼前,一腔热血犹自沸腾,脚下却忽然踟蹰起来。 在谢崖的小院前转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就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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