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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行秋靠在车后排，烧得有些意识模糊，只听见室友问他前段时间一直和他在一起的人去哪了，要不要给那个人打电话。 他迷迷糊糊地报出沈怀殷的名字和电话，车门合上，再没有任何声音。 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躺在沂东医科大学附属第四医院门口的地上了。 医院的自动门自己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明明没有任何人进出，它却开关得毫无规律，就如同真的感知到什么人一样。 冷风吹得他一激灵，翻身从地上站起来的一瞬间，医院门口的红色灯牌亮起。 “沂东医科大学附属第四医院” 他在红光下被人钳住双手摁着脖颈，硬生生被推进了医院大门。 因为当时烧得厉害，所以现在回想不起很多事情，他隐约记得自己被带着进了电梯，有人攥着他的胳膊抽了一管血。 “终于有新人来了。”不知道谁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我要他的腿！你瞧瞧，又长又直，连个伤疤都没有。” 苑行秋被这话吓了一跳，勉强撑起沉重的眼皮，努力保持清醒。 他总不能在这里白白让人肢解了。 后来的事他记不太清，总之他挣扎一番逃离了楼层，一路跌跌撞撞摸回一楼，中间还从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手里抢走一沓被血浸得湿透的纸。 “为什么要抢那几张纸来着……”苑行秋单手撑着下巴，蹙眉回想。 “也许是因为那是病例。”乔水发觉他们的经历有重合的地方。 苑行秋合掌道：“啊，对，就是因为那个是他的病例我才抢的。他们追着我不放，非说我是病人，治好病才能走。” “再在那里耽误下去，别说治好发烧，恐怕我的命都要没了，”苑行秋半开玩笑地继续说下去，“所以我抢走了一个人的病例，他说他要去导诊台给诊断证明盖章，盖完章就能走。” “成功了？” “没有，”苑行秋摇头，“导诊台根本没有公章，他们追上来了，我怕被带走，就藏在太平间装了半宿死人。” “所以后来是？”乔水好奇他是怎么离开的。 苑行秋转头看向身侧的沈怀殷，对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后来室友和他说，他当时说出沈怀殷的名字和电话之后就把其他人都推下了出租车，而车上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拽着他，砰的一下合上车门便扬长而去。 而当他们回到宿舍时，却发现苑行秋还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副已经昏过去的样子。 于是几个室友手忙脚乱地给沈怀殷打电话，说是撞邪了，苑行秋一直昏迷醒不过来。 幸好沈怀殷本来就想提前回来，当夜已经在赶路，所以刚好来得及去沂东大学。 室友想叫救护车，被沈怀殷拦下了。 他看出来苑行秋的魂魄被勾走，此刻肉身不能再有闪失，至少要在生气稳定的地方。 找苑行秋费了很长时间，地图上根本没有沂东医科大学附属第四医院，等他找到旧址信息并且赶到现场时，却发现那里只有一片荒地。 没办法，沈怀殷只能吹响笛子招魂。 听到笛声时，苑行秋掀起身上的白布，难以置信地向外看了一眼。 “哥哥，你要出院了吗？”邻位忽然冒出一个兔唇小孩，站在床上盯着他看。 “……什么？”他听着笛音，有些晃神。 小孩羡慕地说：“外面那个大哥哥不是在喊你吗？他说他来接你回家了。” 是，外面来的人是沈怀殷，也确实是在喊他。听懂笛乐的感觉很奇妙，明明进入耳朵的是一串串音符，但是他却能知道吹奏的人想说些什么。 “真好，”小孩低垂下小小的脑袋，低声说，“有人来接你。” 他已经记不起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如何离开医院的，但是魂魄被人拥抱的感觉永远不会被忘掉。 “没办法复刻，”虞温在考虑让乔水用这种方式过关的可能性，“一进门就在医院内部，不可能从外面招魂，况且你进去的不只是魂魄。” “可以试试在门外，”苑行秋提议，“我之前在陷阱室里一直都能听到笛声。” 沈怀殷将人往怀里揽：“那是因为你的骨头就埋在山里。” “确实没办法复刻，”乔水看向沈怀殷，知道他还有话要说，“不单单是有没有人接的问题。” 沈怀殷应道：“嗯，当时医院在黎明前显形了，所以行秋才能跟着笛声出来。” 问题就出在这里。 “白心埋伏在八楼，”乔水神情严肃，“我们进去的时候她就改了时间，导致我们一进关卡就处于夜晚，中间有一段时间被错开了。而当天的黎明也是这样，因为她加速时间，所以我们根本没来得及察觉医院有什么破绽。” “等我发觉时间不对时，已经接近傍晚。” 众人听见乔水这句话，皆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门外的天色。 显然，正午方过。 乔水继续推测：“虞温在上四楼前要求白心将时间拖延三天，很可能对她造成了不小影响，所以她现在没有能力改变整个十三楼的时间，只能影响局部。” “我会着急带虞温出来也是因为这个，”乔水蓦地看向虞温，“你的时间是和关卡内部一致，还是和外面的时间一致？” 虞温愣愣地看他，半晌没有应声。 “你……”虞温试图说些什么，可声音卡在喉间怎么也发不出。 “以往的每个黄昏你都不在，”乔水垂下眼帘，“每次到了日落，我不是见不到你，就是看你带一身伤回来。只要跳过黄昏就可以，对不对？只要跳过黄昏，你就不用离开。” 元生坐在一旁叹息。 乔水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虞温每个黄昏都要面对什么，可是他凭借各种蛛丝马迹察觉到虞温会在这个时间点消失，并且感知到这种消失对于虞温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他匆忙带虞温出来，只是因为无法确定时间而害怕虞温受伤。 “他的时间就是楼的时间，”元生主动开口打破沉默，“以前发生过这种事。” “他在关卡内部时，如果时间判定为黄昏，他就会被机制送出来。哪怕外界的时间并不是日落时分，整栋楼的时间也会随着他被传送而更改。” 元生解释道：“举个例子，小雨对应天气的优先级，假如她的梦境或者回忆走到特殊节点，外面就一定会下暴雨，不管其他场景中是否需要这样的天气。与之相似的，虞温在时间上的优先级比我们所有人都高。” 她已经尽力修饰了，虽然她说是那么说，但本质上是，虞温被执行的优先级高于所有人。 其他人的时间可以更改，而虞温的命运不能被更改。 他的天气优先级甚至比段小雨还要高，说来很讽刺，不论这个世界上在发生些什么，命运一定会给他安排一个云层轻薄的黄昏。 晴天，不会下雨，就好像一定要他亲眼看着太阳落下去一样。 乔水低低应声：“我再想想办法。” 场上气氛不对，所有人都默默垂着目光。 乔水不知道的事，不能主动告诉他，可他的猜测已经离真相那么近，刀尖已经悬在心口，只差捅进去的最后一下。 最终还是杨安将话题推回正轨：“所以你们没办法以患者的身份出医院，首先不能招魂，其次废弃医院的患者没有被治愈的可能。” 杨安着实敏锐，先一步意识到身份问题。 “是这样，”乔水接道，“我们拿到的医生执业规范里专门注明了患者无法被治愈。” 但是有一点很矛盾，如果以患者的身份不能出院，那为什么有人撕走了患者须知和就诊流程？ 杨安很好地回应了这个问题：“这是白心用的小把戏。不出意外的话，她还是会让你们拿到患者的规则的，只不过那会是一份假规则。” 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不言而喻。一般人或许会认为这种来之不易的规则才是最终的谜底，并且严格遵守上面每一条规范，最终的结局自然是永远无法离开医院。 “不用太担心，”杨安安抚两人，“没有李言清，她能想出的最聪明的计策也就是这个了。不过更改时间我倒是怀疑……另外有人在背地里帮她。” 他补充道：“你刚刚说等你反应过来时医院的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就是冲傍晚去的。略过黎明只是中间的一环，她最终的目标是虞温。” 而虞温会在黄昏离开一段时间这件事，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告诉白心。 说着，杨安扶了扶细边镜框，谦逊道：“只是一点猜测，具体还要看你们的情况。” “我推测的方向也是这样，”乔水认同他的观点，“而且仅凭她一个人也办不到越过你的监视逃离三楼。” 最棘手的事就在于，在场所有人都对这个神秘的帮手毫无头绪。
第七十六章 沂东医院（10） “六楼以下所有能出来的NPC都在这里了，四楼陷阱室我去看过，里面的两个小孩出不来，也没有帮白心的能力。”乔水思索道。 可可“喵”了一声应和他。 “那个人现在借白心的手干扰你们，倒也不用过早就把焦点集中在他身上，”元生接道，“当然提防着点肯定没错，只不过比起那个，你们打算怎么通过八楼？” “不妨让我们一同去？”季情在一旁担忧地说，“人多些想来更安全。” “最好将我们分拨带上去，”元生颔首，“先带一两个人测试一下判定的界限，如果我们所有人都在八楼被判定，九楼就没人陪他们两个了。” 乔水问：“判定？” 元生回答：“超出游戏某些潜在的规则和限制，我们会被拖回原房间，再过分点还有更严重的处罚。但在六楼以上，规则限制会更紧还是更松……不好说。” 虞温根本不能作为参照，他们也没有更直观的方法拿捏不违规的度。被关在关卡里无所谓，又不是没被管过，只是一旦全军覆没，乔水就会失去外援。 “医院那么大，总得有人照应你们，”元生拍拍胸脯，“我跟着上楼吧。” “那个，”苑行秋轻声开口，虽然是在和大家说话，但是眼睛却一直看着沈怀殷，“如果需要很多人的话，我和沈怀殷可以做一些纸人，这样触犯什么违规事项也会直接算在我们头上。” “他就留在这里，假如被判定受到处罚，大家也能第一时间判断严重程度。”苑行秋扯了扯沈怀殷的袖子，“我陪他们上去，毕竟我去过那个地方，比你们熟悉一些。” “别，”乔水拦住苑行秋，“你去了恐怕比我们更招引邪祟，不能送你去当诱饵。” 沈怀殷自然接着说自己可以随同，而另一边杨安和季情也不放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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