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洋!” 何洋被他一惊,扭头就跑,他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一撒手就追了出去:“站住!警察!” 可怜应大队长居然被他当个麻袋似的给扔了,疼得低低「嘶」了一声,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顾崽」:“回来!别追!” 然而顾宇哲看着是个四体不勤的IT男,平时就偷偷坐在电脑前面打游戏,真遇到这种情况,骨子里的热血沸腾而起,也有着近乎职业病的灵敏和热血。 他背着一个大包,口袋里装着手机,手里还拿着平板,但跑起来依然脚下生风,三两下就追上了前面的何洋,伸手就要拽他肩膀,何洋一个转身,另一只手里却是刀光闪闪,他心道不好,被潜意识行为支配的身体这才迟钝地意识到—— 完了,穷寇莫追,他没有支援! 应呈艰难往前挪了两步,只听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顾宇哲! 他连忙一手扶着墙,一手按紧胃部,跌跌撞撞蹭着墙往前走,一身新西装磨了一身的墙灰,胃里的绞痛让他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力气,惊叫了一声「顾崽」,拐过一个拐角,就见顾宇哲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僵着脖子回过头,把平板举给他看,颤着声:“老大,这玩意能报销吗?” 何洋的那把小刀,就插在平板里,平板的屏幕都碎成了雪花,再差一点,就要捅进他的心脏或者眼睛了。 至于何洋?早就跑没影了。 应呈的心落回肚子里,松了神,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坐倒在地上,疼得大口喘气,冷汗甚至浸透了抹得油光发亮的头发,就算这样,他也憋不住气,白着脸怒骂起来:“不要命了是不是!没有支援谁准你一个人去逮人的?何洋是个亡命徒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我是不是喊你了?聋了吗?要是没有这个平板你就交代在这了知不知道?” 顾宇哲鬼门关前面一把抓住了返程票,心有余悸,被这么一骂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知……知道了。我这不是……不想让他跑了嘛……” “少废话!犯人跑了可以再抓,命丢了还能有吗?” 应呈骂完疼得直打滚,顾宇哲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老大你撑住!我给你叫120!” “叫什么120,先打电话发协查通告,把那小子给我逮回来!” 他只好「哦」了一声,掐断电话又拨给了老张,只见应呈自己颤抖着手,给谢霖打了个电话求救,煞白着嘴唇把手机抖出了筛糠的效果。 12、故友 原本带着俩实习生打算去拜访一下马家退休的老保姆的谢霖一接电话,只好一打方向盘,扭头就赶去城西救人。 正好天也晚了,两个实习生第一天上班,能不加班最好也别加班,索性就等第二天再去,先把两个人送到车站,安排顾宇哲联系分局那边把协查通告先发了,自己则接了应呈,把人送回家。 “我说你这胃病老这样怎么行,这案子结束了去做个胃镜?” 应呈疼得哼哼唧唧,连衬衣都湿透,白得像团刚发酵好的面团,却还能嘴硬:“我应呈,就算是疼死,也不去做胃镜!” 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被迫喝下麻痹咽喉的药,难喝得仿佛是在喝一瓶带着恶臭的玻璃碴子,然后又细又长的探头带着摄像从口腔深处一步到胃,嘴边还得放一块接自己流下来的口水的毛巾。 胃镜? 还是让他疼死算了。 谢霖连背带扛的,好不容易把他挪进电梯,气得摇头:“要么看病,要么闭嘴。” 然而应大队长安静不到两秒,又开始嗷嗷直叫唤,他只好赶紧从他西装裤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门:“别嚎了,到了。” 应大队长家父应爱华在隔壁市官拜处长,而家母苏月兰在兰公大主业教书副业写书,赚得盆满钵满,于是给唯一的儿子买了一套大房子,然后搬隔壁市去跟他爹一块过没羞没躁的幸福二人生活了,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生儿子的时候,没给他点清洁技能点。 只见从玄关到客厅,堆了一地纸箱子,几乎连个落脚点都找不到,旁边的厨房积了厚厚一层灰,保守估计自从装修完以后就再没开过灶,再一看从沙发堆到茶几的各种秋被冬被外加隔了一个冬天都还没洗掉的羽绒服,就可以猜想得到其他的房间是何等惨状。 由此可见,应队在自己家的活动范围,显然仅限于从大门到沙发这短短几步路距离。 至于厕所? 谢霖愣是想都没敢想,就这种居住条件,没有发臭长虫子,完全归功于应大队长平时不关窗户的好习惯,穿堂风一年四季吹到头,又干燥又通风。 应呈一进门就踢掉了自己锃光瓦亮的新皮鞋,然后连滚带爬扑到沙发上,刨了个坑出来把自己埋了,有气无力一抬手:“救命……” 这一番操作行云流水,愣是把谢霖给看呆了。 “你妈迟早杀了你。”他没记错的话,当年应家老妈给他买这套房的时候,明确是拿这套房给他当未来的婚房的,她真的知道她儿子把这房子给住成了垃圾堆吗? “她忙着跟我爸过二人世界呢,没空。” “说真的,你病死得了。” “药在冰箱……” “药为什么要放冰箱?” “吃的跟吃的放一起。” 这话说的太理直气壮,以至于谢霖居然一时半会找不到词来反驳,只能认命似的老老实实越过一大堆障碍物走到冰箱旁边,却见冰箱里除了啤酒还是啤酒,不过估计他也不太喝,因为仔细看,有好几瓶都过期了,再仔细一看,才在角落里找到几片零散的胃药和止疼药,也不知道保质期是什么时候,想了想,还是把两种药都给他拿过去了。 “这药是什么时候的?” “甭管了,吃不死就行。” 谢霖咂舌:“你真的该考虑找个女朋友了。” 应呈磕了两片药,昏昏沉沉闭上眼,疼得不想说话,心里却在想,就这么一天天的市局和家两头跑,找女朋友? 想得美。除非天上掉下个田螺姑娘。 谢霖叹了口气:“摊上你算我倒霉,你先睡会,我去给你煮点粥。” 说完帮忙把冰箱里那些过期的啤酒拿出来,带下楼扔掉,从楼下超市买了些米和菜,等他再上楼,应呈就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了,他也不敢走,想了想还是帮他把厨房打扫了一遍,用不知道多少年没用的电饭煲炖下粥,然后把菜都塞进冰箱,也找不到能坐的地方,纸箱里装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不敢乱挪,只好靠着墙安静守着那一锅咕咚作响的粥。 米饭香味很快四溢开来,谢霖也有点饿,看了眼睡梦里还在皱着眉头的应呈,顺手给自己点了份外卖,刚付完款就弹出个电话,他比铃声反应更快,立马接了,压低声说了句:“徐帆?” “嗯,我在他家呢……没事,不用过来,我一个人就行,吃了药在睡呢……嗯,何洋家里搜出来的毒品结果出来了吗? 行……知道了……他醒了我告诉他,你早点下班……行,我知道,我等会回来。” 谢霖刚挂电话,就听那边有人问道:“结果出来了?” 回头看去,原来是应呈已经小睡了一觉,正窝在沙发上的一堆衣服被子里侧着脸看他,他只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在电饭煲里的粥溢出来之前及时掀锅搅拌,饭香顿时弥漫在整个房间:“何洋房间里搜出来的毒品确认有不夜城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杀一个马晟还有得多。” 应呈坐起身,脱下西装扯掉领带,随手一扔,然后解开第一颗扣子,“咚”一声又把自己摔回沙发里:“饿了。” 他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关了火给他盛了碗粥,再任劳任怨地给他端到沙发边上去,应呈对着倒映在那碗热腾腾雪白白的清粥上的影子大眼瞪小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门外有人喊了句「外卖」,谢霖愉快地去拿外卖,脚步里踩出了秧歌的节奏感。 虽然外卖小哥低头系了个鞋带耽误了谢霖关门回来的时间,但并不能延缓麻辣烫的香味飘过来的速度。 应呈看了看自己的白粥,再看了看他满满的一碗麻辣烫,胃疼牙也疼:“是人吗你?” “我一路把你从城西接回来,扛上楼,还给你端茶送水递药片,煮粥的米还是我多跑了一趟特意买的,还想怎么样?” 忘恩负义应小呈抬脚就是一踹:“你过去吃,离老子远点。” 谢霖只能端着碗往沙发的另一头挪,骂了一句:“你下次死外面别叫我收尸。” “那不行,我还指望着你给我磕头烧香送纸钱呢。” “滚。”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个大男人的咀嚼声,谢霖所言诚不我欺,平时的时候,应呈吃相真没那么难堪,只不过…… 那麻辣烫的杀伤力并没有因为距离的增加而降低,应呈干巴巴喝了两口粥,还是没忍住,端着碗又死皮不要脸往谢霖边上蹭,眼疾手快偷走一颗贡丸,然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了,死者他爸那边什么情况?” 谢霖一边磨牙一边护碗:“你这人就是记吃不记打,胃不疼了是不是?” “疼不死,快说。” “半截入土。而且还被马琼看管着,肯定不会是他干的,我看他下床都下不了,想雇凶也控制不了自己的信用卡,所以最大的嫌疑还是马琼,你那边呢?” “冒出来一个蒋欢欢,时机太好。” “什么意思?” “像上赶着送上门来的,还顺便给我举报了何洋手下的聚众mai淫,前后说辞都圆不上,不是早知道冯小月要杀人,就是这案子的同伙,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索性就先交给张叔看着了,对了,顾崽怎么样了?” “没伤着。不过那平板是他自己的,没法报销,但平时他都拿来公用,所以我让财务给他买了个新的,到时候算我们科室头上。” “也行,到时候还让他当自己的用就是了。你帮我劝他两句,今天没忍住,还把他给骂了一顿。” 谢霖把筷子一撂:“劝什么劝?还骂错他了?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当自己奥特曼护体呢?没后援也敢往前冲,今天是幸好手里还拿了个平板,这要是没拿呢?” 应呈没说话,又趁机从他碗里偷出来一块里脊,谢霖索性把剩下的肉都夹他碗里:“我吃饱了,先走了。你先休息,明天早上再来替我的班,今天局里我守着。还有,再犯胃病你别找我,疼死你拉倒。” “别别别,我跟你一块去。” “去个屁,你老实呆着吧。就你这身体素质,等会半夜是不是还想让我给你叫120?” 应呈嘿嘿一笑,想着他这情况跟废人也就好了一口气,局里忙成这样还是不去拖后腿的好,于是一点头:“那你路上小心,明天的早饭我给你们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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