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拿这个证据出来纯粹是想害人吧?我说你和你老子,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讲够了吗?!”那人忽地站起来,“啪”地一声把什么东西拍在了桌上。 “爱要不要。” 路小满猝不及防地在办公室门口与那人打了个照面。见他斜眼望来,路小满顿觉浑身尴尬,但此刻一溜烟跑走只会显得更加尴尬,所以他选择认认真真地继续低头打水。 如此漫长的一秒钟,直到那人冷冷地抛下一句,“水早满了”,随后转身离去。 路小满一阵无言,磨蹭许久,才端着水壶没事人似的走进办公室。 “小满。” 被点名的人不禁手抖,就在他以为孙天成会质问些什么的时候。 “我去趟专案组。”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当晚值班时分,路小满坐在监控录像屏前,发现事情被越传越夸大了,开始充满娱乐色彩,什么“孙总暴喝一声,震死所外一头牛”、“孙总怒打衰仔,凌空飞五米”……听着身旁同事热切的讨论,他差点没被一口水呛死。不过直到此刻路小满才后知后觉,原来他今天撞见的那个人就是秦淮。
第6章 路小满(下篇) “小满,这个你挂上去,存个档。” 翌日,当孙天成把硬盘拿出来时,路小满半句话也没过问,神色如常地接了过来。 这之后,孙天成便绝口不再提起此事。路小满有时候都怀疑那天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当然他还是很认真地,除了完成日常的工作以外,每天都花一点时间来摆弄硬盘里的音频文件。 考虑到万一将来还有可能作为证据,录音的内容必须保真连贯。他先是完整拷贝一遍,接着才将副本拖至采样软件里进行智能截取。路小满其实明白孙天成的意思,只是叫他单纯地导入系统而已,挂上一个存档日期,如此便完成了。但他却在实操的过程里产生了一些想法——他首先用软件处理掉多余的白噪音,仅保留有效声源部分。接着又依据声音的特质,在盘内分出三个文件夹:第一个,放置自然声,即雷声、雨声、风声等;第二个,专门放置人声。大致拖一下进度,噫,净是些无意义的呼吸声,鼻音,磨牙的声音。偶尔有那么一两回像是在接打电话,倒和秦淮的说法对上了:他们的确有商量事情,想必秦淮讲得较多,孙小满只是在听,所以没能录下什么;最后一个“其他”文件夹,被路小满用来放置各类杂音。 本已经设置好分贝范围,放在后台让计算机自动归类的,但他很快发现这种机器人分法并不可取,比如狗叫声总会进入人声文件夹,所以他还是决定亲自监听一遍。反正漫漫晚班,不能睡觉的时间里老想抽烟,正好打发时间顺带戒烟,一举两得吧。 某日夜班困到不行的时候,进度条已十分接近孙小满出事的那个时间点了。半梦半醒间,路小满听到了一个很特别的“Pu~”声,然后同样的声音开始反复出现,这下路小满被彻底惊醒了,一抬头看见软件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十多条波形划了过去。或许下半夜的值班室太过安静,才使得他听清了这样的声音,白天的话恐怕不能察觉。正这么想着,一阵强烈的呕吐感翻涌而来,紧接着,在最后“嘭”的爆炸声前,他及时摘下了耳机。 “这……有什么特别?大概率是爆炸产生的次声波嘛!” 嘴有大痣的王姓警官随意瞥了眼影印出来的波形图,熟练地打起官腔,“拜托!网监科不要什么屁事都拿过来凑数,这玩意儿,上月不是已经拿给专家分析过了?说了没用,就不要在没用的东西上面浪费时间……” 没想到在专案组碰了一鼻子灰,回来的路上,路小满根本不在乎孙天成说了什么,只觉得耳内轰鸣,他不服气地在心中反驳,“放XXX屁,次声波我还听得到吗,而且分明发生在爆炸之前呀!得去找个明白人商量一下……” 此时,脑海中自动跳出一位人选,路小满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心虚地瞄了瞄还在滔滔不绝的孙天成。 隔天他饭也顾不得吃,硬是赶在中午前把今日份的事务统统完成,接着便以“突然想起之前的调查还有个部分需要确认一下”的理由溜了出去。 虽然只和孙天成来过一次,但他记得这条油腻腻的街,七拐八弯的窄巷,掉到只剩一半的LED屏,隔壁药店甚至毫不避讳地摆出了“印度神油,令男人找回自信”的炫彩灯牌。 “你好,欢迎光临。” 随着这句电子女声,路小满惴惴不安地踏进了“麻辣福事务所”,所幸这会儿还是中午,除了他不再有别的顾客。因为那天亲眼见到孙天成吃瘪的样子,他事先准备了一套说辞,还在路上预演了几遍,要怎样与杨老板做斡旋。偏偏今天就是这么凑巧,坐在咨询台上的正是秦淮本人。 “请问需要什么类型的帮助?” 秦淮说这话时头也不抬,低着头在拼一张拼图。路小满望着眼前一字排开写着1、2、3、4的小型立牌兀自失笑:1是婚姻问题咨询,2是心理问题咨询,3是复杂案件受理,4是人工服务。桌面还黏有一张说明,上面整整齐齐一行字,像个小学生似的,“说明:请根据对应的情境自行填写或口述。” 路小满无奈道:“我选4,人工服务。” 秦淮大约是拼图遇到瓶颈,好半天没有做声,搞到路小满都忍不住伸头去看他手上那张拼图,“哦,我弟弟也玩这个,叫纯黑地狱。真不明白,全都一样的黑片图案,怎么拼的出来?”秦淮扫他一眼,指了指那片空白,“仔细看,其实每片都有少许不同……”说到这里突然停下,困惑地再次抬头。 很快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是你,孙天成派你来的?” “才见一面就能认得出我?你还真是过目不忘。” 杨国富正打着哈欠从里间出来,一眼望见了杵在那里斗鸡似的两人,他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走上前来:“老秦啊,怎么回事?客户系我们的上帝,对待上帝要有耐心。”接着转向路小满,“请问,有虾米可以为您服务的呢?” 秦淮一双眼睛瞪着杨国富:“服务个头,他是孙天成派来砸场子的!” 杨国富一脸无辜地眨着眼,“这位……警官?怎么称呼?” “路小满,叫我小满就行。” “哦,路警官,你也系过来关照我们事务所的嘛?” 杨国富的话音未落,秦淮就跟着插话进来,“你说你叫什么?" “小…满?路小满?” 秦淮和杨国富面面相觑了几秒,再一转头已变作愤怒:“孙天成教你这样说的?!”说着便要去扯路小满的衣领,不料却被对方反扣住手臂。杨国富见状赶紧跳出来阻止,好不容易才分开两人。 “冷静啦!”杨国富无奈地挡在中间,大声安抚道。 路小满好整以暇地抚平一下衣襟,“和你朋友同名确实很凑巧。不过,我也是为了他的事儿才来找你的。” 见秦淮仍在怒目而视,只好补上一句,“要觉得不舒服,就还叫我路小满吧!” 秦淮总算冷静下来,口气还是硬邦邦地:“来干嘛?” 路小满决定开门见山道:“上回你去所里,拿了一个硬盘给我们组长,里边有一段很长的录音……一共36小时20分32秒,我全听完了。” 秦淮似乎有点吃惊,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路小满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左右看看。 秦淮使了个眼色,杨国富心领神会地走过来,换自己坐在咨询台上,用手指了指里间。 顺着窄小的楼梯走上去,上层是一个由阁楼改建而来的档案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见墙面被精心制作成了马赛克调查墙的样子——即是把相关佐证按照一定顺序贴在上面,再使用大头针和红线作为标记的线索墙。路小满顺手摸了摸那细细的线:“哇,这怎么弄的,搞得和拍电视一样。” 秦淮一下子拍掉他的手,撇了撇嘴:“你们不用这种吗?” 路小满的眼睛还黏在墙面上,“这种啊?那是以前刑侦部用的,现在都改用白板或投影仪了…不过我也很喜欢这种,一目了然,不是说查案要多用右脑吗?” “少假客套了。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话想说?” 路小满面色一沉,伸手把包里那张波形图复印件拿了出来。 秦淮接过来,示意路小满坐下,自己在桌角处蹬了一脚,桌面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原来桌底下巧妙地嵌进了一个透写台,灯箱开关也被改造成了声控式。路小满不禁感慨:“有这心思你都可以当警察了,干嘛做这行?” “我是有考啊,政审通不过。”秦淮眼睛望向别处,轻飘飘地说。 “为什么?”路小满话才出口,突然想到了之前孙天成和秦淮的对话。 “反正你也听见了。我爸因犯杀人罪被判死刑,还没等到执行,就突发心梗死在了牢里。” 路小满正准备问“他杀了谁?”的时候,秦淮几句话带过了这个话题。 “高中的事,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哎,这个波形图看起来有点…?你整理过一遍是吗,那带来没有?” “我带了,但你有…” 话才说一半,秦淮伸手过来放倒了旁边的橱窗,路小满看见里面的计算机荧幕应声亮了起来。 “……电脑吗?哦。”路小满咂咂嘴,“连那个软件都有,好吧,你这还真是应有尽有。” 秦淮用来垫鼠标的是一本旧书,路小满低头时扫到一眼标题。 "口吃变口才…这什么书啊?” “初中时候别人送的。听小杨说,我以前是个结巴。” “是不是结巴你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以前的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路小满震惊地望着他,直到秦淮点开了那个“其他”文件夹,他这才回神,开始讲解自己的看法。 “就是这里反复出现的,你觉不觉得,这十几段的形状差不多?" 秦淮一下一下地点着放大。又思考了片刻,突然蹲下翻找起了堆在橱柜下面的纸箱,直到丢上来一个铁盒。路小满望着“哗啦啦”倒出的少说五六部手机,只觉得自己身为警察的雷达在响个不停。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摁住了秦淮的手,后者终于反应过来,眼睛转过来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真不是偷的,我花了钱收集回来的。” 路小满把玩着手上的老年机,一脸困惑:“干嘛收集这个?款式很老了啊。” “是这样的。现在的手机为了美观都把天线内置了,但内置天线比外置天线信号弱,可操作性就会变差很多。” 秦淮如数家珍地正说着,转头又看见两眼冒红光的路小满,“喂,路警官,别这么上纲上线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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