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要干嘛?” “我操作给你看下。” 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将其打开,又依次打开两部手机,一左一右地摆放完毕,接着按下手机上的录音键,两部手机于是显示出了如下字样: 连接中……(完成) 正在分配网络……(完成) 正在追踪定位……(完成) …… 以上录制持续了30秒。秦淮把这段音频文件导入软件,放在路小满整理好的那段音频的下方进行同步对比,结果发现:两个波形结构相差无几,有区别的只是(声波的)最高峰值而已。 路小满迷惑地望着屏幕,“什么意思,重合了?” “原来如此。之前我手机被人定位,我就叫一个朋友帮我看,她教过我用这种方式去模拟追踪信号。” “你是说,这个回声波形代表追踪信号?” “没错。这就证明我猜对了,小满也被那个人定位了。” “你真觉得这不是意外?可…定位了又能怎样,难道可以远程杀人?” “关于这点,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但这件事,不,这些事,绝对不是巧合。”秦淮深吸一口气,决定从头细述,“其实从去年初开始就不对劲了。” “去年初?” “我们受一个日本客户的委托,去调查一个案子。回来的时候…6月份,我感觉自己被人追踪了。” “你怎么感觉的?” “有天我用手机发信息,点复制的时候,后面闪过一个乱码。我又试了几次,发现每一次,都是同样的一个乱码。那部手机不在这里,已经作为物证交到专案组了…我当时关了定位重启,再操作就不见了。不过,我有记住那个乱码,后来就叫了朋友帮我看。” 介于两人谈话期间,一直有钉钉的提示音传出,秦淮大概怕错过客户的咨询讯息,就点击了一下荧幕下方闪烁着的图标。很快弹出一个聊天界面,路小满看见一个女孩头像,备注名是凯瑟琳的:“在干嘛?” 秦淮回她:“在查案。”又用手指一下,“就是她。” “女朋友?” 秦淮神色有些微妙,“倒也不是…破案时认识的。她是电脑高手,还蛮厉害的。” 他接着在聊天记录里搜索起关键词,路小满看着打出的“啸叫”二字“哦”了一声:“你这朋友懂的挺多。” 啸叫,是一种因为音响设备摆放不合理产生的异常回音,但如果能以一定的方式利用起来,就可摇身一变成为反相追踪的武器。 “你看最高峰值这里,利用它反向定位,可以获得发起者的某些信息,所以我们才成功截取到了程思年的注册名,或许是那个注册名太明显了吧。我估计她当时察觉了,关掉了服务器还是怎样,后来再没有看过那个乱码,直到…小满出事那天。”秦淮说完陷入了沉默。 “明显吗?名字缩写是CSN的人明明有很多,她怎么不姓蔡?你怎么知道是程思年?” “因为不止这一件事。”秦淮摸了摸鼻子,复又开口道,“那时候有个官员,想必你看过那条新闻了。其实他来过我们店里,我碰巧知道一点线索,就拜托小满去调监控,好吧,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反正就是查一下这个人22-24日这段时间,有没有在XX咖啡馆附近出现。因为据我推测,他极有可能在这个地方和凶手约着见过面。然后我们就看到他一个人走进咖啡馆,半小时后又一个人出来。但是,这之后过了一刻钟,监控拍下来两个非常可疑的人。那时,小满一眼看见服装上有着奇怪刺绣的那个男的,我却一眼看见旁边那个女的。” 跟随他的讲述,路小满走进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回忆里。他看见了孙小满站在自己的左手边,正困惑地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这刺绣好眼熟啊,像是XX教会的,我们从这儿入手吧。” 而秦淮站在路小满的右手边,一脸严肃地指着荧幕,“先不管他,你看旁边这个女的,她的脸能复原吗?” “嗯——” 孙小满无意义地拖长音调,慢悠悠地把视频截图从墙上的投屏拖进眼前的分屏里,打开修复软件操作了起来。 路小满站在一旁看他操作,恨不得能自己上手,然而,他伸出的手指并不能触碰到记忆里的鼠标,那鼠标又被孙小满灵活地移走了。 在等待复原的过程中,孙小满站了起来,绕开他去泡了两杯茶:“真慢呀,先坐下喝茶吧。” 身后一只手接过了杯子,他看见秦淮举起来吹了吹面上的茶叶,孙小满却呆立在秦淮身后眼睛越瞪越大—— “那时候,我们看到的人就是程思年。我不记得她了,是小满认出来的。” 他的话将路小满从回忆里拽了出来,秦淮还说了一点别的细节,是笔录里没有的。他说调监控的第二天,录像里的刺绣男死了,于是孙小满就决定去调查XX教会。 “为了方便联系,他开了同步定位。恐怕是我手机里的乱码被重新激活,通过共享跑到他那里去了,所以他会死,都是我的错。” 一阵沉默,秦淮听见路小满掷地有声地说着,“你不想知道真相吗?既然已经掌握了这么多的线索……也许正义会迟到,但我相信它不会缺席,总有一天,可以一扫阴霾!” 秦淮抬起脸来看了他许久,终于有所触动地扯了扯嘴角。 至此,路小满已对事件始末有了相当的了解,不过他仍觉得有一个模糊的地方,那就是程思年的动机。 都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毕竟在孙小满发现她之前,她就已经追踪到了秦淮的身上,姑且不论这远程杀人的可行性吧,动机是什么,因为爱,还是因为恨? 路小满下楼梯时,秦淮突然从背后叫住他:“你还来吗?” 似乎是发觉这样的说法十分欠妥,又飞快地补充道,“我是说,如果还有什么发现…可以一起讨论。” 当时,路小满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作告别,直到返程的地铁上,他望着窗外一团漆黑突然想到—— 有这么一个人,他好朋友死了,他表妹死了,他爸坐牢了,到最后也死了,他妈妈…他好像没有妈妈,只剩一个远房表舅作伴…… 他会感到孤独吗?
第7章 不可尽信 或许这世上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因缘际会,是从同情开始的。 后来路小满空闲下来,常会去“麻辣福事务所”里坐一坐。不过真有那么多线索要讨论吗?个中原因,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再后来,他母亲开始病了,父亲腿脚不便,弟弟又在学校里面上晚自习。路小满自下班起,便要周转于医院与学校之间,如若不巧碰到值班,绕一圈后还得返回所里。以至于半途到“麻辣事务所”里歇歇脚,都成了一天当中唯一能够喘口气的时光。 不过这样的时光也没维持太久。有日他正和秦淮闲谈,后面一只手拍了拍他:“巧了,小满你也在?” 路小满从看到秦淮古怪的表情开始就心说不好,果不其然一回头瞧见了假笑着的孙天成。 他知道孙天成对秦淮没什么好感,跟着回去的路上都不敢作声,生怕惹毛了孙天成——你一人民警察和涉案人走得这么近?廉政七不准怎么讲的,弄得不好别人跑去举报你有碍司法公正啊,到时候直接清出机关队伍,你考虑过后果吗? 路小满打量着孙天成阴晴不定的脸,在心里帮他把接下来可能会讲的话默念了几遍。但孙天成却并未如他想象的那样发难,反倒心平气和地提起一段往事。 “我以前认识一个搞艺术的。” 不知所谓的开头,惊得路小满眉毛都跟着瑟缩一下。孙天成继续讲了下去,他似乎只图自己说个痛快,并不在意路小满什么表情。 他说此人画的一手好画,尤擅花鸟走兽,颇有几分徐悲鸿的影子。 他早年算得上家庭美满,只不过好景不长,老婆帮他生了个儿子后病死了。他也许因此对儿子有怨,搞不清楚他怎么想的,有事没事虐待小孩,还被邻居打110举报过,真是声名在外。后来他儿子在学校里面闹早恋,青春期嘛,又没影响成绩,老师不过这么提了一嘴,嗨,这神仙!偏就抽风似的要去找女孩家长。也不知道什么缘分,这女孩妈妈竟是他久未见面的初恋。这下可好,儿子的事转身丢给老娘,这个做老子的,居然这么跑去操心人初恋的家事了。说老实话,他初恋是过得不怎么样,动不动得挨老公打,诶!可他这一插手性质不一样了,纯粹一搅屎棍儿,搞得人家家里更不安生了。当然那家男人也绝非善茬,不仅找人抽他,还放言说“几时轮到你管?我回去剁了她都不关你屁事”,完了这货被刺激到,开始谋划杀人,结果一杀杀了一家,只剩那女儿。最后进去了也不安分,不出俩月心梗死在牢里…… 路小满在一旁听得心惊胆跳,忙不迭地问,什么时候的案子,这人谁啊? “怎么…还有点耳熟?”他听见心底有个声音窃窃道。 孙天成对他的问题不予回答,却醉心于为这个故事总结陈词。 “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当年见他挥毫泼墨,举手投足潇洒自在,原来也不过如此……” 直到返回所里,路小满都未从震惊里回神。 后面几天上班,他得空就在系统里翻旧案。不知为何,他对故事的后半段很有印象,像是曾经发生在身边的事儿一样。最后,在一桩纵火案的后头,他翻到了近十年案件中与孙天成描述最为接近的一个本地案件,时间是七年前。 “…现将调查情况通报如下:犯罪嫌疑人秦某某,男,44岁,汉族,xx省xxx市人,职业画家,师从xxx(某著名画家)……200x年2月xx日晚11时许,市公安局 110 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后赶赴现场…将实施杀人后逗留现场的秦某某当场抓获……200x年3月经xx区人民检察院批准将其逮捕……” 这之后附录了警察在询问过程中拍下的几张黑白照片,由于照片拍的杂乱,无关人等或多或少地入镜了。路小满一路翻看,直到发现其中一张照片,边上有个熟悉的侧脸。 不会有错,这个鼻子未免太容易被看出来了,这个人是秦淮! “我爸犯了杀人罪被判死刑,还未等到执行便已死在牢里……” “你就和你老子一个样……!” “……听说是突发性心肌梗塞。” “也不过如此。” 原来,孙天成故事里的那个人是秦淮的爸爸,秦牧野。 自打发现这事儿,路小满常会憋不住地在秦淮面前提起秦牧野。他是真的想知道,也是真的不懂说话的艺术,无论秦淮怎样答“我不记得了”,他总还一副“我不信,明明有什么事瞒着我”的姿态。一来二去搞得秦淮烦了,终于忍不住吼他,“别XX问了,我不知道!”路小满于是赌气不再去事务所,两人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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