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万昌廷却选择了后退,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慢慢退后,最后狼狈地逃走,把两人的声音抛在脑后,仿佛那是什么要命的魔音一般。 他重新钻回自己办公室,像个孩子一样缩进被子里,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莫名发起抖来,一向冷淡沉稳的万教授,此时此刻却害怕地捂住耳朵,最后竟然忍不住崩溃地呜咽了一声。 …… “家里没人。” 安柏微听着蓝牙耳机里传来边钧的声音,略微皱起眉,他徐徐停在红灯路口:“邻居呢?问问邻居有没有知道万昌廷他们一家干什么去了。” “邻居也都不在家。”边钧无奈。 “你们在周围走访走访,看看能不能发掘点线索出来。” “是。” 安柏微挂断边钧的电话,江朔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安队,蒲英的老师说,他前段时间办理了退学手续,已经一个周没去上学了。” “休学?”安柏微着实吃了一惊,“是什么原因?” “是家庭原因。” “……”安柏微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行,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安柏微不由加快了车速,一声不吭地朝戴小舟定位的研究所驶去,上次他们造访蒲英家已经是上周的事了,也就是说,蒲英在接下来的一周都没有去学校,而边钧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家里也没人——蒲英不在学校,他去哪里了? 副驾驶上的陆辙叼着未燃的烟,偷瞥了安柏微一眼,见他神色紧绷一言不发,便知道他又开始给1自己施加精神压力了。陆辙虽然不说,但他清楚得很,安柏微看上去总是置身事外,实际上案件中的每个人他都清晰地刻在心里,任何一个出了差池,安柏微都会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最后默默消化下去。 现在看来,安柏微开始担心蒲英了。 陆辙偷偷摸摸地把手移到座位边上,最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轻轻覆盖在安柏微抓着车档的手上,他的手已经很凉了,安柏微的更凉。 正专心开着车的安柏微突然被摸了手,不由下意识朝陆辙看去,就见这只小崽子咬着烟转头看窗外的风景,一只手就放在安柏微的手上,却非要故作一副我才不想理你的样子,实际上嘴角都扬起了细微的弧度。 陆辙正沉浸在自己终于也调戏了安柏微的愉悦中,蓦地感觉到那只冰凉的手转而包住了自己的,他抽了一下没抽出来,转头就见安柏微开着车笑了笑,一本正经道:“我的小辙是世界上最好的小辙。” 陆辙:“……你好好开车。” 对于小辙这种诡异的称呼,他实在是承受不来。 他们开到离研究所还有一条路的时候就开不动了,研究所外面这条路本来就窄,现在堵成了一团,不少司机都下来查看,对着前方指指点点。 安柏微调了个头,把车停在远处,和陆辙下车朝研究所的方向跑去,没跑几步就看见滚滚浓烟从远处一幢房子里冒了出来,几辆消防车停在路边,导致过往车辆只能从狭道穿行,交通基本瘫痪。 “是研究所?”安柏微加快了步子,心里怦怦直跳,方才那种不祥的预感重新浮上心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逼真。 陆辙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定位,又看了看不远处火光冲天的地方,艰难地回答:“是研究所。” “他妈的……”安柏微低声爆了句粗口,从车辆中矫健地穿梭过去,给拦路的消防员出示了证件后快速询问道,“什么时候着的火?” “半个小时前接的火警,正在控制火情。”被问到的消防员简单答了一句。 “半个小时……”安柏微深吸了口气,从这个地方朝研究所看去,房子已经被烧得支离破碎,不时还有窗框从楼上掉落,看上去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陆辙四下看去,他眼力好,一扫就能看见十几个人围在研究所外指指点点,有的人泪流满面,看上去和这个研究所交情匪浅。 趁着安柏微和消防员交涉的空档,陆辙大步走了过去,询问其中一人:“你们都是研究所的人?” 被问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他的胡子被烧掉一绺,镜架也歪歪斜斜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颓丧气息,说起话来更是沉重得要命:“是啊……那么多研究成果都没带出来……都烧没了……没了……” “研究所里还有人吗?” “所长不出来……他不出来。”老人摇了摇头,浑浊的眼里都是透明的液体,“他要和那些资料在一起……他……唉……” “所长是谁?”陆辙紧皱眉头。 “万昌廷,万所长。”老人说完,摘下眼镜抹了抹眼泪,沉重地叹了口气。 陆辙心里登时一跳,他跑到院里最近的水管前把衣服打湿了大半,问也没问安柏微一声便一头扎进火场。这幢老房子已经岌岌可危,一楼到处都是被烧成黑灰的研究资料。陆辙敏捷地躲掉从头顶砸下来的吊灯,捂住口鼻快速地探索着,一楼的房间几乎都被烧穿,万昌廷不在这里,陆辙便迅速爬上二楼,其间鞋上被沾了火星,他便猛踩几脚踩掉火苗,在令人头晕目眩的烟雾中俯身而行,一扇门一扇门地寻找万昌廷的身影。 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烧木声中,陆辙听见楼下有人在喊快跳下来,然而他置若罔闻,一意孤行地要把万昌廷找出来。火苗舔舐上陆辙的衣角,烧得他皮肤焦灼起来,陆辙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继续寻找万昌廷,最终他在二楼的走廊尽头看见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陆辙登时失了声,他不明白万昌廷和蒲英这是什么毛病,大难当头互相依偎在灾难的角落,而不以生命为重,究竟是有多想不开? 他快步跑过去,蒲英还微微睁着眼,万昌廷则在他身边昏了过去,陆辙蹲下身晃了晃蒲英,少年的眼睫抖了抖,费劲地挤出一句话:“救爸爸……” “救个屁!”陆辙难得暴怒起来,他一边扛起万昌廷,一边拉住蒲英的手,艰难地在二楼跌跌撞撞地前行,蒲英坐得太久,吸入了太多的烟尘,此时已经难受得要站不住脚,他费劲地挣扎了一下,含糊地给陆辙说,“别带着我了……救爸爸……救爸爸好吗?求求你了……” 陆辙的腿也开始发软,他能用上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但依旧强撑着朝前走去,他坚定地拉着蒲英的手,被焚烧声模糊掉的声音异常严肃:“你想让万昌廷孤独终生吗?你留在火场,谁来照顾他的下半辈子?你死了,在地底下不会想他吗?你忍心?” “我……”蒲英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陆辙登时厉声道,“憋着,少呼吸。” 蒲英费劲地憋住眼泪,肺里的灼烧感一阵阵地袭上来,烧得他开始头晕,他是想陪着万昌廷的,可是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子,他觉得自己要倒下去了。 “蒲英。”陆辙一遍遍地叫他名字,催促他跟着自己走,“蒲英,马上就到一楼了。” 蒲英的双腿已经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他全凭意识支撑着自己跟陆辙走着,每呼吸一口都觉得体内撕心裂肺的疼,像是要把他生生劈成两半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蒲英膝盖一软,无法支撑地跪倒在地,与此同时,承受了万昌廷整个体重的陆辙也被蒲英拉了个趔趄,一下扑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如何,他总该去阻止的。
第72章 Chapter 72 陆辙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是关于他小时候的。 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呢?估计是许久都没有梦到儿时的事情了。 他在上帝视角飘飘然地转来转去,无所事事。这里是间亮堂的屋子,屋子有三四十平米,靠墙摆放着一张小床,床单上画着许多卡通人物,一个个都摆着夸张的姿势,像是下一秒就会喊出“我要拯救世界”诸如此类中二的话。 这张床单是陆辙小时候最喜欢的床单。 这是他三四岁时住过的房子。 陆辙飘到书桌前,三四岁的孩子,桌子上时常会摆一些小画书,陆辙不,他的桌子上是一把把精致的模型枪。陆辙恍惚了一下,他伸手去拿,发觉手从那些模型上穿过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现在是在梦里。 他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特别喜欢玩枪,每次跟爸爸妈妈出去玩总要买一把玩具枪,还必须是可拆卸的那种,每次买回家,自己就会爱不释手地玩上好几天,直到完全熟悉了玩具枪的构造。 陆辙正在书桌前出神,房间门突然被撞开,两个小小的身影像丢了绳的小狗,一头扎进房间,他飘在天花板上往下看,那个身形瘦小的、脑袋顶上还束了个小揪揪的就是自己,旁边的男孩比他高了一头,还背着蓝色的卡通小书包。 是韩少炜。 小韩少炜把书包倒过来,包里的东西哗啦啦散落在床上,除了书和本子,还有不少塑料玩具,比如小碗小勺子、小锅小铲子,再加上几枚塑料硬币。 陆辙看见小小的自己伸着手去抓那些塑料玩具,嘴里含糊着说:“我是王子,我会做饭,你是公主,你来买我做的饭,得给我钱。” “我昨天已经当了公主了。”小韩少炜噘嘴,“今天该你当了。” 小陆辙拿塑料小勺敲小碗,哼哼唧唧就是不愿意,最后小韩少炜撇了撇嘴,让步了:“我当我当,公主就公主……” 小陆辙顿时眉开眼笑,脑袋顶上的小揪揪一晃一晃的。 陆辙心情复杂地看着两人在房间里快乐过家家,不可否认的是,韩少炜对他的确很好,小陆辙能说又黏人,不依着来就又哭又闹还会耍小脾气,活脱脱一个被溺爱出来的熊小孩,看人都带着一股子傲劲,而韩少炜还就是能包容他这个怪脾气,几句话就能把小陆辙哄的服服帖帖,哭脸转眼就能笑开了花。 自己怎么会梦到这一幕?陆辙喃喃自问,是因为听说最近这些事又跟韩少炜有关吗?自己潜意识里难道一直在想着他? 陆辙飘到客厅里去,爸爸妈妈应该还在上班,客厅里空无一人。想到爸爸妈妈,陆辙默默地攥紧拳头,他飘到茶几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全家福——这张照片的背景是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小小的自己骑在爸爸肩膀上,妈妈则在旁边扶着他笑,陆辙抬手触摸爸妈的脸,却毫无障碍地穿了过去。 他登时酸了眼睛。 爸爸妈妈那时候都很年轻,男俊女靓,神仙眷侣,他们只有陆辙这一个儿子,家里又有钱,几乎把他宠上了天,陆辙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恨不能把儿子多看了两眼的东西也一并搬回家里。 但突然有一天,陆辙听到爸爸妈妈说要搬家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稀里糊涂地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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