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被丢在了半路上。 直到现在,陆辙都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会丢下他,那时候正是要上学的年纪,陆辙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就在大街上流浪了几天,其间有不少人拿糖勾引陆辙,陆辙死活不上当,最后饿得没办法,就在一天夜里去扒翻胡同里的垃圾箱,突然就被一只手提了起来。 大手的主人拎着又脏又臭的小陆辙抖来抖去,却冷不丁被小陆辙一口咬在手上,登时就见了血。 小陆辙被丢了下来,他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半晌后,就见男人俯下身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好,小朋友,我叫江祝源。来认识一下?” 陆辙头痛欲裂地睁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是闻见在消毒水中掺杂着一丝不那么明显的香水味——像是韩少炜身上的味道。 “副队?医生,医生他醒了!” 陆辙听到身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他稍稍扭了扭头,想多闻一闻那丝若即若离的香水味,结果下一秒鼻间就怼上一股子浓郁的鸡排味道。 “副队,你饿不饿?渴不渴?我给你买了鸡排和可乐!”戴小舟凑过来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邀功似的炫耀,“还热乎着呢!” 陆辙咽了咽唾沫,喉咙里干涩得难受,他勉强摇了摇头:“我不吃……蒲英他们呢?” “安队说不让你管,好好养伤,他说再看见你不听话到处乱跑,就把你锁起来。”戴小舟面不改色地传达着安队长的旨意,“这次队长动了真火,把你扔下就不管了,我估摸着队长得狠狠骂你一顿……副队,要是队长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怎么说咱也是同一期的老员工,你被骂我不能坐视不理!” 莫名其妙要挨骂的陆辙:“……” “不过副队,你这次可真把队长吓着了,我赶到现场的时候,他刚把你从火场里抱出来,那个脸色白的像是咱部里的墙皮,我从来没见他虚弱成那样,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我把你从他手里接过来的时候,队长整个人都在抖,接着就昏过去了。”戴小舟压低声音,“副队,听我一句劝,安队要是骂你,你先受着,别还嘴——你要是真出了事,安队能把联刑部的楼给拆了。” “戴小舟。”病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沉声,“出去。” 戴小舟朝门口望了望,登时一个激灵:“安、安队……” “出去。”安柏微没什么表情,话语硬邦邦的。 戴小舟隐晦地给陆辙使了个眼色,让他见机行事,随后听话地从安柏微身边蹭了出去,最后还贴心地带好了门。 陆辙:“……” 病房里没有钟表,少了那份滴滴答答的走秒声,整个空间显得更加沉寂,陆辙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手臂肌肉被牵扯的生疼,他登时倒吸一口冷气,弱弱地小声说:“疼。” 刚才还严肃得不通人情的安柏微顿时被击溃得一塌糊涂,他匆促地走过来,边轻轻压住陆辙乱动的胳膊边低声说:“先别动,胳膊上缝了针……还有哪里不舒服?” 陆辙转了转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向安柏微,蓦地笑了。 这冰雪消融的一笑直让安柏微心里柔软得都要化了,他疼惜地揉了揉陆辙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你吓死我了,陆辙……一会儿看不见你就到处乱跑,非要让我给你拴根绳才乖乖听话吗?” “我没事。”陆辙喃喃着,他那只没受伤的手朝安柏微伸过去,安柏微一把攥住了他冰凉的小爪子,捂在了胸口的位置。 陆辙微微一怔,他注意到安柏微眼角飘起了一层晶莹,连带着眼眶也有些泛红。 “以后不准吓我……听到没有?”安柏微紧紧攥着陆辙的手,最后把脑袋抵在陆辙手上,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声说,“昨天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我生平第一次觉得我应该吃点降压药,省得血压高到血崩。” 陆辙稍稍用了些力气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冰凉的指尖轻轻放在安柏微脸旁,像是安抚小孩子似的揉了揉他的脸,低声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我不好。”安柏微把陆辙冰凉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他吸了吸鼻子,轻轻摇头,“我害怕……我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我特别害怕,陆辙。” 安柏微在火灾现场找了两圈都没找到陆辙,一听说看见有人跑进了火场,他登时就快要疯了,不顾周围消防员的阻拦冲进了研究所,这时整幢房子已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坍塌。安柏微在研究所里找了几分钟才发现昏迷在楼梯口的陆辙三人,彼时大火已经席卷了蒲英,陆辙也被旁边破碎的玻璃扎得鲜血淋漓,万昌廷则是脸色惨白,毫无生气。安柏微当场就觉得头皮一炸,他觉得大脑里空白一片,在这种紧要关口,他凭本能选择了先救蒲英。 安柏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仿佛就是骨子里的某种东西催促着他先救出证人,救出蒲英后,他又在一种恍惚的状态中拖出了万昌廷,两进火场,每次又都拖着和他体重相差无几的人出来,安柏微的体力消耗很大,第三次他进去的时候,想把陆辙背起来,可努力了几次竟然都没做到。 这时他们头顶上已经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木材撞击声,大块大块烧焦的木头从头顶上往下掉,安柏微死死咬着牙,他抱住陆辙,生拉硬拽地往外扯,其间安柏微几次感觉到陆辙的身体往下沉,自己也跟着趔趄了好几步,他觉得自己的手臂都快要和身体分离了,但心里有个声音拼命叫嚣着不能丢下陆辙,他手里的人以另一种方式将整个生命都交给了他——他决不能丢下他。 安柏微知道,要是陆辙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会绝望成自己无法想象的样子。 最后差几步逃出生天的时候,安柏微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把抱起陆辙,一个箭步冲出了研究所,也几乎是那一刹那间,身后的研究所轰然倒塌。 “不怕。”陆辙头一次温柔地捏了捏安柏微的脸,声音很轻,“我还不想死,至少现在不想。” 安柏微登时抓紧陆辙的手:“以后也不行。” 陆辙只是抿嘴笑了笑,眼神中染上一丝极淡的悲伤:“可江队没人陪啊,柏微。”
第73章 Chapter 73 安柏微陪到陆辙睡着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靠在走廊上抓了抓头发,无力地蹲了下去。 这该死的时候,他满脑子竟然都是陆辙刚才那一声“柏微”。 难道不应该先关心案子并且把陆辙这个想跟着江队去死的念头纠正过来吗? 安柏微越想越烦躁,最后给杨乐佩打过电话去,张口就问。 “你有没有什么把人复活的法子?” 杨乐佩摸不着头脑:“你刚睡醒?” 被质疑精神有问题的安柏微深吸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万昌廷刚醒,一直在问蒲英哪去了,你要不过来看看?” “我现在过去。” 五分钟后,安柏微推开了楼下的病房门。 万昌廷穿着一身病号服,正捧着水杯坐在床上,他没什么外伤,只算个轻度烧伤,只不过吸入烟雾过多,导致肺部感染。 见到熟人进来,万昌廷稍稍抬了抬眼,第一句话就是:“蒲英呢?” 安柏微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万昌廷有些茫然地环视了病房一周,摇了摇头,还是那个问题:“蒲英呢?” “那场火是怎么回事?”安柏微无动于衷。 “……”万昌廷微微皱起眉,像是在回忆那场大火,片刻后,突然一哂,喃喃道,“是我,是我放的火。” 安柏微眯了眯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万昌廷。 “有些事,是不能被发现的……有的事比研究还要重要。”万昌廷说的语无伦次,“我不要那些东西了,我想见见蒲英……让我见见蒲英可以吗?” “让你见蒲英?”安柏微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 “对、对……蒲英。”万昌廷作为一个学者的冷静和沉稳尽数褪去,露出表壳下状如婴孩的拘谨和紧张。 “你就没有想过,蒲英已经不在的事实吗?”安柏微一字一顿,“你知道我进火场第一眼看到的是什么吗?那个才十七岁的男孩趴在你身上,他身上的衣服都在燃烧,头发也烧着了,但他依旧保护着你,哪怕被烧成那样,他也没有往旁边偏离半分。” 万昌廷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像是即将要大哭起来似的,可是他没有,他用最后一点尊严压抑住了眼泪,尽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蒲英不可能不在,他一定还在。” 安柏微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他还在,为什么不来看你?万教授,您难道从来没有想象过没有蒲英的生活吗?难道蒲英必须时时刻刻都待在你身边为你做事吗?或许他爱的卑微,但您不该把他想的也如此卑微。” “我没有……”万昌廷无意识地摇着头,他还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蓦地失了声,接着一把捂住脸,眼泪登时流到了下巴。 杨乐佩轻轻叹了口气,他看了安柏微一眼,扑面而来的是无比的熟悉感——安柏微总是有这种能力,几句话就能戳中人心最柔软地方的能力。 “如果您非要一个说法的话,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蒲英已经不在了——不是别人,就是您的儿子,您的爱人,万蒲英,他已经不在了。”安柏微平静地说,“他死于您亲手放的那场大火,也死于为了将您从火中救出,他的生命始终是在为你流逝的,他的死,你怨不得任何人。” 万昌廷说不出话,巨大的悲伤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使他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您刚才说,有些事,需要用大火来纪念,您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蒲英。”安柏微淡淡道,“如果您想让蒲英安息的话,希望您能把今年做过的事坦白交代,好让蒲英离开的有些价值,而不是不明不白地被自己的爸爸亲手埋葬。” …… 从万昌廷的病房出来后,安柏微长出了口气,把那些负面情绪统统排出体外,随后朝杨乐佩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有些疲惫道:“让小文把他的口供整理出来,等他痊愈后交给俞风处理接下来的事情,我估计可能是无期或死刑,看在他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不知道能不能判成有期……看命吧。” 杨乐佩意外地没有插科打诨,默默接过录音笔后,抬起红得像小兔子似的眼来,轻声问:“蒲英真的死了?” “我也不知道。”安柏微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说,“医生说,命是保住了,但蒲英到底能不能醒来,就不知道了。我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万昌廷在吃牢饭之前再陪蒲英一段时间吧,那小家伙万一做了噩梦,身边有万昌廷陪着,估计也不会太害怕……别哭了,三十多的人了,丢不丢人?”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3 首页 上一页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