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河递过一张字据,问那小书童,上次订的那本是否抄完。那小书童看了字据上画的符号,点点头,从书篓里掏出块如窑砖大小的纸包递给俞河。俞河打开验看一番,很是满意的模样,又四下看了看,从腰间钱袋拿出二两银子付给他。 连巡逸咋舌,往日里俞河也不像花钱无度之人,怎会为了买书花这么多银子?而且、而且竟是为了买春宫图册!真叫人难以接受……心中正是五味杂陈,眼前却递上已经翻开的书册,“你不是好奇那古籍是何物么?看看。” ---- 本文已重修,部分章节改动较大,评论会因此对应不上(lll¬ω¬)
第十六章 “不……”连巡逸刚要摆手推拒,眼前书页却闪过“验骨,注”等字样,不由停下手,犹豫着翻看了几页,这赫然是本描述各种死尸死状的集录,写得极为详尽,读来令人胆寒。连巡逸又翻了好几页,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便是那本禁书?” 俞河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这是拓本。” 二人心知这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有心想找个僻静处。 可惜围着夜市摊子绕了两圈,从东街逛到西街都皆是人来人往,眼看着时候不早,倘若俞河此时再赶回义庄,只怕孤身夜路不便也不安全。 连巡逸正想着是否让他回衙门暂歇一宿,衙差们住的侧院大约也不会有位置让俞河睡,那就还剩个县衙书房可去,那边有矮桌榻,勉强可以歇息。 正自思量,却是俞河开口请连巡逸去近处的客栈一叙。 连巡逸闻言有些意外,俞河的语气颇为郑重,除了续前言再谈,似还有要事相托,便只得应下。 待坐在客栈房间里,两人倒上茶水,俞河才又继续指着桌上那包得严严实实的书册道,“多亏了衙门那老东西信口雌黄,狄大人后来才告诉我,这书竟然还真是禁书。后来我无意中从大嘴巴衙差那边得知有此贩禁书的门道,便悄悄找上了那书贩,报了书名让他去寻,花了好些时日才终于寻得拓本……又雇他抄录,等了很久,今日也是凑巧,竟然正好便是可以取书的日子。” “我本就下定决心,若再拿到此书,定要习得这书上所著。” 连巡逸闻言颇为感慨,忍不住瞄了一眼俞河,却见俞河也正借着喝茶的功夫看着他。 连巡逸忽而想到一事,“俞兄你……不是不识字么?” 俞河似是就等着他这一问,“算不得不识字,勉强认得几个,可若要逐字逐句解读这书册,只怕花上数年也未能窥得一二,再者,这禁书不可随便示人,可你也瞧见了,这书上所述,于他人或许颇为禁忌,可于仵作而言,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秘籍。所以,我想请连师爷、连兄帮个忙。” “你可愿替我解读这禁书内容,再讲与我听?” 连巡逸见俞河如此恳请,又怎能不答应。 区区一本古籍,于他而言通读不成问题,粗略翻看一番,这书中所写也通俗易懂,甚至间隔了数页还有图注,并非什么晦涩难懂的书册。可对于俞河来说,光是要认全上面的字便已是拦路难事了。 连巡逸当即便觉此事帮得甚是时候。 俞河也暗道自己找对了人。 今日若是没遇见连巡逸,他本不打算这么快就动那本禁书,一来他为了弄到这书煞费苦心,这才刚到手,即便是不识字也得先翻上一遍。二来是之前的遭遇令他心中有了顾忌,更担心重蹈覆辙。原本他是打算再跟衙门那个大嘴巴衙差打点好关系,让他帮着读书的,可大嘴巴衙差管不住嘴,万一张扬出去,也不知会如何收场。他这些日子也是颇为苦恼,琢磨了许久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今日在衙门相见,听闻连巡逸辞了差事,方才闲谈又提及了老俞和此书的过往,忽而便觉着这是个好时机,也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心急了,虽说这连巡逸瞧着跟那老主簿不是一路货色,对禁书也并非如他人那般避之不及。 但他往日里与连巡逸的交情,也算不得多深。唯一能拿出来说道的也就是当初义庄的救命之恩。 此时见连巡逸接过那本书已开始细细研读,俞河心中颇为忐忑。 他敢开口叫连巡逸帮这个忙,多少是存了些算计的,也是料定连巡逸不好推拒。 这个忙若是帮了,往后传阅禁书的罪名便是两个人一并承担。 原本这招他是想用来敲打大嘴巴衙差的,如今帮忙的人成了连巡逸,这便算得上是留个后手。 但愿没看错人。 俞河思量至此,暗暗叹了口气。 两人借着烛光,决定先从书中纵火凶案读起。 连巡逸说解,俞河则在旁细听。 就这么读了三件奇案,终于在其中一案里得到些许线索——“灵媒师在李四的焦尸下方泼上酽米醋,再祭酒水,李四的亡魂果真显灵,满地血迹显现,正是生前被杀害身亡的铁证。”这一案讲述的是一宗将谋害伪成失火的奇案,最终是靠着用醋酒泼洒地面,显现血迹来印证。 连巡逸觉得有些玄乎,俞河验尸多年也未曾听闻此法,欲知真伪,还需实证。 两人不由对望一眼,又同时看向了窗外,显然不可能此时夜探友安居客栈,只能待明日天亮。 而两人也终于意识到,已是夜半三更,街上夜市早已收场,衙门离客栈虽近,但连巡逸此时再上街回去还是有些不便,何况回到侧院还要喊人应门……俞河这时倒是长了眼色,未等连巡逸告辞便先开口挽留。虽然只有一张床榻,但客栈的床铺宽敞,连巡逸便也不再推辞。 两人洗漱后躺在床榻上,心中仍然都有些意犹未尽,虽不言语,却各自都未能入眠。 连巡逸还是第一次读到这样的禁书,虽然年少时也曾和相识的同窗传阅过据说被列为禁书的其他书册,但那种也只是记载些宫廷野史、或是较为荒谬的外传。今晚这部禁书颇为不同,该说如若不是禁书,如若这上面所著皆有迹可考,这是对破案验尸搜证极有助益的书册。 俞河也是头一回听人如此详尽给自己讲评书册。 连巡逸讲得仔细,许是考虑到俞河不如何识字,边讲边挑着简单的字和词指给他看,而后再逐一解释。 俞河本以为今晚也就是草草过一下书册,再听上几句有所收获便知足了,不料这才刚开始,连巡逸便已如此用心,心中既是感激又不禁有些担忧——连巡逸未免过于热忱。 这怎么说也是本禁书,寻常人见了,也不该是这般反应。 许是最近频发的案子,让俞河想寻求更有力的破案手段,这才略显急切了些,仔细想来,找连巡逸帮忙查阅禁书似乎也不是好选择。 万一他明天就去衙门告发了自己呢? 俞河心绪纷乱,心头莫名涌起戾气,在黑暗中看向连巡逸。 当年,他拿着书去请教衙门主簿的时候,那老东西起先不也答应得很干脆吗? 越琢磨越有些后悔,俞河不由侧过身,直直盯着连巡逸躺着的那侧。 俗话说,宁信日头西边升,不信文人一张嘴。就连县令狄大人,当初拦下俞河禁书那件事的时候也曾言,“俞河不过区区下九流仵作,又怎会私藏文人书册?此事定有误解,许是从死尸遗物之中拾获……”虽然知道那是狄大人为自己辩解,但每每想起,心中都颇觉苦涩。 连巡逸,你也是所谓的文人……你眼中,我又该是何样? 黑暗中,连巡逸似有所感,微微侧头看向俞河,“俞兄?” 俞河回过神应了声。 又是沉寂。 但既然连巡逸还未入眠,俞河想了想,终究还是提了声,“今夜禁书之事,切莫跟其他人提及。” “那是当然。”连巡逸仍旧是应得干脆。 俞河甚至听到了窸窣的声响,像是他用力在枕头上点了点头。 心中却愈发有些不是滋味,几度欲再说些什么,终究只假作打了声哈欠,闭上眼睛。 ——你最好不要食言。 第二天,俞河起早准备回衙门禀明此事再去友安居客栈查证。 连巡逸本想同去,但随即又记起自己已不再是衙门师爷,纵是去了想必也无权插手此事,甚至可能被看自己不顺眼的老主簿挤兑,便对俞河说自己可能要再去找牙行商定赁房之事,回来后去友安居客栈寻他,因为自己也对禁书上描述的方法很是好奇,想亲眼睹见。 两人就此约定后便各自离去。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俞河此次回衙门,竟然一去不复返。
第十七章 祸事似乎总喜欢接踵而至。 前些日子河中捞起来的无名男尸,因为张贴了认尸榜文迟迟没有下文,尸首虽会在义庄存放一段时日,但若无人认领,便会由仵作俞河将其葬在后山的无名坟堆。就在友安居失火案的前日,榜文期限已至,于是俞河便将无名尸安葬了。 却不料昨天,也就俞河刚与连巡逸同去夜市后,衙门的堂鼓便被个浑身酒气的人擂了个震天大响。 是镇上的赌坊常客,惯赌王六。 王六自述自己的契弟——邵大谷已经失踪好些日子了,前些天自己因赌账琐事被抓来衙门,路过榜文时听衙差议论才惊觉死者衣着遗物跟其很是相似,疑心是不是契弟已经遭遇不测,所以前来衙门认尸。 狄世廉听罢描述,又因王六此人平日里便品行不端,嗜赌成性,再加上此时似乎醉酒不甚清醒,言辞是否可信还有待查证,便道,“你所言不过是榜上所写,可还有其他榜上未写的证物?又或是邵大谷身上可有何胎记印痕?在何处?” 王六支吾,“这……小人确实不知。” 一旁的老主簿帮腔道,“榜文期限已过,尸首也已下葬。若要认尸,还得去义庄将尸首挖出。” 狄世廉捻须,“无论那无名男尸是否为邵大谷,本官都想先听听你为何猜测失踪的邵大谷遭遇不测?” 王六急忙道,“小人也是听别人所说!小人有人证!” 待那人上堂,王六才道此人是在郊外破庙被他抓到的,破庙是他与邵大谷躲债的藏身之处,邵大谷失踪前有跟他提起过,说是要去做一桩运尸的买卖。 所谓人证,正是与邵大谷去义庄窃尸的鬼媒婆。 鬼媒婆自称数月前,她与邵大谷在镇上寻了具乞丐的尸体打算运回邻镇配作阴婚用,但那天夜里行路不便,便先将尸体存放在义庄仵作俞处,不料第二日那仵作俞竟然说尸体诈尸了,不愿交出。她早已打听到这仵作俞暗中做着倒卖义庄无名尸体的勾当,早先曾想从他手上收买尸体,因出价太低被他拒绝。现在又扣着尸体不放,明摆着想讨要好处,她被迫无奈,晚上只得与邵大谷又去义庄拜访,想再商谈,不料言谈不和,仵作俞竟还打伤了邵大谷,将二人绑了起来……她侥幸挣脱了绳索,可是邵大谷之前被打伤了头,所以不能动弹,她又搬不动邵大谷,只想着先逃出义庄,天亮了再说,却不料从那之后再没见过邵大谷……如今听说邵大谷死了,想是被仵作俞扔进了永青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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